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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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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二章好像看不成,我把第二章贴过来,大家直接从第三章看吧
崔紫云是我曾用过的名字。
我本叫崔云云,湖州人士。尚在襁褓,便被父母遗弃在秦楼楚馆地,只留下一块刻着崔字的玉佩。那天恰逢薄幕卷层云,醉仙楼的老鸨吴妈妈又好叠字双文,便取名为云云。
因那块玉佩价值不菲,吴妈妈认为我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女。起初她总是幻想着会有达官贵人前来接我回去,她便可因为这份好心而得到一份优厚的谢礼。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她终是死了这份心思和狗血的猜想,开始一心一意地培养我做一个色艺双绝的勾栏女。
十三岁的那一年,吴妈妈带我到了扬州的九里三十步街重辟天地。
我便是在这里,遇见了他。
九里三十步街的花楼无数,何人不晓得杜牧杜大人的风流才名?
曲有误,杜郎顾。紫衣衫,桃花眼,三分温柔,七分才气,绣口一吐,足风流。
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吴妈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开张的当晚,便托了时任淮南节度使判官的韩绰大人引他到楼里,招了满楼的□一一上前表演才艺。为了博得这位俊美多情的杜郎青睐,姐妹们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莺歌燕舞,争奇斗艳,好不热闹。他披着件紫袍,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看着,唇角噙笑,却未笑入眼底。偶与身旁的韩绰交谈几句,也似乎兴致缺缺,心不在焉。然而每一位姐妹表演完上前敬酒时,他总会就着她们的纤手饮下,然后开口便是一首绝妙的诗,恰到好处地恭维她们的美貌和才情。众人一片叫好时,他又垂下眼帘,看不出情绪。
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流逸花丛处处留情。
我混在人群里偷偷看他,他似有所察觉,转头看过来,与我视线撞个正着。我慌忙低下头,正想偷偷溜走,却被吴妈妈抓住了胳膊,一把推到了他的面前。
“让大人见笑了。这位是我们醉仙楼的崔云云姑娘,官家小姐出身,年方十三,还是个清倌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曲儿唱得极好。不是我自夸,您瞧瞧这模样,这身段,标准的美人胚子,找遍了整个九里三十步街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那便唱一曲来听听吧。”他淡淡地打断了妈妈的话,随意地挥挥手:“唱一曲你最拿手的吧。”
妈妈帮我点了《玉树□□花》。那大概是我生平唱得最糟糕的一回。一开口便跑了调,又一连弹错了几个音符,在众人的窃笑声中硬着头皮唱到了最后一句,竟忘了词,脑中一片空白,尴尬得站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他神情阴郁,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提醒我,末了又叹道:“你可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我的脸当下就红了。《泊秦淮》我是读过的,也晓得其中的讽刺意味。大抵是恼羞成怒,竟口不择言地回敬了他一句:
“那大人便是‘落霞与春情齐飞,秋水共风骚一色。’”
话音方落,原本喧嚣的楼里登时一片死寂。我又悔又怕,懊恼得恨不能割掉自己的舌头。正欲跪下赔罪,他却突然纵声大笑起来,笑得肆意张狂,一扫先前的阴霾与不耐,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发现了猎物,兴趣盎然,玩味十足。
他笑吟吟地起身,向我行了一礼,“姑娘言谈风趣,倒是杜牧失礼在先了。我为姑娘作一首诗,算作赔礼,可好?”
欢声笑语一瞬间又都回来了。我心下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只觉掌心已有汗意。
韩绰在一旁打趣道:“既是此,你可不许再做些桃啊李啊的敷衍了事,须得作一首情真意切的才可罢休。”
他复又大笑:“这有何难?”目光在房内逡巡一圈,定在了窗边一盆迎风招展的紫薇花上。他走上前,折下一朵最艳的,含笑朝我走来:
“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
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吟到最后一句时,他已站在我面前,将手中的紫薇花轻柔地别在了我鬓旁,一双邪魅上挑的桃花眼深深地凝视着我,蜜意流转,柔情无限。
韩绰抚掌笑道:“不如姑娘你便改名叫紫薇好了。”
我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好,崔紫薇这名字太难听。”
吴妈妈的眼神立刻像刀子一样剐了过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杜牧忍着笑,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脸颊,煞有介事地道:“那你便叫崔紫云吧。我是杜紫薇,你是崔紫云,我们都有个紫字,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说好不好?”
一句戏言,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贪嗔痴念由此而生,爱恨忧怖自此而起,反反复复纠葛了大半辈子,到如今纵然举案齐眉,终是意难平。
叹只叹当时年少,慕风流。纵被无情弃,不能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