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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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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颖有想过将来或许她会选择当一名医生,她对于白袍医生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可是矛盾的是她非常非常讨厌医院,这就注定了她当医生这个愿望是要告吹了。
她十分讨厌医院里那些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想令人落泪。可就算是这样,她现在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一间病房里,病床上靠着枕头脸色苍白的人是她的后母。
“你觉得怎样?要不要喝水?”隋颖帮她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方便她对话。
“我不渴。”对方摇了摇头,双手覆在腹部似是在求证什么。
“孩子没有事,你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了。”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这么一个大人怀着孩子就不要到处乱跑,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不是每一次都可以有人来救你。”
“小颖,对不起。我下次会小心的,我本来打算帮你爸爸去买些衬衣的,没想到……”女子的姿态太过于低下,说话的语气也是轻轻的完全没有一个身为大人或者是身为后母的威严。
隋颖就是讨厌她这种柔弱的姿态,好像什么时候都会病倒一样。她刚嫁过来的时候,隋颖也曾目睹过这么个柔顺的女子晕倒过几次,那时隋颖就猜想这么一个女子是不是因为有隐疾才愿意下嫁于大她十岁的男人,要么就有病要么就为了其它,二者选一。
她出声阻止后母继续讲下去,“你不用向我道歉,这跟我没关系。你还是小心照顾好你的宝宝,你不是还靠着他来跟我争遗产吗?”
言语到底能伤人到什么地步,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比较完整详细的叙述下来。不过,也不用如此笼统的概述。因为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都是独特的。此时她的后母脸色惨白的几乎可以跟纯白的床被融为一体,她的额头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眼神里藏着痛楚,是那种绵绵的不见底的痛楚。
正因为如此隋颖才更不喜欢这个后母,明明是她抢了她的父亲,夺走了她的疼爱,现在还怀上了孩子说不定剩下一丁点的爱也要拱手让人了,为什么她还要她总是摆出这种伤痛的神色,活像是遭到迫害一样。
“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家还是要回的。我看你这阵子又瘦了些,定时没有睡好,你一向是喜欢枕着你爸爸送给你的靠枕入眠的,如此住在外面肯是不习惯的。”她的肤质极好,是水水软软的可以滴出水的那种。眼瞳也是那种浅浅的棕黄色,一眼望去往往是摄人心魄,只不过现在抱恙倒显得有些失色。
“你生日快到了,顾家的继承人会从巴黎回来,我们这些大人商量着借着你的生日将你们之间的事宜办妥。虽然你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是感情这些事儿可以慢慢培养的。这一生很长,时间是很充裕的。”
后母的字字句句准准的落在她的心上,经她一言隋颖才恍然记得她还在襁褓之中甜甜入睡的时候,往后的生命早已被父辈之间的约定交托于他人了。
那名总是寡言少语的男子,一举一动都极其优雅娴熟。说来还真是可笑,自她懂事以来,总共才见过那名男子3次。
第一次,是作为已定的未来顾家媳妇前去拜访顾家的长辈,那些年长的大伯大姨一直围着她转,糖果果冻应有尽有,她在一群足够和蔼可亲的长辈们显得稚嫩无措,而他站在场外袖手旁观,眉宇清冷。
第二次,他替她亲手带上顾家的传家之宝。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打造而成的玉佩,没有繁缛华丽而言,也没有精心雕刻的器物走兽而是简单纯粹的白。质地细腻,刚中兼柔。系着一条红绳,贴在最近心脏的地方代表着不相离。
古语有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他当时定时很不愿意将自己佩戴了多年的玉佩移到别人的脖子上,所以替她戴上玉佩的时候才会故意勒得她作痛。
第三次是他决定独身一人去巴黎留学,她去机场送别。他名义上作为她往后一生相伴的人,想必当然的赠与一个温柔缠绵的吻。他抱紧她,将她收纳在他怀里,她穿着宽松的针织毛衣柔软的身躯紧贴在对方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唇上承受着有些凉薄的温度。
如今第四次见面在即,隋颖的人生似乎总是比别人的进程要快。她收紧衣衫,这么热的天还是会令人禁不住冷起来。
“父亲一会就来,你有事就找医生我要先走了。” 隋颖不想再呆在这医院一秒钟了,就正如她一点也不想来这里一样。她几乎是用逃走的方式冲出这所医院的,她像是一个被囚禁了很久很久的刑犯快要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和信仰,而在这一刻她发现那扇把外面的世界隔开的大门已有破损,残旧不堪,她狠足了劲撞开了那扇门,逃了出去。
你试过三更半夜光着脚一个人走过冷清寂静的大桥吗?
你试过在严严冬天里用大把大把的冰块往自己身撒吗?
你试过在电台节目结束后和一个劲的打爆别人的电话吗?
你试过这些你都一一试过吗?
隋颖一个人走在街上,她穿的很简单一件灰色短袖和同色系短裤,头发也没有梳理好是松松的散在两肩上,她低着头不做声响的慢慢的融入人群中。
她确实慌乱了,为着这个见面为数不多的男子。
顾日程,顾日程,到底是怎样的人,才愿意如此不问理由的遵从长辈的决定允诺这场婚事。他是另有打算还是……
隋颖的右手摸摸索索着爬上自己光洁的脖颈,顺着玉佩的轮廓边缘细细的摩挲着,直到手指都捂热了才肯松手。
这的确是一个坏习惯,她一慌张就会这样来来回回的摸着玉佩。袁可辛便借着这习惯揶揄过她,那年冬天,他戴着大红色的针织帽子还有手套,和她一起过春节。
春节很是好玩,有灯笼猜谜,烟花表演,沿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夜宵摊子,饺子煎饼米线各种搭配。她吃着一根冰糖葫芦,不大的山楂果上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的糖壳,由于是冬天,所以糖壳十分坚硬,咬起来咯咯的响。
她拉着袁可辛看现场师傅怎么制成冰糖葫芦,吵吵嚷着要他学成后做给她吃。他就轻拍她脑袋,答应下来真真的站在师傅旁边,细心的观摩着。
师傅先将洗净的山楂煮熟,横切半扇果子,挖去中间的果核用竹签将山楂穿成串。接着用铜制的大勺将绵白糖加水熬化,隋颖这才知晓吃了这么多年的冰糖葫芦用的是绵白糖而不是冰糖。
她又吃了一个山楂果子,看着师傅熟练地在红铜的锅里熬着糖,如果用铁锅会使熬出来的糖颜色发生变化,影响最后冰糖葫芦的视觉效果。熬糖是制作冰糖葫芦的非常重要的步骤,火候大了糖会脱水碳化,影响成品的口感和外观;而火候小了加入到糖中的水不能有效挥发,蘸出来的糖葫芦粘牙,口感不好。
袁可辛跟着学着认真的熬着糖,一步一步的照着师傅按着步骤做。本来还是满成功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烟花表演开始了,大堆大堆的人的涌向这边。原先在这边凑热闹的人,也急急忙忙的从袁可辛身边走开。袁可辛一时不稳定,手碰到了热气腾腾的糖浆,登时红了一大片。
隋颖吓得连忙拉了他出来,靠着七彩的灯光看清手指端红红的还有小泡泡,她抬头,眼眶湿软噙着泪不知如何是好,双手不自觉的摸着玉佩,有着旁人不易洞察的轻微的颤抖。
袁可辛叹了一口气,用未受伤的手挑起她的大帽子盖着她如瀑布的黑发,取笑道,“你傻站在这里摸着玉佩是要做什么,它里面又不是住着阿拉丁。你现在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找间药店照料一下我的手指?”
她耷拉着耳朵,小心翼翼的当他是一个病危的人一样扶着他去药店,连冰糖葫芦都没有心情吃了。
自从那次以后,隋颖就没有再碰过冰糖葫芦了。原因有二,其一,鉴于袁可辛那次意外的事情她心里有愧,见着冰糖葫芦就绕路走。其二她的心思转移到了棉花糖上,整天缠着袁可辛专研这甜腻可口的玩意。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馋嘴的家伙想尝新鲜的而又败在懒惰这性子上,所以挖空心思,千方百计的设计某人任劳任怨的做好吃供她享用。
一想至此,隋颖的郁闷烦躁的心情也削减了。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愿发生的事,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的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炸了顾日程回来的飞机吧。
除了等待他人的归期,好像已经别无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