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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0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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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殿上钦点秦彻为状元,并封了四品知州,一时间,风光无限。我和秦羽跟着秦彻回乡省完亲,就直接奔灵州赴任了。
一路上,我还想着省亲的那三日,秦府摆宴三日流水席,连大门口都摆满桌椅,当地的,临近的百姓们通通跑来吃席。有卷了铺盖睡在路旁,吃满三日的,也有连吃带拿的,秦家老爷夫人毫不在意,满脸褶子透的尽是骄傲与开心。
秦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多时候能躲就躲。宴席多是秦羽张罗,他忙得几日没阖眼,在去灵州的马车上,就睡了一路。
在灵州的第一年,若要一个字概括,便是“忙”。秦彻和秦羽常是深更半夜才睡,天不亮又起了。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人吃饭,有时实在无趣了,我就找家丁们一起吃。
尽管我每日去他们办公的屋子送餐盒,但多数时候,都只有秦羽出门来接过,与我闲聊几句。到下一顿饭,我又去换食盒,再能听秦羽说几句。
有时我问起秦彻,秦羽就说,他做起事来太不要命,经常不吃饭,还一定要说句“这是小清亲手做的,”他才放下公务过来吃几口。
一日我去送餐盒,开门的竟是秦彻。
“怎的是你?阿羽呢?”我吃惊地问道。
“他去缪乡办个案子。”
“没听他提过啊。”我皱眉。
“走得急,半个时辰前才走的。”
我见门开了,径自走进屋,将食盒摆放在偏角的小桌上,再走到屋子正中的几案旁,看着满桌堆成小山一般的纸张,书本,不禁皱眉。“这么多,到底是些什么呀?”
秦彻走到我身边,道:“一些陈年的旧案和旧账罢了。万事开头难,头一两年,总是要处理更多的事务。”
我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他的衣衫似是比以前空荡许多,脸上的骨线也更明显了,我不禁一阵心疼。“你……瘦了许多……太辛苦了。”
他突然抱住我,就这样毫无预兆,与许久前在客栈的那个拥抱一般。这一次,我没了慌乱,却也不觉温暖,只有些心疼和酸楚。我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他抱得更紧了些,紧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便使了些力推了推他。他低声道:“不要动,就这样……”我便不敢动了。
“对不起,清儿。”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这样,抱一会儿……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一听,更觉酸楚,手不由紧了紧。
就这样,抱了许久,只觉得肩上越来越沉,耳边呼吸声也越发沉重,我使劲别过头一看——好嘛,睡着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
我抗着秦彻,将他放倒在一角的矮塌上,蹲下身,静静看着他,看着就觉得心里很踏实,能这样陪伴在他身边,我很满足。
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抬手揉了揉额头,道:“我睡着了吗?”
“当然,这还用说么。还趴在我身上睡着的,换做是别人家的姑娘,早被你压扁了。”我斜眼笑他。
他面露尴尬,“哎,这……我也不知道为何……就……就……”
“好啦,好啦,你累了,我知道,没什么,我本来力气就大。”
他还是有些尴尬的样子,“我睡了很久罢,很长时间没这么睡过了。”
“还好,不过半个时辰。”
“嗯,那还好,还有好些事没做。”说着他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头痛么?我帮你揉揉。”我站到他身后,伸手轻揉他的太阳穴,一发功,便注了些元气给他。
他伸手,牵起我的手,道:“我觉得好多了,谢谢。”说着,手又握得紧了些,“清儿……有你在身边,真好。”
我脸一热,心中有些慌乱,也有些甜蜜,不知如何接话,只看着他。
“清儿……你……”他似有话要说,却迟迟未开口。
“嗯?”我不禁疑惑。
他突然长舒一口气,道:“罢了,待我忙过这一阵,到年底,再与你说吧。”
“嘿,我最不喜欢说话打谜,说一半就咽回去的。说嘛,什么事?”我急了。
他轻声笑了笑,“还是再等等吧,近日实在是忙了些。”
又追问了两次,他还是不肯开口,我无奈,只好先离开,他就靠着门栏笑着看我,这样温暖的秦彻,我记忆中,很少见。
转眼到了年底,秦彻和秦羽越发忙碌,我常是几日都见不着人影。我自己也是同样忙碌,他们一说公事便跑了,留我打理府上大大小小事务,加之是年底,总要准备准备着过年,这年过好了,来年才能顺当不是。
好容易等到一天阿羽对我说,该忙的总算差不多了,他们也能喘上口气儿了,那都已经是腊月二十二,小年的头一天了。
本以为大伙儿能一起安心过个年,可阿羽提出要回乾州,给老爷夫人拜年。秦彻是新上任的父母官,自然走不得,阿羽能回家替自己看看家人,送些年礼,拜个年,实属有心。
送行时,我为阿羽的心思感动,“哎,你这一去,年就要在路上过了,这大冬天的,又逢年时,路上定多有不便,千万好好照顾着自己。”说着,我便将一个包袱递给他。
阿羽一愣,我继续道:“你忘记了,我答应过,要给你做衣裳的。这里有四身衣裳,两件棉袄,一件斗篷,路上穿暖和些。还有一件锦袍,到了秦府拜年穿。”
阿羽接过,摸摸我的脑袋,“还是小清体贴,多谢了。”
秦彻拥了拥阿羽,拍拍他的背,只说了“多谢兄弟,保重。”
阿羽嘿嘿一笑,转身便出了门。
我打发了有家室的家仆回家过年,年三十晚上,我和秦彻同剩下的几个家仆吃了顿年夜饭。
吃饭时,我就后悔自己的安排,秦彻向来威严冷清,席上除了家仆们恭敬地敬了几回酒,说了些吉祥话儿,便半点声音都没有了。饭后,我赶紧拖着秦彻走,刚出门就听到身后房间内家仆们大舒一口气,我摇摇头,苦笑一声。
秦彻听见,侧头问我,“你笑什么?”
我轻叹一口气,道“我笑,十几个人的年夜饭,愣是越吃越冷。”
秦彻若有所思,片刻道:“他们似乎怕我。”
“哈?似乎?哪来的似乎,这不是明摆的么。”我转身,看着他。
“那……你也怕我。”他轻声道。
“我怕你做甚?”我笑道,“我只是奇怪,你同阿羽一起长大,怎的差别这么大,他像个火炉,你就像个冰坨。”
他眼神突然一黯,“阿羽他……是有趣许多。”说完连头也低下了。
我一看,赶紧补道,“但你内敛,有大智慧,能做得了大事。做大事的人么,总归要深沉些……”
他未答话,只顾往前走,我赶紧跟上,也不再说话了。
院外的树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我们在院子中虽未感受到狂风,却也觉得比白天冷了许多。不一会儿,天上竟飘起了细雨。
秦彻停下脚步,抬起头,轻声道:“下雨了。”
我也抬头,“嗯,今年是个暖冬,到这会儿了也没下过一场雪,倒是下起雨来了。”
“嗯,只怕是明年不好过。”他说得轻,但我还是听见了。
“怎么?”我问了一句。
秦彻转过身,看着我,抬起手,却没做什么,片刻后又放下,道:“没什么,我回书房,你呢?”
我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回什么书房,今儿个可是除夕夜,去我房中,我备了些瓜果酒菜,阿羽不在,咱俩守岁。”说着,便拽着他往前走,我听得他在身后轻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