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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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二王子的晓沉宫自然不是六王子的影耀宫可比，一砖一瓦的雕饰都极尽雅致，除了那可比观王居处的主宫以外，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庭院中满地满墙的月藤了。
月藤见到二王子苍宸时，苍宸正在后院里，抚着一叶，若有所思。
“二王子。”月藤只唤了一声，苍宸便笑着转过头来。
“你来了？我还怕他们请不到你呢。”苍宸笑着指着一院的绿色，“本来是想昨天晚上请你的，可是听说星印殿里有‘贵客’，我只好作罢。”
月藤心里一动，知道他是在暗示什么，却也不解释，只笑了笑：“不知二王子唤月藤来，所为何事？”
“月，你见过月藤花开么？”苍宸笑吟吟地问，却不等他回答，便接着道，“昨天这里开了好多呢，我想起你跟这月藤同名，一定很喜欢花开。可惜月藤花只开一日，今天便凋谢可。不知不觉也到了花月三月了啊，我想今天大概还会有月藤花开，所以便请你过来了。”
“谢二王子记挂。”月藤微微躬身。
苍宸看着他，兴致似乎很高，好一会，又问：“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呢，这一庭院的月藤，你喜欢不？”
“花花草草的东西，本是小姐夫人们的爱物，若要说喜欢，对于我来说，也谈不上。”
苍宸哈哈一笑：“王城里大概也就你一个不会讨好我了。”
“月藤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何况，月藤这种植物，乃传说之物，一株两株，尚且珍贵，一旦多了，也就跟普通野草牵牛没什么区别了。”
“是吗？”苍宸倾身看着那攀墙的藤，“叶如缺月，花如蝶，色白如月，百年才得一开花，难得如今碰上，也还是跟普通野草牵牛没有区别吗？”
月藤淡淡一笑：“没有区别。百年一花，只得一日，尚且不及野牵牛花来得动人。”微微一顿，“只是，若以龙血侍养，那便是另一回事。”
苍宸摸摸鼻子：“龙血侍养，不见日月，百年结得一果，果籽据说对你们灵系一支的人有神奇的效用，可是毒性似乎也不弱……不值得。”
月藤一笑，耸了耸肩，话锋一转：“何况，月藤的寓意，也不适合二王子。”
“哦？”苍宸微微惊讶，“月藤的寓意？”
月藤点头：“每一种植物都有它的寓意。二王子不知道么？”
“它的寓意是什么？说来听听。”
月藤脸上是一抹诡异的浅笑，他的目光落在缺月一般的叶片上，良久，才轻轻启齿：“月藤的寓意是，希望与……绝望的，抉择。”
“希望与绝望的抉择……”苍宸呢喃着重复，眉头不禁轻皱。再抬头看那人，脸上无悲无喜，可刚才那一刹，那一句话，仿佛从心底，透出了寒意。“那么月藤，你说，什么样的花，才适合我？”
月藤下意识地脱口：“大概……紫色菖蒲……吧。”转眼一笑，“不说这个，二王子，五月到六月的众神礼，你可是要参加？”
“当然，弓箭部门的比赛我不可能不参加，还有搏击……去年被魅岁占了便宜，今年绝不饶他。”苍宸眼中是一阵阴恻。
“月藤斗胆请二王子不要参加这次众神礼的搏击比赛。”
苍宸表情一凛：“为什么？是那只雪狐让你说的？”
月藤稍微敛起脸上的笑意：“若二王子不听，月藤告辞便是。至于雪狐，难道二王子就没听说，月藤那天杀了么？”
苍宸僵硬的表情顿时软了下来：“你看我，都糊涂了。只不过，搏击部门的比赛，是每年父王审视各王子的重要比赛，如果我不参加……”
“三天前月藤夜观星象，看到二王子的星轨易位，如果参加搏击，恐怕会有血光之灾……这个理由，足够么？”
“这……”苍宸一怔，不禁犹豫了。
“当然，二王子的势力月藤也清楚，星象的改变，什么时候都说不定，若二王子一定要参加，也没什么不可。”
苍宸深呼一口气：“我会考虑。”
月藤看他似是应了，也懒得耽搁：“既然如此，月藤先告退了，月藤花在扶依时也看过了，谢二王子好意。”
“慢着，还有一样礼物，要让你看呢。”
月藤微微一怔。
苍宸看他难得怔住，脸上少了平时的锐利，竟是分外地动人，不禁心中悸动。只笑着掩去，道：“当然，不过得等到晚上才行。还有些时间，不如我们先进去吧？昨天父王赏了我一些小糕点，味道不错呢。”
说着，便一摆手，示意月藤入内。
月藤按捺下心中烦躁，一顿首，也不客气，往里面走去。
“众神礼上，如果苍宸参加的话，前面的比赛就搞点花样让他先看着吧。”
“是，主人。”
“不过，月开口了，他大概也不会上去了。不过，还是先打算着吧，也省得到时烦心。”
“属下明白。……请恕属下大胆，主人是打算，助六王子登上观王之位吗？”
“呵呵，天命，你问得真奇怪。”
“属下愚笨……”
“二王子跟六王子，他们又不认识我，更不会听我的话，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那么……”
“观王之位，必须由人族•圣系一支才能继承，可是，拥有圣系血统的，又不是只有二王子和六王子。天命，我相信你，所以可以告诉你……我，要二王子和六王子都坐不上这观王之位，你懂么？”
“属下荣幸……只是，难道主人看上了其他的王子了？”
一声轻笑响起，听得天命心中一寒。“当然。很快你便会知道了。去吧。”
“是。”
夜色降临的时候，月藤只是坐在晓沉宫的正殿里，扶着额听苍宸说话。至于内容是什么，那就是不是他负责的范围了。
见过罗嗦的，没见过这么罗嗦的。
苍宸望着眼前的人一脸神游太虚的模样，自然知道他心不在焉，也不介意，只是漫天地扯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殿外突然轰然一声，似有什么瞬间爆开，让人震撼。
苍宸一笑，满意地看着月藤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自己。
“出去看看吧。”苍宸站起来，也不等月藤回答，径自走出殿外。
月藤望着他的背影一挑眉，随即跟了上去。
又是一声轰然，殿外藏青色的苍穹中绽开一朵耀眼的花，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月藤眯着眼，看着一缕缕幽蓝的火锐利地鸣叫着冲上天际，瞬间盛放。
月藤花的图案。
很像莲，却带着莲所没有的妖艳。
他突然明白苍宸所谓的“礼物”是什么了。
殿门前院没有任何人。苍宸笑得傲然，望着他：“如何？这焰火的图案，我让他们修改了很多次。”
月藤动了动眼眉，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漫天瞬间盛开又瞬间凋谢的花朵。
“月藤花可不是什么野草牵牛。这晓沉宫里种得再多，还是一样的百年一花，珍贵非常。”
月藤淡淡一笑：“可月藤四季常青，不见凋零，再普通不过，再平常不过了。”
“海之圣域这千万年来唯一流传出来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珍宝，不是吗？”苍宸走近月藤身旁，递过来一物，在黑暗和闪烁的焰火中荧荧烁烁，如同天上月，似是温暖，近了却还是没有一丝暖意。
一盏花灯。白色纱蓬，做成了月藤花的模样，里面有柔和的烛光。
月藤愕然地抬头，看到苍宸脸上的温柔。
“花月三月，月圆之日，花神祭三天。”苍宸笑着看他，“今天是最后一天，难道你不记得吗？亲爱的祭司大人。”
花神祭的花灯会，男子会将亲手制作的花灯，送与心上人。
月藤怔怔地望着那盏花灯，焰火盛放凋谢的光映着他的侧恋，时而红艳，时而苍白。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弯下身去，银紫色的长发划落，掩去了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神色。
“二王子别开月藤玩笑了。”
“月，我是不是开玩笑，身为大祭司的你，难道看不清么？”苍宸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月藤轻轻摇头，笑着望向苍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深处。
苍宸也回望着他，没有闪躲。
“苍宸。”月藤开口，瞥开礼仪。“即使你不这样做，我也会助你登上观王之位。”
“嗯。”苍宸应了一声，脸色不变，手上却微微僵硬了。
“我不明白你担心什么。”月藤微微转过身，“花灯我不会收下。”
苍宸开口，声音中有着连他自己也把握不住的微颤：“如果，换作星印殿里，‘那个人’呢？”
月藤沉默了很久，才轻轻一笑：“一样。”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我是大祭司，不是吗？”
苍宸望着他，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很陌生。然后他又听到了月藤的声音。
“你知道上一任的大祭司，是为什么而离开吗？”月藤幽幽地道，没有等苍宸回答，他又接了下去，“你知道吧。是因为动情了。她怀了孩子，力量全失，所以被遣回了扶依。她……就是六王子的母亲。”
“月……那你……”
“每月月圆，我必须与人交好，才能在这一月里，使用全部力量。否则……只有一半。这是，秘密哦。”月藤抬头看着他，蛊惑一笑，叫苍宸在这之后很长久很长久的日子里，都记得这一笑之中的艳丽。
还有悲伤。
“如果没有别的事，月藤先告辞了。”
苍宸看着他一步步远去，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他将要消失在门外，他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月！”
月藤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忘了问……你说，月藤的寓意，是希望与绝望的抉择，那么，紫色菖蒲呢？”
那边安静了很久，才听到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轻轻道：“那是……信仰者的，幸福。”
最后一抹焰火在夜空中绽开，震人心魂。
倾煌在月藤寝室了等了一下午，看着天色逐渐暗了，始终没等到月藤回来，终究叹了口气，起来走回自己居室去。
晓沉宫升起第一抹焰火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月藤说，乖乖等我。
呵呵，过去那么长的时间，总是他对他说这一句话。
乖乖等我，很快就回来。
那个时候，等待自己的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