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同人）据梧而瞑》Archelster

13、第 13 章

　　（第二十九日正午，灵梦的身体——或者说，承载了她灵魂一个月的容器——彻底崩溃，形貌消失，只剩下薄薄几张写有她名字的灵符。
　　猫化二十八天，灵梦的身高缩至106厘米，她最后的样子，依稀如我与她相遇之时，或许比那时间更早。
　　灵梦在我家接近二十天时间，新做的巫女服大大小小有五套，我把它们一一叠好，剩余的茶叶也都收了起来。
　　魔法材料早已告罄，虽然森林里永远不缺少蘑菇，可现在没什么兴趣采集，连进行魔法实验的兴致都没有。
　　爱丽丝总算弄清了驱使她一再外出的缘由，对她而言，使人偶获得生命是最重要的事，只是在了解整个过程后，她放弃了龙神采用的这种移植灵魂的方法。比起让另一个灵魂附着在人偶上，她更希望人偶能自然诞生出灵魂。
　　同时，爱丽丝坦言，她正与帕秋莉研究某种大型魔法，大概会在明年春天建立一个面积足以覆盖整个幻想乡的魔法阵。
　　之后，我去了无缘冢，这次碰到了香霖，他在上次见到的被妖精撑伞守护的白色墓碑前，他说，那里埋葬的是博丽的前代巫女。
　　如果说妖精代表自然，无疑前代巫女是位被幻想乡的“自然”认可了的大人，灵梦的目标也是这样吧。
　　灵梦现在在哪里呢？我抱着这个想法前往三途川，映入眼帘的只有漫无边际的大雪以及四处浮游的白色灵体，三途之河在暮色下流向遥远不知处的彼岸。
　　我仍需要等待。）

　　第三十日。
　　天气有所好转，雪渐渐小了，风也不如前几日那般刺骨生寒，帷幕似的云层挂在天边，一块块如鱼鳞般紧密排列，偶有一片显出与四周相异的白——太阳正在它身后流连。
　　幻想乡，这片众神眷恋之地，在长久的冷气与冰雪肆虐过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晴日，尽管只是惨白的阳光轻轻滑过，也使饱受寒冬之苦的居民们感到无比欢欣。于是，在这难得的晴日，居民们毫无例外地活跃起来。
　　中午时分，冥界的庭师，守矢的风祝不约而同踏出了自家大门，风祝去往人里，以奇迹消除残雪收集信仰；庭师则抱着礼物盒直奔红魔馆。
　　“感谢雷米莉亚小姐的帮助，幽幽子大人让我送来谢礼。”妖梦向红魔馆的主人鞠躬致谢，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费心了。”
　　至于帮的是什么忙，双方心知肚明，要说唯一的知情者兼不知情者，就是正在雾之湖上与冰之妖精战斗的魔法使了。
　　“魔理沙，这次你别想逃跑！”
　　琪露诺嚣张的叫声一直传到正在人里街道上漫步的上白泽慧音耳里，后者路过兔子的药摊，往命莲寺方向走去。
　　另一旁，人间之里通往博丽神社的小径上，除了叽叽喳喳筹备演唱会的歌唱夜雀，还有个满身酒气走路东倒西歪的家伙，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攀上神社的阶梯。
　　居民们的日常平静又安闲，幽香大人照样撑着阳伞照料她的花，八云家的厨房里不时传出一大一小两个式神的对话——当然，大家都自动把迷途竹林传来的巨响排除在外。
　　这也就是幻想乡吧。
　　雾之湖畔，魔法使拍去帽子上的冰屑，丢下一头栽进雪地的丧家犬冰精，朝三途川方向前进几许，又停下脚步。
　　雪快要停了，如今在空中飘零的只剩肉眼尚且可见的雪粒，如同春风中的杨絮，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半个头，灰白的日光照射，一半日出，一半雪落，雪粒顺着阳光拍打在魔法使冻僵的脸上。
　　天空中，或许有着飞鸟，或许是不明正体之物，它的影子被投映在雪面上，孤独的影子划过一道曲线轨迹，自此从可视境界消失。
　　魔理沙始终凝望着三途川方向，眼睛被阳光下的雪色刺得发疼，她长久地等待，直到一个黑色小点闯入视线，才想起眨动酸涩的眼睛。
　　黑色小点越来越近，显出它黑猫的形态，黑猫踏着白雪，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脚印一直延伸到魔理沙身旁，黑猫仰头看着她，摇了摇尾巴。

　　魔法使最终没有停留在雾之湖，而是跟随黑猫到了人间之里。
　　魔理沙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或许是识海世界中黑猫“引导者”的身份给了她信心，这才决定跟随它的脚步走下去。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里居民之间，魔理沙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灵梦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黑猫闻言停下脚步，却只是摇摆尾巴，魔法使这才想起，现在的黑猫是不能说话的。不过，尽管无法沟通，黑猫还是叫了一声，旋即把脑袋偏往神社方向。
　　“已经回去了？”
　　黑猫摇头。
　　魔理沙感到泄气，见黑猫仍向神社方向示意，不由又开口道：“是要我去神社吗？”
　　“喵~”
　　这算是肯定答复。
　　黑猫虽然表示要去神社，但却先来到人里，魔理沙抱着疑惑与它同行，直到眼前一名人类女孩在母亲陪伴下走进家门，而黑猫驻足遥遥观望，才大概明白了原因。
　　“那是你以前的主人吧。”
　　八云紫曾说过，黑猫原是人里居民的宠物，后因误闯无名之丘而丧生，慧音也似乎提到过有人里女孩的宠物猫丢失这件事。
　　黑猫点头认可，又朝那紧闭的房门看了眼，似乎想要回去，却始终没有挪动步子。失去生命，已经化为亡灵的它，再无法和普通人类待在一起。
　　魔理沙轻声叹气：
　　“走吧。”
　　说罢带头往村外走去，黑猫迟疑片刻，最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叫鸣，拔腿奔向魔法使。
　　云层逐渐消散，太阳的淡金色光芒毫无掩映投向整个幻想乡，屋檐上残余的积雪开始融化，雪水交溶，汇成一股细流沿屋檐流淌，就如下了一场小雨。魔法使的黑白色身影在光与水流的帘幕间穿梭，目露疑惑。
　　刚才那名人里女孩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一直走出村子很远，魔理沙才突然想起，女孩的面貌和她在识海中“那个世界”所看到的新任博丽巫女十分相似。在那个梦里，女孩是博丽的巫女，灵梦则成了人里居民，黑猫的原主人。
　　梦里梦外，两人的身份恰好对换。而魔理沙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名人类女孩。
　　她不禁惘然，识海世界里所见到的，真的只是普通的梦吗？

　　等魔理沙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博丽神社山脚，在她面前，是通往神社的向上陡行的阶梯。古旧的青石阶梯上尽是雪融后湿漉漉的水迹，视线顺着阶梯往上，最后投入眼底的是神社门前的朱红色鸟居。
　　魔法使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在神社等着她的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抬起左脚，良久缓缓踩上阶梯，这一刻，她的手脚仿佛不属于她自己，就连控制它们行动也显得如此困难。
　　脚下一阵冰凉，它包含了山的凉气，青石的凉气以及雪水的凉气，魔理沙的大脑，也随着这股凉意的传入，变得清醒起来。
　　来神社的参拜客就是这样的感觉吧。魔理沙心道，稍微抬起帽檐，继续拾级而上，黑猫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阶梯两侧的石灯笼和灌木丛上还残留着积雪，散发出清冷的绿意，树木的清香随着微风将她整个包裹起来，那香味中还带有淡淡的湿气。斜照洒落一片树影，黝黑泛出湿意的影子在青石上盘桓，忽地风起，树影颤动，被抖落的阳光细碎地散开。
　　离山顶越来越近，魔理沙看向前方，心里怀着小小的期待，然而更多的，是被攀登过程中的感受洗涤过心灵的宁静。
　　魔法使闭上眼，踏上最后一级阶梯——
　　“魔理沙！来陪我喝酒！”
　　“有鬼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魔法使平静淡然的心境瞬间荡然无存。
　　……
　　“我说萃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小小的百鬼夜行带着浑身酒气坐在神社缘侧上，因为醉酒而满是红晕的脸紧贴着柱子，“我刚回来就到神社找灵梦喝酒，结果灵梦不在，魔理沙，你来陪我喝吧！”
　　“还是算了。”魔理沙连忙退后，“你那里有灵梦的消息吗？”
　　“灵梦？”萃香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总之在这里乖乖等着就行了。”她举起伊吹瓢猛灌一口酒，脸上的红晕又增加了几分：“让黑猫通知你到神社是紫的意思，在紫回来之前，你再着急也没用。”
　　魔理沙只得坐下。从萃香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已经从八云紫那里了解了整件事，既然如此，现在魔理沙能做的只有等待消息。
　　尽管魔法使按言等待，但要让她冷静下来却很难，几乎每隔十分钟魔法使便会起身围着神社溜达一圈，某只黑猫也是如此，上蹿下跳的完全安静不下来，反复几次之后，萃香不得不放下伊吹瓢：“你还记得灵梦对吧？”
　　“额……当然记得。”魔理沙愣道。
　　“既然你还记得灵梦，就证明她无恙。”
　　魔理沙满脸不解，然而萃香却无论如何不肯多说了，只顾躺在缘侧上喝酒，被无视的魔法使只好继续兜圈子。
　　八云紫出现在神社时，已是夕阳西下，暮色沉沉，她有些疲倦地抽出折扇拦住匆匆围上来的魔法使，道：“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灵梦她……”
　　“不过，现在见她还不是时候。”贤者伸手划开隙间，从中取出酒盅，从萃香那里接过酒，悠闲地酌饮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尽管取回了灵魂，但灵魂与本体相融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期间不容有人打扰……萃香，麻烦再来一杯。”
　　对于再次被放置这个事实，魔理沙没有太过关心，她长出一口气，倚着柱子坐下。
　　太好了，灵梦没事。
　　直到现在才察觉到双腿已经开始发麻，魔理沙弯下身捶着僵硬的腿部肌肉，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黑猫早在听到消息时便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摇起尾巴，已经快睡着了。
　　太阳缓缓地朝山的那边坠去，山峦上浮起耀眼的橙光，从西向东，橙色逐渐向蓝色过渡，在橙与蓝之中，天穹显现出淡淡的紫色。
　　八云紫平端酒盅，液面倒映出一旁魔法使的样子，她隐隐一笑，持起折扇在空中划过，黑色隙间凭空张了开来。
　　“现在可以去看看灵梦，但小心不要吵到她，要去吗？”
　　话音刚落，魔法使已经消失在隙间里。
　　醉醺醺的伊吹萃香抬起头来：“现在进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哦，其实现在唤醒灵梦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魔法使等得了多久而已。”

　　魔理沙已经走进隙间，紫大人的话怎么也传不进她耳朵里，所以，此刻的魔理沙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梧桐树叶已变为金黄，如蝴蝶般跟着北风的轨迹翩跹，魔理沙穿过成群的金色蝴蝶，来到记忆中的空地，远远地便可看见那个红白色身影。
　　她倚靠着一株梧桐树沉睡，面容安详，呼吸平稳，手里还拿着狐狸面具。没有猫化，没有身形缩小，她在这片梧桐林里沉睡了一个月，直到现在，等着有人来唤醒。
　　魔理沙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在空地外围坐下，看着不远处的灵梦。
　　这片梧桐林，一个月前在梦里见过，半个月前的识海世界，魔法使也曾前往，但最初，她只认为是个仅存在于梦中地方而已。
　　如今身临其境，之前的疑问又一次涌入魔法使脑海里。
　　究竟何处才是梦呢？
　　或许她能在梦里见到真实，又或许，现在所处的世界，这一个月的经历，只是灵梦的一场梦。在长达一个月的睡眠中所做的梦，在梧桐树下睡着后，做的长长的梦。
　　“叫做据梧而瞑也不为过吧。”魔理沙轻声道。
　　梧桐树的金色蝴蝶从她眼前飞过，最终停在灵梦肩上，后者的睫毛微弱地动了动，魔理沙撑着下巴，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