《你还能做什么》阮雷

1、第一章 访客

　　我叫阮雷，二十四岁，也就是说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过去的半年，我从未在九点之前睁开过眼。但是，2006年大年初七的早上，八点，我已经趴在床上写完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财产分割协议。

　　很显然，这么看来我必然是学法律的，而这毕业之后第一次的专业运作，是为了一对吵醒我清梦的男女。实在不满意他们写出来漏洞百出的协议，只好亲自操刀。

　　一切完毕之后，我重新钻进被窝试图继续那段美梦，而这两个人欢天喜地的离开了我的房子。那段梦是关于动物世界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迷上了这四个字。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仿佛看到的一切动物都是那么性格鲜明，贪求颇多。而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动物的？

　　还没等我深入思考，我家那破狗已经开始汪汪了。套上衣服，开门见是汪静思，三步并作两步又跑回了床上。四岁就认识的发小，还计较那么多礼貌干嘛。

　　你小子怎么就是不喜欢卸妆再睡？汪静思打量我半天，冒出这句后把床边的衣服扔给我，示意我穿上。

　　大姐，这才几点，我家狗都还没睡醒。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眼睛有些刺痛，一定是眼线液溶在眼睛里了，伸手抹了一下，果然是黑色。

　　我自然知道她大小姐找我做什么。小学同学聚会，在一般人看来很普通，而对于我们两个人，那就是未来军界政要的聚餐。所以这个势利眼才会这么看重，敢冒大不违在清早拉我起床。

　　我一边抱怨着一边起床，将脸上的乱七八糟洗干净，迅速换了身运动装和她下了楼。看楼下没有她的白色甲壳虫，心里明镜一样，这懒女人一定又是要我开车，我才不去丢这个人。

　　我和汪静思都是自小在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小学同学全是邻里。七八岁的时候就对同学乘坐军用专机的事迹习以为常，这都十几年后了，那些少爷们要是开个什么限量版的车，我噎都噎死。想到这里，坚持拦了辆的士。

　　小雷。汪静思叫我名字，我应都没应，凭多年的了解，这小妮子肯定是有话说，十秒内必然出口。

　　果真不出我所料，汪静思清了清嗓子说，我妈知道你犯的事儿了。就这一句话，车明显偏了一下，我看那司机背影纹丝没动，咧嘴一笑。

　　我说大小姐，你可别把司机师傅吓坏了，这高速路上出事可就是大事。就是没出事，师傅跑了我上哪打车去?再说，谁犯事了，亏你没说我进局子。

　　谁让你成天的不好好找个正经事儿，就捣鼓你那点破人参，有什么好？汪静思习惯性理了下她那飘逸长发，不屑一顾。

　　这年头，谁和钱过意不去？我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包烟，做好了对她晓以大义的架势。我只是闲来无事，和人合股做事而已，怎么着？老太太让你和我断绝往来？

　　没有，她就是感叹原来别人送的一万多一只的人参都是假的。汪静思嘴角上翘，回味着自己老妈的话，笑得比花都娇艳。

　　现在的孩子啊，都喜欢拿老人的纯洁思想开涮。我朝窗外点掉了烟灰，皮笑肉不笑地接着道，那你应该补充一句，那可都是拿502胶水沾了好几根十块钱的人参，要不怎么跟真的似的。

　　我俩下车的时候，司机笑的嘴都合不拢，合着以为自己碰上俩排小品的。车只能停在大院门口，我连蹦带跳地走到门口，汪静思早在一旁拿出了证件。这年头，也就是在这军队大院才有这种落后的“出入证”。

　　那平头兵见我没有证件，严肃一皱眉，我就乐了。你们这不是还有外来访客的登记吗？我走到值班房的小窗口前，伸手要本子。为了证明身份还要打军队内线回家，麻烦那七十多岁的老爷子说证言，我可过意不去。

　　值班房内的小兵一探头，打量着千娇百媚的我们俩，清了清嗓子问道：访客原因?

　　回家，我一脸诚恳，连烟都扔地上了。他却是一百个不信，又问了一句，你有出入证吗？

　　没有。

　　访客原因？

　　我……我猛低头检查那烟头灭了没，真想捡起来狠吸一口，这孩子还真按章按法的。不过，我更有耐心，眯了眼，我又给了他俩字儿：回家。

　　他看我一脸为什么，正好电话响了就接起来，硬邦邦地回了几声是，放下后右手一伸，请进。

　　这游戏玩到一半竟然还有搅局的，我回头看汪静思，她嘲笑道，你就知道和人逗，邓爷爷的车刚才开进去都没看见吧？

　　得，合着又走了回后门。可怎么就是邓老爷子？心里一阵酸水涌阿涌的，着实惆怅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