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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辽来朝 ...

  •   当今天下,说到跳舞,是素有“北燕南楚”之称的。燕国的舞蹈和楚舞比起来,少了些柔媚,却多了一丝灵动。由于燕国和更北方的草原民族接壤,而幽州蓟州又曾经多次被草原各民族所占领,所以此地也遗留了些彪悍民风。现在的燕舞结合了中原文化和北方游牧文化,兼之燕地女子颜色妍丽,身材高挑苗条,颇能表现燕舞“轻、软、劲”的特点。燕国舞蹈逐渐变得远近驰名。不仅各国贵族争相欣赏,连楚国都派来使者希望能够与我们切磋舞艺。

      云韶院,燕国宫廷舞乐坊是也。其规模之大是其他国家所不能比拟的,因为北方诸国都派遣伶人、歌舞伎来此地进修学习,而该院也在兼收并蓄,撷采重长之下,成为了神州第一歌舞中心。

      练舞房内,我身着软缎舞衣,几乎是足不点地在跳着,绣满银丝的百褶舞裙上下翻飞,身形轻巧灵动如一只飞燕。

      一个燕子穿林,然后扫腿起身,连续十八侧身点翻,再一个拧旋,音乐定在我回眸一笑的瞬间。

      教习的舞娘眼中泛光,拍着手掌上前来,“恭贺公主殿下习得此舞。奴十三岁学成时也不能如公主跳得这般好,在舞坊恁多年亦未曾见过出之右者。公主若能专心此道,必是不凡!”

      我听了也不以为忤,淡淡笑道:“承蒙您夸奖了,这《蝶舞梨园》最是讲究身形神韵,没有您的指教我又怎么能进益至斯呢?既然咱们已经练会了这个,不如您开始教我下一支舞好吗?”

      “下一支我想教公主楚国的《楚腰》。此舞的韵律可说是以《蝶舞梨园》为基础而发展的,我们一气呵成一起学来,想必公主很快也能学会” 舞娘脸上露出欣慰又激动的神色。

      “《楚腰》?上次您不是已经教了《巫山一段云》了吗?楚舞算什么!您能不能教我一支别的舞?”

      “公主切不可作此想。天下舞蹈看似变化万千,形式多样,实则殊途同归,同出一源。舞蹈中,楚风历经千年,源远流长,虽说现在燕舞可与之分庭抗礼,但当初也是从楚风演变而来。得楚舞之精华,才能得舞道!”

      “老师教导的是。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老师教我一支舞。”我恳求她。

      “什么舞?”

      “《萼绿华》!”

      ......

      九月的金风送来了远方的客人。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水洗过般碧蓝,百姓都收获了成熟的稻谷和丰美的果实,燕京,正值它最好的年华。

      大辽可汗萨仁钦打着“敦亲睦邻”的旗号,携王妃、世子以及其他王子公主来拜燕国。两国已经连续七十年没有互相侵犯,边境安宁,百姓和乐,加上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丰年,因此虽然胡汉不同,燕国上下还是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哼!这萨仁钦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敦亲睦邻’?竟然不经寡人允许径自在大街上游行,这么大的排场,摆明了是不把燕国放在眼里!要好好给咱们立威呢!”

      父亲在听到侍卫来报之后不禁怒上心头。

      这也难怪,我们已经在明光宫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约定好进入宫门的时间早就过了。侍卫出去打探,才发现大辽的车队在大街上撒花游街,好不快活。那阵仗就好像是英雄凯旋一般。据说萨仁钦这次还专门带来了无数宝物奇珍、美女神兽,且都置于车上示众,显然是想让燕国甚至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大辽国力强盛。况且入宫的时间、仪式的流程早就派遣双方使节商谈明白,根本就没提什么游行的事情,如此一来,把朝廷和燕王又置于何地?等于是客人给主人一个大大的没脸!

      百官都被天威震慑得噤若寒蝉。大殿里静悄悄的,唯余玉漏的声音,嘀嗒嘀嗒,在明确地向人们彰示着辽国可汗无礼的事实。

      可这时蒋廷周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臣以为,萨仁钦此举乃侵犯我大燕颜面,视我国威礼法如无物,置两国邦交于下土!若不有所表示,则国之名誉必毁,陛下之声威亦损!”一席话掷地有声。

      父亲垂手沉思没有说话。

      英老亲王突然站出来发话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孟子有言:‘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且不说我们能否以制裁者自居,若为此等小事与辽国闹得不愉快,则是弃大局于不顾阿!”

      英亲王在朝中资历甚老,他这一发话,很多人都站出来附和,

      “是啊,陛下,若是损毁与大辽关系,怕是我们吃不消啊!”

      “臣也赞同英亲王所说,还请陛下息怒!”

      父亲听后,大手一挥,转身对满朝文武大声地说:“他人犯我,我岂有忍气吞声之理?若是我们真的对萨仁钦笑脸相迎,怕是会让天下人耻笑!也会让萨仁钦对大燕存有非分之想!寡人看蒋爱卿说得很对,我们决不能一声不吭。当然,还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众位有心思胆战心惊不如想想有什么法子给他们点震慑!”

      “陛下,臣有一法。”蒋廷周刚才一直站在当堂默然不语,现在又语出惊人。

      “蒋爱卿不妨直言。”

      ......

      半个时辰之后,萨仁钦一行终于来至宫门口。虽然只有几百米之遥,侍卫仍在不停地向我们报告着他们的动向。这萨仁钦当真无礼之极,居然不理会礼官的引导和劝说,也不下马,就这样骑着进入了宫门,可是侍卫宫人们哪个敢随便上去拦阻他?除了回报给陛下别无他法。

      直到到了明光宫前的玉阶,马已经行不了了,他悠悠然地下马。仍然是不理会执礼官,自顾自地和旁人有说有笑地直踏到了宫门口。

      父亲毕竟是一国之主,即使是这样仍然沉稳地端坐于宝座之上,遥遥望着走得越来越近、不断制造事端的可汗萨仁钦。

      大辽一行人终于近了。在我孩童的想象中,草原男子都应该是身形硕大,行止粗笨,满脸风霜皱纹,浑身肮脏,穿的也应该是虎狼一类的兽皮。总之,我不认为他们是个开化的民族。可奇异的是,对于草原上的女人,我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她们虽然也要嫁人生子,可是每天可以在蓝天白云之下,自由自在地骑马驰骋,这是多么的痛快!我长到十岁,也没有经历过外面的世界,草原的辽阔一定是很可以疏解人的心思的吧?

      可,他们颠覆了脑中所有的幻想。

      为首的萨仁钦带着一个辽臣,缓行阔步走到御阶前,并不行礼,而是面带戏谑般地负手而立。

      他也不过五十许人。身材短小精悍,黄色略带黝黑的皮肤衬着一双鹰眼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上还蓄着一把胡须。身披黑氅,脚踩鹿靴。整个人透出一股凌厉精干。

      世子,也就是大王子苏赫,大概刚过而立的样子。和其父王长得很不一样。他皮肤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发黄发黑,身形挺拔健硕,却并无粗笨,唯独薄薄的嘴唇和萨仁钦一模一样,滴溜溜的小眼睛在鹅蛋脸上转来转去。

      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大阏氏,乌日娜索,她似乎得了长久不愈的顽疾一般,非常瘦弱,脸色很差,眼中混浊一片黯淡无光。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曾经貌美过,反正此刻从她的脸上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其余的王子公主大概有十几个人,黑压压地站成一片,我尚未来得及细看,萨仁钦身旁的辽官突然发了话:

      “禀大燕国之燕王陛下,我大辽天汗、北方之主萨仁钦可汗,贺公子锡诞生之喜,及秉承和睦友邻之美意,特来贵地拜会!”

      好一个大辽天汗,竟敢自称北方之主!你既可以是北方草原之主,那也可以是北国中原之主咯!竟也不避燕国未来太子的名讳,也不称“贵都”而称“贵地”。狂悖到这种地步,真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燕王陛下,首次会面,幸甚幸甚!”萨仁钦终于拱手发话,竟然将一口汉语吐得字正腔圆。

      “可汗今日能来,寡人很是高兴。可汗旅途劳顿,真是辛苦了!”

      “燕王客气了,我们草原儿女吃睡在马背上,别说是燕国,就是到神州的那端,也是轻松无累。对了,清格勒,还不快把礼品抬来,把礼单呈给燕王看!”

      “是”他身边辽臣一挥手,身后就有几个武士将礼物抬了上来。

      “可汗的礼物真是丰厚,为表感激,寡人也命人备好了一份礼物送给您,还望笑纳。高通!”

      “诺。公主殿下,请!”

      我虽不情愿,却也闻风而动,端着准备好的东西走到辽国大汗面前,笑颜如花。

      “可汗,薄礼不称敬意,请笑纳。”

      只见我手中举着的是张大大的长方形托盘,上面平平盖着一块绸绒,看不到下面到底放了什么。

      萨仁钦笑了,眼角聚起皱纹 “你这个小姑娘不会是在骗我吧,这里分明什么也没放啊,难道你们是要把这块布送给本汗?”

      “可汗放心,吾乃天家公主,断断不会和您开这么个玩笑,自损颜面。还请可汗掀布一观!”

      他不屑,玩儿般将布一掀。却随之一愣。

      一张色泽光洁,薄薄如纸片的东西承在托盘当中。上面或画山川,或描水泽,竟是一张精致美观的地图。

      “这是用上好的狼皮所做成的地图。北至龙城,南至秦岭。不仅有汉朝的骠骑将军霍去病直打到龙城,也有燕国各辈将士抛颅洒血征战草原所得来的地理信息,画师才能画出这么精妙绝伦的地图来。今天特别将它送给可汗,还希望可汗明白父王的苦心,收下它!”头颅高昂,我直视着萨仁钦。

      “大胆,难道你们的苦心就是向大辽,向可汗示威挑衅吗?”清格勒立马愤怒地吼道。

      莲步轻移,眼波横扫,“非也,非也。贵邦今日是为和平友好而来,礼尚往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是希望大汗能够领略到大燕的诚意。另外,我们已经七十年没有过交恶,唯恐可汗忘了边境的确切状况,因此将两国边境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防无不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可汗不至于在国境安定的大节上范了糊涂。父王苦心,正是如此!”

      清格勒气得青筋暴露,刚想继续大吼,却被我抢先一步,我上前对地图一指,“可汗您看,我们专门叫最好的宫廷画师,在这狼皮上不断润色,生怕地图不入您的眼。那头巨大的玉山白狼,不但被人削肉拆骨,连皮都在沸水里煮过不下五十次,还要被人反复描摹刺绣。但谁让它作恶多端,不安守本分,这也是它应得的下场!”

      话未说完,清格勒已是怒不可遏,大手虎虎生风,作势就要打在我的身上。不料萨仁钦突然微微转头道:“住手!”

      清格勒不敢不听话,努力稳住自己的怒气,在旁边像日行八百似的呼哧带喘。

      “有点意思。看来你们中原人也不是可以小觑的。小姑娘,你是个公主?”萨仁钦没有半点不愉快,半露慈祥半带探究地问。

      微微躬身算是一礼。“晚辈是燕国二公主燕氏婉伊。刚才那番话若有得罪之处,可汗是天之雄鹰,定也不会和我这小小女子一般见识,失了气度。”

      他仰天长笑,“哈哈哈哈,若不阻止清格勒,恐怕你早已被他一掌拍死!现在居然还能不腿软地侃侃而谈。本汗要是与你过不去就真正不是雄鹰,是只麻雀了。好,这礼物,本汗收下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竟突然有种敬仰亲近之意。萨仁钦,果然不同凡响,这就是草原的王者吗?

      “婉儿,既然可汗已经接受了我们的好意,你先回来吧。”父亲难掩得意,将我唤回。

      回到珠帘之后,母亲急忙拉住我,脸色苍白如纸。而她的手竟比我的,还要冰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大辽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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