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十三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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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长恨此身非吾有
修长的手指指向一池碧波春水：“从这儿下去。”
白羽摘吓了一跳：“这里？这个积水池？”
“怎么？”
白羽摘有些尴尬：“我……我不会水。”
墨云翻的眼皮抬了抬，白羽摘笑的益发弱气。
“伸手过来。”
“啊？”虽然还来不及反应，但手已经被那个人强行抓了过去，然后身体被一拉，铺天盖地的水便没顶而来。
白羽摘还来不及扑腾，两片柔软的嘴唇便盖了上来。
池水冰凉，头顶的日光被水波摇碎了，散落一池的金黄，柔软的发丝在面颊上拂过，整个人只能乖顺的伏在那个人的怀里，意识便这样惆怅地沉淀了下去。
墨云翻的动作像一尾鱼，轻松的分开了水波，两个人穿过池底的一处洞穴，终于浮了出来。因为有着墨云翻的度气，白羽摘到不是非常难过，反倒是墨云翻一浮出水面，就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白羽摘想上前帮他捶背，手臂伸出，犹豫了下，又收了回去。洞中有些暗，依稀只得人影，墨云翻靠在一只石笋上顺着气，却能见他眼神倔强。
到了这般时刻，其实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也都没有了意义。
水波哗啦啦的分开，两个人维持着沉默，一前一后前后上了岸。墨云翻自怀中摸出那块可以照明的萤石，青绿色地光芒中，幽深地山洞消失在光芒的尽头。
“怕么？”
白羽摘转头看他，低声笑：“有你在，我不怕。”
“若不怕，便向前走吧。”
脚下的路又是千万年形成的钟乳，走起来崎岖不平，石洞却逐渐变窄，到了后来要弯下腰才能通过。山洞里本就被外面冷上许多，两个人身上又是尽湿，寒气上身，这一路走来，只觉越走越冷。衣服划破了几道，山洞一弯，疏忽间洞然开朗，目之所及竟是数不清的棺材。说不得究竟过了多少年，有的棺材已经被山顶滴落的泉水腐蚀的掉了一个角，露出一截灰白色的脚骨。
白羽摘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可这么多棺材密密麻麻的摆在一起，到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墨云翻将地图展开，指着上面的一角：“我们在这里。”手指又向右移动了一点点，那里画着一个红色的圆圈，首尾相接，圈住旅行的结局：“我们的目标是这里。”
“不远了啊。”
“嗯。”
一只手出现在眼前。
墨云翻的声音没有起伏：“握着。”
白羽摘眨了眨眼睛，急忙用双手攥住他的手掌，温度自指尖传来，令人安心。
手被牵着，由着他引路，山洞里泥土有些湿润，也说不出究竟走了多久，那些棺木群仍然是没有尽头一样，放眼望去，肆意蔓延在荧石光芒的尽头。
从握在掌心的手可以察觉到，墨云翻有些心浮气躁。
“怎么了？”
墨云翻没有回答，只是从萤石上掰下一个小块，放在身边的一只棺材上，然后拉住白羽摘继续前进。
回头间，见那小小的荧光渐渐远去，然后说不得过了多久，眼前一亮，那颗萤石又出现在身旁的棺材上，此时墨云翻的脸色已经整个铁青了下来。可以感觉到他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几乎于奔跑间，他忽然提议：“说点话吧。”
“说什么？”
“随便吧。”
“唔，好的。”白羽摘乖顺的点头。然后扯了许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一件件说着。也不知墨云翻究竟听了多少，只是间或冷冷淡淡的“嗯”一句，证明他确实有在听。
当第三次跑过萤石时，两个人都开始有些气息不稳，而白羽摘边跑边讲故事，几乎就是喘了：“还要继续讲故事么？”
换来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只要你不怕咱们走着走着，跟你握着手的，已经不是我。”
然而等他们第四次路过那块萤石时，两个人不由而同的都停下了脚步。放眼望去，棺木安安静静的码放在他们周围，似乎完全没有边界。墨云翻的手掌按在了刀柄上，咬牙切齿的说着：“是人是鬼，给我滚出来，要不我一把火烧光你们祖宗这些棺材！”
话音刚落，一股腐烂的泥土气息便涌了上来。
这个味道，白羽摘在之前走脚的人身上闻到过。几乎在同时，他一转头，注意到不远处的一具棺材里竖着一道黑影，头部的地方露出两个白色的眼眶，愣愣地盯着他们。
从他们开始转圈子到现在，这道黑影不知已看了他们多久。
墨云翻将萤石移近，冷笑道：“金莲裳，果然是你。”
那黑影扭了扭，在青绿色的荧光中，慢慢凝成一个人形。圆溜溜的眼睛，轻轻抿着的嘴唇，果然便是金莲裳。
小姑娘笑了笑，眼神像水一样泛着波澜：“云翻哥，你终于肯回来苗疆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等了好久好久……”
接着，又有一个金莲裳从另外的棺材里坐了起来，她身上穿了件红得滴血的嫁衣，双手合掌，痴痴的说着：“听说这是你们汉人的嫁衣，莲裳绣了很多年，云翻哥哥，你说我穿着好看么？”
第三个金莲裳在一具棺材旁俏皮的探出个头来：“云翻哥哥，要不要和我玩捉迷藏？”
有人娇嗔：“不要跟我抢！”
然后有人大声的回答：“是你们不要和我抢才对！”
有人认真的叹气：“我们有这么多个，他只有一个，就算是把他切成一块块的，也不够啊。”
于是所有的姑娘都笑了起来，纵然声音清脆，却让人觉得莫名阴冷。
墨云翻眉头一皱，拉起白羽摘就跑。身后笑声连绵不断的传来，似乎对他们无法逃脱的事实胸有成竹，和之前不同，两个人很快就跑到在棺材的尽头。
在群棺的包围处，是一方小小的祭坛。
墨云翻一见到这祭坛，脚步便停了下来，从交握的双手中，轻易就察觉到他的掌心浸了一层冷汗。借着微弱的光芒，白羽摘瞅向了他，不知道是不是那萤石的绿光缘故，总觉得他的脸上已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这才顺着他的眼神，白羽摘望向那座祭坛。祭坛小小的，四周摆有几具傀儡，每个傀儡的心口处都是空的，有一条被人类头发捆住的蜈蚣代替了木偶傀儡的心脏。
而在那些傀儡的簇拥之中，是一具没有小腿的娇小白骨。
“怎么了？”
白羽摘低声问了句，回答他的，是刺进掌心的指尖，墨云翻的手甚至抖了起来。
他直勾勾地瞪着那棺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下面的话：“这是……金莲裳的尸骨。”
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心跳声扑通扑通，一瞬间，白羽摘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如果这是金莲裳，那么他身后的那些“金莲裳”又是谁？
咯咯几声关节响，祭坛上一具木偶傀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僵硬的动了动胳膊，在白羽摘的目光中，四肢慢慢扭曲变形着，最后变成了身穿男子衣服的金姑娘。
又甜又糯的笑声不徐不疾的响了起来，在墓穴中无限放大。
“是啊，这是我的骨头，因为我七年前就被墨云翻给害死了。
“云翻哥，我等你了七年，如今你终于肯下来陪我了，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已经七年了么？”墨云翻轻轻叹了口气，“七年前，你给我骗吃下情蛊，毒蛊入体时心肺如撕武功尽废，我一怒之下连夜离开，你便追来……那夜，那夜……”
那夜如何，却再也无法开口，反倒是金莲裳语调悠悠得，为他补上了后面的故事。
“那夜下了好大的雨，我追着你上了山顶的吊桥，哭着求你跟我回去，你不肯理我，只是继续往前走，后来，我们脚下的吊桥忽然空了……我的双腿被石头压住了，很疼，很疼……雨又一直下个不停，好冷，好疼。”
“……我昏迷了五天，醒来后才知道金蕊碎找到你时，你已经断气了。”
当日的一幕幕，如今想来，似乎仍在眼前。
墨云翻轻声的说着，放开了一直攥在掌心的白羽摘的手。
指尖在指尖一擦而过，白羽摘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他已垂下了眸子。
坐在祭坛上的金莲裳抚着空荡荡的心口，露出了个困惑的表情：“哥哥为了让我复活，用傀儡木偶给我造了身体。可他总说这样的我不是我。真是奇怪，这样的我为什么不是我？我跟他争论，他不听，我很生气，就说要离开他去找你。他也生气了，一把火烧了我的身体。我在黑暗里一个人待了很久，再次在傀儡身上醒过来后，才知道他从祭鼓教的祖籍里发现了个秘术，只要吃掉一千个男人的精血，就可以借用蛊术让死人复活。”
“一千条人命。”墨云翻淡淡的补充道。
“哼，一千条人命算的了什么？杀了一个人后，第二个、第三个和第一百个、第二百又有什么分别？哥哥说，如果我想见你、想嫁给你，自然就得变回有血有肉的女子。我们就这样一起努力了很久，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天魔教的托生活佛。哥哥说这活佛血与别人不同，能医死人活白骨，吃掉他，或许就可以不用再吃剩下那四五百个男人了。”金莲裳的手指忽然一指白羽摘，怨毒的说着，“对，就是他，这个自诩善良的活佛，就是他烧死我的哥哥，嫡亲嫡亲的哥哥，为了让我活过来，给男人轻贱、给男人上的亲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十三章（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