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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四) ...

  •   季舒玄在大牢里过的日子,远远比姜欣元想象中的要好。当初季舒玄被押进来的时候,只穿了中衣,随身的钱财配饰都扔在案发现场,也不知最终进了谁的口袋。可季舒玄这人向来心眼多,那些捕快谁也没料到他中衣里有暗兜,贴身藏着几颗金豆子,而季舒玄用了一颗,就跟牢头换来了大牢里阳光最充足的VIP房间,而且还自带干净舒服的床铺和简单方便的桌椅,不仅一日三餐都能吃到肉,而且还有专人负责倒夜壶。

      当姜欣元拉着贺文渊急匆匆奔进大牢时,原以为会见到一脸落魄的季舒玄,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对方悠闲的倚在床铺上,一手拿书,一手端茶,那叫一个悠闲自在。

      姜欣元被自己的好表舅生生给气笑了,其实他早该知道,像季舒玄这般聪慧了得的人物,哪里会让自己吃苦?亏他在牢外忙前忙后,生怕动作慢一步就让季舒玄受了委屈。

      季舒玄眼神不好,等到姜欣元贺文渊站到他面前了,他才知道有人来看他了。他睁着眼睛徒劳的对了一会儿焦距(在贺文渊眼中,季舒玄用犀利的眼神扫视了周围),然后才慢悠悠开口:“欣元,你来了?”

      姜欣元应了声。贺文渊直觉男神又“没看见”自己,赶忙出声提醒,果然把男神惊到了:“你们到底何等关系,怎么欣元你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这么没礼貌的话也就只有“真·目中无人”的季舒玄才说得出来,贺文渊想回“我们一个是县令、一个是师爷,为了你这个案子当然要拴在一起”,但姜欣元比他坦荡的多:“我们之间就和你与礼心是一样的,共过患难,尝过欢乐,也就有了感情。”

      好嘛,一直以来淡定自若的季舒玄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下来了。

      不知为何,贺文渊看到这一幕觉得十分畅快,好似咸鱼翻身,终于争了个扬眉吐气。

      男神自己就有分桃之好,也没立场批评教育姜欣元,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罢了罢了,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你喜欢就行。你该庆幸你是方丞相的外孙,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帮衬着,不至于把你推出去联姻。而且现在天高皇帝远,你没有三五年回不了京城,少了家人的唠叨,你们的路也好走一些。”

      之前姜欣元就同贺文渊讲过自己家世,他十岁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他母亲生无可恋,干脆遁入空门,青灯古佛常伴。年幼的姜欣元被接入外公家生活,生活平安富足,亲戚都很关照他,但毕竟是外姓人,肯定不如方姓的表弟妹们受重视,当然也绝不亏待。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复杂的家庭背景与简单的人际关系,才养成了姜欣元这般性格——温润亲和,偶露锋芒。

      这八个字翻译成白话就是:看着像君子,本质就是头大尾巴狼。

      不管怎么说,他与贺文渊之间并没有什么阻碍,只要两人关系稳定,就不会有被棒打鸳鸯的顾虑。从这点上来看,季舒玄和礼心高僧要牵扯的可就多了。

      闲话聊毕,正经事被搬上了台面。

      姜欣元分析道:“我们之前去了春桃的屋子,里面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甚至连春桃的挣扎都没看见。好像就是凭空出现一个人,捅了春桃一刀,然后就消失了——窗户我们看过,根本不能从那里进出。”

      “那门呢?”季舒玄问:“会不会直接从门闯进来?”

      “我们现在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花魁的房间夜里是不锁门的,方便收拾东西的小丫头进出。”贺文渊说:“但四位花魁的房间都在最顶层,那一层基本就没人上去,若真有人从门口进入行凶的话,也不会有人看见。”

      季舒玄问:“你们有没有问过其他人当时都在做什么,有没有谁单独一人?”

      贺文渊明白,季舒玄指的是“不在场证明”,特地为了照顾姜欣元才改了说法。“这一点比较困难,当天晚上没有客人留宿的妓`女还是有一些的。最主要的是,与春桃同在一层的另外三位花魁当天夜里都没有客人留宿,而且她们都和春桃关系僵硬,据说春桃性格非常泼辣,人缘极差。”

      “这点我深有体会。”季舒玄点头,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心有余悸的表情:“那个春桃确实够泼够辣,一张嘴真是厉害的不得了,说话夹枪带棒,把人能噎到想死。那天晚上本来有四位花魁一起伺候我,春桃就靠着一张嘴,居然把另外三个都挤兑走了,最后走的那个好像叫冬梅,坚持了一桌饭的时间,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翻脸走人。等到就剩春桃一个人的时候,她那叫一个妖媚,在我身上又扭又摸,大献殷勤——若不是我只喜欢男人,恐怕真要受不住了。”

      听到这里,贺文渊也能想出来当时到底是怎样火辣的场景,估计一般男人看了,只有喷血的份了吧。

      不过一想到案发现场那被扔的满地都是的衣服和凌乱的床铺,贺文渊心头那点旖旎就被压了下去,他板着脸,很有些不开心:“王爷不要怪我交浅言深,但您这件事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您明明有了礼心,还与烟花之地的女子牵扯不清,这般三心二意,怎是大丈夫所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妓`女们有牵扯了?我只不过逢场作戏,春桃我可连一只手指都没碰过,她那晚是想和我发生点什么来着,但我装醉给糊弄过去了。”季舒玄对于被误会非常不屑:“我皇兄赐给我那么多千娇百媚的美人都被我扔在后院,我怎么可能被一个妓`女迷花眼?”

      眼看两个人几句话不对付,剑拔嚣张好似要直接打起来,姜欣元赶忙往前一步隔开了两人,换了个话题。“舒玄,就我所知你极少去青楼消遣,怎么这次跑去了那里?”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季舒玄苦笑一声,脸上少见的出现了挫败表情:“我身份非比寻常,每次出门,即使是便装出行,也会带着几名侍卫贴身守护……可这次我进青楼时只我一人,而如今被关进了大牢里,那些侍卫到现在仍没找上门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难道……?”

      季舒玄长叹:“怕是都遭遇不测了。”

      头一次听闻这种涉及皇室安危的话题,贺文渊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耳朵赶快逃跑,唯恐一不小心得知什么恩怨秘辛,惹来杀人之祸。他两辈子的记忆都告诉他,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斗升小民永远是食物链最下层的人,若随意参合高层之事,绝对没有好结局。

      可偏偏他的爱人与皇室沾亲带故,季舒玄有难,姜欣元不会袖手旁观,而姜欣元参与其中的话,他贺文渊也不会选择独自逃跑。与这么一个人谈恋爱,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季舒玄简单的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当朝的皇帝是季舒玄的胞兄,对从小就有“大智慧”的八皇弟很是疼宠,给他的封地就在京城之南,足显他“一人之下”的超然地位。但京城距离礼心所在的溪南省夙洲府阳明县距离颇远,季舒玄每次往来南北都要费一番功夫,每见一面,路上耗费半月光景。皇帝对他与礼心的私情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他一年内有八个月都不在自己封地的事情装作不知情。

      这次,季舒玄又是从京城出发,披星戴月赶去和礼心相聚,谁料刚一踏入溪南省,突然冲出几个蒙面高手,趁季舒玄的侍卫们旅途劳累,毫不留情的下了死手。季舒玄此次出门就带了十个人,结果在攻其不备的情况下,被切西瓜一般砍了一多半。

      剩下的四个护着他往首府赶,一路上追杀不断,等到他逃到夙洲府城门时,那些侍卫都与他走散了。他一个人在城外呆着恐有不测,所以才选择进城找个旅店睡下。

      他这人眼神不好,随便拦了一个路人问他旅店在哪儿,那人随手一指,告诉他“河边最亮的阁楼就是”,没想到等他摸过来了,才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旅店,而是寻花问柳之地。

      他仔细想想,觉得青楼即使晚上也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比旅店还有保障,这才将错就错的住了下来,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就惹上命案成了阶下囚。好在牢里守卫森严,反而比外面更安全,他也就安心住下来了。

      贺文渊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大堂相见时,季舒玄就让姜欣元第二天单独找他,说“有要事相商”。第二天早上,季舒玄也是欲言又止,恐怕当时要说的就是这事。

      他惊呼:“难道伤了春桃的人根本不是她的仇人,而是冲着你来,想要栽赃嫁祸给你?”

      “也不尽然,凶手是春桃的仇人可能性更大些。”姜欣元分析:“你看,那些杀手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既然都摸进了春桃的房间,怎么可能杀了一个妓`女就走,而把他留下?而且那人下手并不重,匕首都插进去了都没把春桃杀死,一看就是个外行人。这明显是为了栽赃陷害,隐瞒住凶手的身份。那时候出现在春桃屋中的即使不是舒玄而是其他嫖`客,他也会下手。”

      听他说完,季舒玄插嘴:“那女人没死?我听牢头说匕首插的挺深的,还以为她这次没命了。”

      贺文渊:“那女人命大,她胸`部丰满硕大,抵挡了一部分匕首的杀伤力。加之匕首其实没想象中长,插进去后刀尖卡在了胸骨上,所以血流的不多,也没受什么伤。只是现在还在发烧,一直昏迷不醒。”

      这世界真是充满恶意,胸大的女人比胸小的女人天生多两条命——左胸抵匕首,右胸碎大石。

      三人商议后决定,先不要跟夙洲府的知府表明季舒玄的身份,因为不论是季舒玄还是姜欣元,都和知府无甚交情,并不知道他的底细。万一他和杀手是一伙的,那暴露季舒玄的身份就非常危险。所以不如先让季舒玄在牢里安稳呆着(收押时他用的是化名而且根本没有和知府面对面见过),等把春桃一案的冤名洗刷了再把他放出来,等到那时,八王爷府后续的侍卫也会赶来汇合,季舒玄的安危就有保障了。

      “……我的罪名就拜托你俩洗清了!你们在外万事小心,警惕身边有没有看似杀手的可疑人士,我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欣元和我的关系,万一知道咱们是舅甥的话……”季舒玄停顿了一下,之后的内容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拍拍姜欣元的肩膀,好似把重担交到了他的身上。

      姜欣元笑笑,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他和季舒玄既是亲戚又是知交,季舒玄有难,他绝对会鼎力相助。

      “还有礼心那边,千万不要通知他,我不想让他——”

      贺文渊嘴贱接话:“不想让他担心?”

      季舒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想让他知道我逛妓院。”

      贺文渊:“……”

      姜欣元:“……”

      “我一直以来有个问题,”贺文渊举手:“我听欣元说,你看东西模糊不清,三步之外男女不分,十步以外人畜不分,那你是怎么区别出礼心和其他人的呢,不会搞混吗?”

      季舒玄诧异的望向他:“我怎么会把别人和礼心搞混?礼心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啊。”

      还不等贺文渊流下感动的泪水,季舒玄继续说道:“毕竟礼心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光头的啊。”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37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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