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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静女其姝 ...

  •   “啊,姐姐,我要悔一步棋好不好?就一步!求求你了,我的好姐姐!”

      “不行,你刚才已经悔了三步了。事不过三,况且之前都说好了不许悔棋的!”

      在婵、织晴两个在边上边给我们打着扇子,边站观棋局。

      “大公主最近半年棋艺大涨,二公主几乎就没赢过呢。大公主就让让我们主子吧,要不她回去又该夜研棋谱,睡不着吃不下了!”在婵以扇掩面道。

      “你这小妮子,多嘴!是不是想挨我的棋子阿!”我佯怒,用手举起琥珀棋子做要扔状。

      在婵连忙用扇子遮住脸跑开一点,“冤枉啊,奴婢可是忠心护主,一片赤忱阿。”

      “这就叫‘近墨者黑’,婉儿身边的人都变得和你一样,没个正经!看看在婵这丫头就知道了,刚来的时候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那才真真是温雅女子的胚子呢!现在呢,哎,你们再仔细地看看她们主仆两个,像不像弥勒佛带着徒弟土行孙!”

      满殿地丫鬟婢仆听到,都呆愣住了,随即众人忍不住捧腹大笑。织晴跺着脚,不小心把扇子跌在了地上;奶妈张嬷嬷一口茶都喷在裙子上,王嬷嬷笑得滚到地上去了,采倩一手忙去拉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肚子;已娟碍于主仆和姐妹情分,兼之也有可能被波及的关系,为了忍笑而咬着帕子;外面站着的两个小太监倚在门框上动弹不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像弥勒佛,我,我有那么胖嘛!姐姐真是太可气了!

      我恨恨地将手中的红琥珀棋子扔向了笑不可支,倒在棋盘上的姐姐,她一惊,转瞬间从手边抓起一把黄色琥珀子也向我扔来。织晴、采倩、在婵、已娟四个大丫头一时之间还长大嘴巴看我们姐妹二人站起在榻上互扔,然后就也带着丫鬟们哄闹着加入了战斗,在婵还喊着小丫头道:“快,快,再拿几盒棋子来!”。一旁的二位嬷嬷马上站起来阻止,哪里阻止得了。我们一群年轻女子,不分公主奴仆,在玉銮宫崇华殿里肆意地玩起了“天女散棋”。

      我带领着在婵、已娟上蹿下跳,一会站上柜子向下撒棋,一会在低势从背后攻击。其他人很快也摸着了门路,开始争夺有利地形。一时之间大殿里是红招翠舞,玉动珠摇,人身散乱,棋影纷飞,好不热闹。王嬷嬷张嬷嬷一会挡着丫头们,一会护着主子,却被大伙当成了隐蔽自己的肉盾,两位嬷嬷随着我们东跑西跑,一会功夫就晕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了。桌儿翻,椅儿歪,丫鬟站上了架子,连瓶儿也摔!
      倏忽,在婵将织晴从棋盘桌上挤了下去,自己往上一站,没承想一个不稳,‘唉哟’一声,连人带桌从榻上掉了下来,正碰倒了姐姐。织晴大叫声‘不好’,不要命地向前扑过去,恰好不好地把倒地的姐姐垫住。架子上面的小丫鬟看姐姐要倒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作势下来帮忙,姐姐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前面的架子腿,被织晴这么一垫,力道使得极大,连环作用下小丫鬟也从架子上摔了下来。

      ‘唉哟’、‘咣’、‘不好’、‘啪’、‘啊’、‘唉呀’、‘咣当’几声之后,整个大殿终于沉寂了。

      几个疯狂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被刚才那一系列的变故惊呆了。放眼望去,一片狼藉,躺着趴着的人,红的、黄的、白的、翠的棋子满地都是,花瓶茶杯cei(四声,抱歉阿,怎么也打不出那字来)了好几个,扇子帕子躺在地上被踩上脚印,茶水四处漫溢,兼着花枝花叶。

      这,这,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那么一晌,王嬷嬷喘上来点气,马上勉力爬起来去搀扶姐姐,其他的人也都醒了般去帮忙。众人各自检查一番,幸好除了小丫鬟擦破点胳膊,大家都没受伤。

      终于等到所有人都站起来的时候,采倩望着屋子,捂着胸口道:“阿弥陀佛!”

      她这一句不要紧,只听得旁边一直静默的张嬷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真是造孽啊,刚才都是让鬼给魇住了心窍了啊,这要出点什么事情,老身,老身就是九死也难辞罪责啊!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啊!”

      “嬷嬷,嬷嬷,您快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下次静儿再不敢了,嬷嬷别哭了好不好?快,给嬷嬷泡杯茶来压压惊......”

      ......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东西才都恢复原样。我和姐姐依旧坐在东窗高轩下,面前的棋盘已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宝鼎香炉小篆烟,袅袅而生,给室内增添了几抹惊悸后的宁静。

      “婉儿在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嬷嬷刚才的话,‘九死也难辞罪责’。倒叫我想起一句话,怪好玩的。”

      “什么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姐姐哑然“你倒看得开,嬷嬷都吓成那个样子了。”

      “对啊,我觉得阿,只要是追随本性的事情,就可以大胆地去做,就应该大胆地去做呀!姐姐,你说对不对?”

      “嗯,可是这样的话周围的人就会很可怜啊,比如张嬷嬷。人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呀,我的好妹妹!”姐姐边说边用纤纤玉指点了我的额头一下。

      我嘿嘿笑了,又道:“不过,姐姐,你变了。原来的你是绝对不会做出今日这种事的,张嬷嬷为什么哭得惨烈?你心里应该有数。看看王嬷嬷吧,大概是为我担惊受怕惯了,所以更能处变不惊呢。”

      话毕,姐姐脸上竟然升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是吗?我哪里变了?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呢?”

      “咦咦?有可疑哦?你怎么脸红了呢?”

      “我哪有?”

      “恩,棋艺大涨,行为乖张,不要让我知道你的秘密哦!”

      ......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五月过后,为了避暑,我们搬到了别苑居住,一些重要的大臣也随驾同行,方便父亲处理政务。至于其他官员,早朝时间需要在王宫待命,若有需要,传召的命令会随时到达。

      刚下过雨,居所前面的湖中一半的莲花都开了,圆圆绿绿的荷叶随着清新的风摇摆,叶上的露珠也调皮地滚来滚去。

      桌上的香已经燃尽了,湖心亭中,母亲带着我们,以及一应的女眷,在此赏荷纳凉。冰盆放在一旁冒出丝丝白气,面前的碟中乘着各色时令水果,身着西域名产“冰鲛纱”制成的夏服,真是轻快又凉爽。

      “这半晌才凉快一点。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才五月底天就热得这样。现在倒是凉爽宜人,不如让静儿给我们奏一曲,解解乏。”章敏太妃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道。

      “静儿敢不从命。”姐姐含笑起身,微微屈膝。

      她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纱衣,配着身后的荷叶田田,更显清丽。

      她的琴声飘荡于水面上,令人闻之欲醉。

      “静儿这孩子下个月就满十五了吧?真是教养得水一般的人物,叫我越看越是喜欢呢!”

      “哪里,太妃说笑了。太妃也知道我并非是什么高门世家出身,教养女儿只求她们能身心愉悦,一世平安罢了。”母亲笑笑。

      “哟,你这么说岂不羞煞了其他人家的小姐了?满世界谁不知道咱们静儿跟天仙下凡似的?谁要是娶了她啊那才真叫有福气呢?话说回来,及笄之年也该准备着这事了。要放眼好好地挑一回才行呢。”

      “哦?不知章敏母妃有什么好人选么?”

      “我一个久居深宫的人,哪有什么人选不人选的?只是赶巧前段时间我姐夫来燕宫觐见陛下,我姐姐也顺道带着我那内侄儿来探望我一回,正巧说道那孩子今年也是十七的年龄了,再不言谈嫁娶就错过这一茬了。我瞅着那孩子实在是个伶俐有出息的,便答应下来给筹谋筹谋,这不今天一看见静儿,竟觉得他们俩个孩子真是般配得紧。”

      “仙棠在此先多谢您的这番好意了。想必令甥一定是个不错的,不过您也知道陛下的脾气,对两个女儿可是爱得如珠如宝呢,也正是想放开眼去好好挑一回。到时候我一定把您的好意转达给陛下,让他仔细地考虑考虑。”

      “那我就恭候佳音了!”

      摘下一颗葡萄慢慢地吃着。嫁娶之事在平常人家,是为了子女幸福所进行的重要的喜事。可是对于王室子女,那就祸福难料了。这几天就有很多人都向父亲母亲提亲了呢。

      又坐了一阵,天色有些发暗了。于是众人便起身准备回去。从游廊里出来,我们行在横亘于水面上小石廊上,蜿蜒曲折的道路向水面铺去,宛若少女待嫁的心思。

      突然从前面茂盛的的紫薇花丛后传来几许笑声,还有脚步的窸窣。声音越来越近,人影一转,只见父亲在中间,被一应大臣侍从簇拥着,迤迤行来。嵇远、崔达越、江允文等资历老的重臣在前,还有一批较年轻的臣子在后,其中居然还夹杂着几个少年。

      “参见陛下。”
      “参见父王。”

      “参见王后娘娘,参见太妃娘娘,参加公主殿下。”

      众人纷纷请安见礼完毕,父亲笑道:“巧了,今天人倒聚得整齐。来来,静儿你们姐妹几个”他指着几个重量级大臣说道,“这都是咱们大燕国的几位肱骨之臣,栋梁之材,快来见礼!”

      姐姐连忙带着几个我和几个世族姐妹一起上前见礼,几个老大人纷纷摆手道:“不敢,不敢。”

      “哎,你们别如此自谦嘛。论功,你们为大燕鞠躬尽瘁,都是有功之臣;论辈分,她们可算是你们的女儿孙女,没什么当不得的。择日不如撞日,高通!吩咐下去,今天晚上寡人在风荷馆里宴请众位爱卿及随行的家眷!”

      “诺!”

      “谢陛下!”

      “众卿不必多礼。蒋廷周,寡人可是见识过你的文采,今天晚上喝了寡人的酒,可得好好作几首来看看!”

      “臣敢不从命。”
      白面书生蒋廷周,因为文采风流,政见不俗,一跃而成为父亲的信臣、宠臣,短短几个月已经连升二级,授金彩正三品学士,书房行走,兼吏部侍郎。就连来到别苑行宫,也破例将他带在身边,还允许他携家带眷,真可谓羡煞旁人。
      “臣和嵇大人、崔大人、江大人的几位公子相聊甚欢,发现几位都是人中龙凤,文采超然,陛下今晚不妨考较考较几位公子的诗作,必定远胜于臣!”

      “哦?寡人记得上次射箭甲名的江秀说自己家有长兄,叫江......”

      “回陛下,犬子江明正在此,臣想让他与其它同僚的子侄切磋切磋,长长见识,便把他也带来了。”江允文垂首答道。

      他话音一落,只见一个长相清俊,黑发如墨的少年从人群中站出来施礼,“江明拜见陛下。”

      “啊,是你啊?刚才那个赈灾的意见提得很好啊,寡人还想着问你的名字,没承想你就是江明?哈哈哈,江爱卿,你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均颇有成绩,还是你教导有方。看来年轻一辈里人才辈出,一会都给寡人拿出本事来!”

      江允文躬身称不敢,其他人都诺诺称是。

      “寡人平素最喜欢舞弄文墨,只是先王训导不可玩物丧志,因此上在这上面也只是略通。也只能在这‘赏评’二字上下下功夫罢了。”

      燕王这么说,做臣子的自然不能沉默以对了。

      或曰:“陛下自谦了。”

      火候不够啊!

      或曰:“是啊。陛下的文章宛若星辰璀璨,岂是臣等可以望其项背。”

      哎,这火候太大,假了点!

      只听蒋廷周娓娓道来,
      “陛下实在不必妄自菲薄,陛下弱冠之年所作一首《登高》才真正是庾联鲍对,李杜之笔。“鸟拂三山尽,霞归五汴流。几度征帆远,君子忍淹留?”臣,佩服。”
      说罢,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作礼。他脸上尽是一派诚挚钦服之色,令人不疑有它。

      看到没有,这才叫拍马屁!你们几个和他比还太嫩了点!我心中对刚才开口的那几个大臣腹诽。

      “蒋爱卿竟连寡人二十年前的旧作都记得,无怪乎别人说你是无书不知!”果然父亲满口赞叹。

      “陛下谬赞了。臣看这天色已晚,毕竟未完全入夏,夜风寒凉,恐伤及娘娘凤体,还请陛下娘娘移步!”

      “嗯,来,仙棠,咱们这就回去吧。太妃也请。”说罢将太妃扶过,又牵起母亲的手,大家慢慢地返回行馆。

      我对旁边的姐姐笑嘻嘻小声说道:“我倒也有一句庾联鲍对,‘前生狐狸修成精,转世投胎重做人’!”

      姐姐乍然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惹得前面的人都向后看来,向她投以询问的目光。

      姐姐自觉失仪,连忙举扇掩嘴。她抬眼向前看,又突然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红得如这初夏的池中芙蕖。

      我微觉奇怪,顺着她目光向前看去,啊,其他人都已经各走各路了。只有那个江家大公子江明,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姐姐,魔怔一般不肯移开目光。

      他不看路,被前边一根青绿的柳条打到了眼睛,才醒过神来。于是便揉着眼睛,急忙回头乖乖地和别人一起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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