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息的流年》purple17祭

4、（4）

　　林惜然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
　　明天就要开学了，刚刚收到了一条很令人费解的短信。
　　“俊业哥，我回来啦，你来接我啊。”
　　她盯着彩色的屏幕，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刚才那个号码。
　　铃声响了很长时间，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接，突然静止了。
　　好好休息吧，明天就是高二的第一天。林惜然等了一会儿，关掉了手机。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夜晚微凉的风吹起素雅的窗帘，呼呼作响，屋里的人辗转难眠。
　　“俊业哥”？这样喊他的会是个女孩子吧，她胡乱地猜测着，那个号码……那个女孩……她回来了吗？
　　恍惚中有种悄然窒息的感觉，仿佛知道她是谁。
　　算了，不要多想了，明天就要见到尹俊业了，到时候再问他吧。
　　林惜然拉紧窗帘，留给自己一片黑暗。

　　9月1日
　　林惜然刚刚下楼，就看见一个体型欣长，头发零乱的男生懒散地斜靠在墙上。
　　“尹俊业！”她惊喜地迎上去。
　　男孩睁开迷蒙的双眼，声音有些喑哑：“刚刚下飞机，有些累了。你要去上学了吗？”
　　“嗯，你呢？去不去学校？”
　　“我先把东西送回家。”尹俊业看着她，眼神疲惫，带着某种深深的感情。
　　“好。”她淡淡地笑着，“那么，待会见了。”

　　智英高中，一年八班
　　姬彦一呆呆地看着讲台上那个正在自我介绍的女孩，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的名字是林惜影。”一个很悦耳稚气的声音，是一个女孩子。
　　“怎么写的？”台下立刻有个男生起哄。
　　“树林的林，珍惜的惜，背影的影。”女孩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还是不会啊～”另一个男生故作无知地说。
　　“烦不烦啊，不会去查字典呀！”女孩不打算继续搭理他们了，径直走下讲台，却被班主任拦住了。
　　“林惜影，今天刚开学怎么不穿校服啊？”他很温和地问道。
　　“校服好丑，不想穿啊。”她堆起最可爱的笑容，声音调皮轻弄。
　　顿时底下的女生发出一片嘘声，还有男生在大声起哄。
　　“好了好了。”老师制止道，“下一位同学上台介绍。”
　　姬彦一注视着那个叫林惜影的女孩子回到座位上,细细地打量着她：柔顺拉直的头发，瘦削光洁的脸，始终夹带着个性的嗔弄、慵懒的笑容，娇小柔弱的身体环绕着一丝清贵的气质，令人费解的是她明亮如夜星般的眼睛竟会出现一种淡淡的疏离，就好像你可以很容易的接近她，却永远走不进她的内心。
　　跟姐姐真的很像呢！姬彦一微微一笑，不自觉地又被她吸引住了，仿佛她真的人如其名，有种特殊的魅力。

　　此时，智英高中的高二年级也很热闹。
　　“喂，你知不知道，高一新生中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嗯，好像是高一八的。”
　　两个八卦男生热切地讨论着。
　　“对对，好像是叫什么林惜影的，长得真清丝啊。”
　　“跟明辉校花比怎么样呢？”另一个男生迫不及待地问。
　　“…………”
　　一直在旁静听的金泽熙突然冷冷地站起来。
　　两个男生立刻停止了说话，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周围一阵寂静。
　　“……出去。”他毫无感情地说，气息冰冷。
　　他们愣了一下，大气不敢出，乖乖地站起来，飞快地跑出班门。
　　班里仍旧寂静无声，几个女生小心地抬起眼，看见他冷峻的脸，赶紧低下头。
　　金泽熙缓缓地坐下来。
　　他的头隐隐作痛，脸上肌肉紧绷，耳边又响起了她的那些决绝的话，眼前忽闪而过一缕受伤的痛楚。

　　“很烦人诶～”当第十几个男生又莫明其妙地找她搭话时，她终于忍不住抱怨，“你们无不无聊，看清楚好不好，长这么丑还敢出来晃悠！”
　　一番话说的那个男生灰心丧气地走了。
　　林惜影气呼呼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一双双不怀好意的斜睨的眼睛，一个个狠狠地瞪回去。
　　“诶～”她拖长了音调，“怎么智英的男生都长得这么寒颤啊。”
　　“是你眼光太高了。”旁边的女生提醒她，“我们班的姬彦一就长得很帅哦。”
　　“是嘛～”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看见在第四组的角落，坐着一个俊秀安静的男生。
　　“还好，不过太嫩了，没兴趣。”
　　“听别人说，他可是金泽熙学长最重视的后辈呢，我可不想惹恼他。”
　　“他看上去脾气蛮好的样子啊。”林惜影不解地说，“对了，金泽熙是谁？”
　　“你还不知道啊～”女生伏到她的耳边，“就是高二的那个学长啊，听说他可是某家大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呢，而且人长得超帅，虽然他有点冷酷，但真的好优秀哦。”
　　听她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讲完，林惜影不屑地努起嘴，“那有什么，他再优秀也比不上俊业哥的！”
　　“俊业哥？是明辉的尹俊业吗？”那女孩激动地凑过来。
　　林惜影却不搭理她了，她的脸上涌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为什么他不回短信也不接电话呢？难道真的是忘了我吗？
　　思前想后，她决定中午去明辉。

　　中午，智英高中
　　姬彦一艰难地随着人潮向校外涌去，前面的人还是乌呀呀的一片。
　　“看啊，那个就是高一八的林惜影！”不知从哪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林惜影就在他的身后，一脸的无奈、嗔怒。
　　“烦死了，怎么挤不出去啊？”姬彦一很意外地发现她竟然在对自己讲话。
　　“别急，我帮你。”他不由自主地脱口，用手拨开前面的人群。
　　“挤什么挤！”前面的人生气地骂道，一见是他，便缄口不言了。
　　很快到了马路边。
　　“你是叫姬彦一吧，谢谢你哦。”她的笑容炫目得像正午的阳光，清爽自然，让他有种恍惚失神的感觉。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很用力地朝他挥挥手，钻进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姬彦一目送着那渐行渐远的影子，心情突然格外愉快。
　　明辉高中。
　　“让你久等了。”尹俊业歉意地接过林惜然的书包。
　　“没什么。”她笑了笑，“不用等阿杰和夏雪了吗？”
　　“嗯。”尹俊业不自然地说，“今天中午就我们两个人，两个月没见了，想跟你聊聊。”
　　“哦。”林惜然脸色微红，她低下头，任由尹俊业牵起手，向校外走去。
　　“俊业哥～！！”一个很亮丽的女孩飘逸地跑过来。
　　那个女孩，不可能是……
　　“惜……惜影吗？”尹俊业难以置信，尽毫不自觉地松开了握住林惜然的手。
　　“真的是我啊，俊业哥，我回来了，还以为你不记得我呢！”林惜影高兴地拉住他，“走了啦俊业哥，你要陪我玩一整天呢！”
　　尹俊业站在原地不动。
　　林惜影呆怔地看着一个沉静美丽的女孩子亲密地上前挽住尹俊业的手，淡淡地笑了笑，礼貌而疏远地说：“对不起，他已经跟我约好了～”
　　忽然觉得这一幕很刺眼，林惜影生气地说：“你算什么？我约俊业哥，关你什么事？”
　　林惜然冷漠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好了。”尹俊业为难地看着左右手边的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这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但他一时间难以抉择，只希望她们俩统统消失掉。
　　他的目光扫过惜影略带委屈的脸，终于决定了，轻声歉意地对林惜然说：“惜影是我的朋友，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所以……”
　　“我知道了。”林惜然打断他，表情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她轻轻地取下斜挎在尹俊业肩上的书包，松开了方才紧握住他的手。
　　尹俊业顿时感到手上那一阵微凉不留痕迹地消失了，在转身的刹那，林惜然的眼底滑过一丝微怒和幽怨。
　　他很快认定自己看错了，因为她的背影还是那么清新自如。

　　富有欧洲情韵西餐厅，就好像预知了他们的到来，里面空无一人，安静的季节之歌《秋日的私语》，钢琴声静谧地流淌。
　　“在想什么呢？”尹俊业凝视着她一反常态的安静。
　　她的脸上没有了嗔怪的笑容，声音犹豫轻忽：“俊业哥，那个女孩……是谁呀？”
　　尹俊业愣住，半响，他恍然明白：“你是说林惜然吗？她是我女朋友。”
　　“这样啊。”林惜影笑得有些落寞，“原来俊业哥在这里并不孤单的呢！”
　　“惜影……”不知怎的，她的这抹笑容让他想起了那个在曼彻斯特的圣诞之夜，她的惜别与不舍那么明显，让人心痛。
　　“俊业哥，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很轻很轻的声音。
　　“那个时候，我应该还在飞机上，关机了。”
　　“不是啊，是响了几声，你就把挂断了。”
　　尹俊业愕然。
　　“我还给你发短信呢，你又不理我。”林惜影佯装生气地抿起嘴角。
　　“对了。”他忽然明白过来，“那个手机我给惜然了，是她在用。”
　　“这样啊～”
　　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秋日的私语》在耳边低诉。
　　“俊业哥。”林惜影一扫先前的阴霾，清新地笑着，撒娇般地说：“我好长时间没有去迪斯乐园了，你下午就陪我去玩，好不好啊？”
　　“下午还要上课……”
　　“俊业哥～”她轻摇着他的胳膊，撒娇的意味更明显了。
　　“…………”尹俊业一脸无奈。

　　“太过分了～！”夏雪忿忿不平地说，“他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跟那个什么林惜影走啊。”
　　“他说他们很久没见面了。”林惜然翻着书，神态自若，仿佛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那也不行啊，惜然，你既然那么想念他，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林惜然沉默不语，神情如秋叶般静谧。
　　“惜然。”夏雪轻声告诉她，“阿杰说，尹俊业以前好像很喜欢林惜影的。”
　　她怔住，脸色变了变：“怕是到现在还喜欢吧。”她想起中午尹俊业的模样，见到她，虽满是震惊，眼神里却有掩藏不住的欢喜。
　　她一颤，记忆漂洋过海。记得尹俊业同她说的第一句话似乎也是跟这个女孩有关的，当她冷漠地回答他时，他那恍惚失望的脸……
　　心中涌动着一阵莫名的恐惧，平日淡定的面具再也无法戴上，她的神情渺远失意。
　　“惜然，既然那么喜欢他，就要好好珍惜啊。”夏雪轻声地责怪她，“你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会让尹俊业觉得你很难接近呢！”
　　林惜然若有所思地听着，眼神深邃，素净的脸分外美丽。

　　下午放学后。
　　“惜然。”夏雪讪笑着叮咛她，“待会尹俊业来你可要温柔一点哦，他一定会被你打败的！”
　　林惜然微微点点头。
　　“喂～！”不远处阿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尹俊业呢？”夏雪拉住他。
　　“King下午没来学校啊，你们不知道吗？”阿杰愕然。
　　“什么？！！这个混蛋～！！”夏雪气愤地骂道：“他一定是跟那个林惜影在一起忘了时间了！莫明其妙！！惜然，赶快Call他！”
　　说完，她转过头，却看见林惜然脸色微白，呆怔失神的样子。
　　夏雪生气地抢过她的手机，迅速按下尹俊业的号码。
　　“嘟……嘟……”

　　迪斯乐园。
　　“哇！刚才的‘海盗船’真刺激啊！”林惜影意犹未尽，满脸兴奋。
　　“是啊，刺激。可你也没必要那么害怕吧？”尹俊业苦笑着看着手臂上被她抓红的手印。
　　“对不起嘛，俊业哥。”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哇！那个好玩！”
　　她指着那个在空中360°旋转的“宇宙飞船”，兴奋异常。
　　适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你先去吧，我接个电话。”尹俊业掏出手机，看见上面的名字，他微怔。
　　“好，你快来啊。”林惜影没有察觉，她蹦跳着跑远了。
　　铃声急促地响着，尹俊业按下了接听键。
　　“喂……”
　　“你搞什么鬼？！”一个气愤喧嚷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尹俊业微微皱眉，那边声音很大，让他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那边不依不饶地喧哗着：“你还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吧，你难道不知道惜然还在学校等你吗？快滚回来～！！！”
　　尹俊业心一紧，想到自己确实忽略了惜然，心中暗悔，忙说：“夏雪，让惜然接电话，我来跟她说。”
　　过了很长时间，那边传来一个如夜雾般清晰的声音：“我是林惜然。”
　　“惜然，你还在学校吗？对不起，我忘了。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尹俊业急切地说，话语中满是歉意。
　　这时，林惜影大声地呼喊他：“俊业哥，你快来啊，这个好好玩呢～！”
　　“…………”
　　“不用麻烦你了。”林惜然疏离冷漠地说：“你们在游乐场吧，那边很热闹嘛，祝你玩得愉快，我一个人可以回家。”
　　“喂～喂！你生气了吗？”尹俊业着急而慌乱。
　　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尹俊业失措地伫立着，浑然不知林惜影已来到他的身边。
　　“刚才……是你女朋友的电话吧？”她迟疑地问。
　　“…………不是。”
　　林惜影有些心痛地看着尹俊业落寞的脸，轻轻拉住他微凉的手。她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但她并不恼，也不想拆穿，只希望他可以马上快乐起来。
　　“……天快黑了，我们回家吧。”尹俊业低哑地对她说。
　　……………
　　“惜影，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
　　“嗯，你也是，早点休息哦。”她清新地笑着。
　　尹俊业转过身去，步履飘忽，慢慢地走着。
　　眼见他越走越远，林惜影禁不住喊道：“俊业哥……”
　　他回头：“怎么了？”
　　她的笑容依旧粲然：“没什么，就是叫你路上小心，走路要看好喽，不要发呆了。”
　　“……嗯。”
　　林惜影注视着他走远，笑容渐渐凝结在嘴边。

　　夜晚。
　　那炫目的彩灯忽忽地闪着，很长时间了，她还是没有接。
　　铃声戛然而止，她的心不知怎的，一下子沉沉地坠落下去。
　　忽然，又是一阵音乐响起，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颤地按下接听键。
　　“惜然，你在生我的气吗？”那一边是尹俊业急切的声音。
　　“…………”
　　“请你体谅我，我跟她真的很久没见面了，陪她玩了一个下午，疏忽了你，真的很抱歉。”
　　“……我没有生气。”
　　“那就好。”尹俊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
　　“你不要怪惜影。”他说道，“她今天中午对你的态度不是很好，你不要生气，她从小就被父母宠着，脾气难免有点冲。”
　　“我知道。”林惜然轻声说，“我没事，不用担心，现在很晚了，早点睡吧。”
　　“好，那明天见了。”
　　“嗯，晚安。”
　　林惜然挂断了电话，慢慢地走向阳台，又是这样漆黑的夜色，沉重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
　　“收到一条短信～”设定的铃声机械地响起。
　　她低头一看，彩色的屏幕上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手指移到OK键，轻轻地按下去，“叮咚”，随着一声音响，跳出来一行字：
　　“我喜欢尹俊业，你离他远一点。”
　　没有署名，和任何指示身份的话。
　　短短的一行字，冰冷窒息。林惜然移开目光，凝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夜市。
　　对，她知道是谁。那个跟自己有着相似的名字，相像的外貌，那个亲热的叫着“俊业哥”的女孩子，一定是她。
　　她面无表情地删掉了这条短信。
　　回到房间里躺下，她紧闭着双眼，将这混乱的一天留给深深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