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沁红》十堇

15、白镇

　　一个月后，我还在等着我的处罚，程熹已经捧着她的大奖风光回校了。我在网上看到了她的获奖作品，终于明白我那天遗落在齐盛民家的硬盘起到什么关键作用。
　　看着自己的作品把自己逼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才明白人性，不是一张人物摄影就可以表现出来的。
　　处罚的结果出来了，我原以为要被勒令退学，结果只是让我自己办理休学。我知道这是父母和顾离他们努力的结果，所以我安静的办完所有手续，在大三那年离开了A大。
　　我父母一直没来学校，从头到尾只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们的女儿我们清楚，这个闷亏只是让你明白世道的险恶，你得自己成长。我们等你自己决定，接下来做什么。”
　　于是在我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之前，我一直住在莫放放家。当我做好决定后，去到青悠的学校和她告别。
　　青悠一直住校，这段时间也没见面，只是通过电话联系。当我找到她寝室想给她一个惊喜时，却得到了一个巨大的惊吓，她还在住院，原因是一周前自杀。
　　我匆忙赶到医院，见到了躺在病床上，虽然苍白但精神非常不错的青悠。
　　削好苹果递给她，我手轻抚上她左手腕上厚厚的绷带。
　　“还痛么？”
　　“早就不痛了！”她喀嚓一声啃了一口苹果，我作势要捏。
　　“别别，还痛着呢…”
　　“那以后还会不会？”
　　“打死也不会了啦！我当时就是脑子灌水了！”她自嘲的笑，“不要给爸妈说！”
　　“嗯，我知道。”我调整了下她背后的枕头，“能告诉我原因么？”
　　“妈的！导演该死的想潜我，我不干，结果被人抢去了角色！当时是给气疯了，也觉得失望透顶，所以……嘿嘿……别那付表情嘛，老子好不容易重生了一遍啊！”
　　我失笑，这才是我的青悠。想来我们真是货真价实的两姐妹，遇到的事都这么狗血的相像，就是各自的反应大相径庭。一个是隐忍的可以，一个是激烈的可以。
　　“姐，我决定去白镇待段时间。”
　　“白镇？唔，那是个什么地方？”
　　“江南的一个小镇。”
　　“什么时候去？”
　　我正准备回答待她出院后再去，病房的门打开，进来一名男子。个子很高，皮肤黝黑，有个鲜明的侧目轮廓。
　　他快步走到青悠床边，笑着问：“醒了？要不要起来走走？”
　　青悠摇摇头，他又端过来一杯水，温柔的喂着她喝。
　　“她只是一只手没法动，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忍不住开口。
　　青悠嗔怪的瞪我，而这个专注的男人直到这会才发现这病房里还有另外的一个人。
　　他看着我，对我裂开嘴笑，牙齿白的晃眼，眼神清澈有神：“你好。我是宁可。”他偏头看青怡一眼，努努嘴，“她的第二十三号男友。”
　　“噗”，青悠一口水喷了出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宁可很自然的轻拍她的背，帮她顺着气，一脸的宠溺。
　　青悠缓过气来，立马澄清道：“别听他瞎说，他老爱乱开玩笑的！什么时候出发呢你？”
　　我正在揣摩刚在宁可眼中那泛起的黯然，便随口回道：“明天。本来想等你出院后再去，可现在看来不必了。”不意外的看到宁可脸上的笑意，我于是很放心。未来会怎样谁都不能保证，可至少现在，他可以把青悠照顾的很好。

　　＊＊＊

　　第二天，我就出发去了白镇。那是一个古朴的江南水镇。人迹不多，有些零散的首饰作坊。白镇，虽不是名义上的首饰之乡，但这里的人，很多都是身怀家传绝技的手工师傅。
　　其实我依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但这几年里，我都会在得闲时画画饰品的设计图，而现在我很有兴趣把自己设计的这些饰品亲手制作出来。
　　虽是兴之所至，但我历来从心而为。
　　我在白镇住了下来，白天在房东的饰品作坊里打打下手，学些基本的技艺，晚上就沿着小镇逛逛或者就窝在阁楼上涂涂抹抹，设计首饰。
　　后来我跟作坊里的一个老师傅混熟了，就央求他让我自己动手做做饰品，他欣然同意后，我晚上就会溜到作坊里偷偷的制作自己的饰品。
　　“这是你做的？”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抬眼一看，竟然是我的房东，作坊的主人。
　　他把我正镶钻的半成品镯子拿在手上就着灯光细细端详：“小丫头的手还挺细致的。”半响他啧啧两声慢慢的说，眼睛斜盯着我，带着赞赏的笑意。
　　然后他瞥到了桌上的设计图，咦了一声，迅速抄起，边看边问：“这是你设计的？”
　　“嗯，昨天看到墙头的蔷薇花开了，就随手画了下来。”我笑，“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是很简单，”他眼神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又埋头去看那张手绘图，“但却是出乎意料的美。”
　　我愣了下，他接着又说：“丫头，你这图让我拿来批量制作成品吧？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既惊且喜，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唐伯，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跟你学制作首饰的手工技艺吧。”
　　“嗯？我可不收外徒的！换个条件。”
　　“如果可以，我会每周交张设计图给您！”我诚恳的看着他。
　　哈哈哈哈…他爽朗的笑了起来，又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终于说道：“好！一言为定！”
　　“谢谢师傅！”我开心的上前轻拥了他，这位看似严肃实则慈爱的老人家。我还记得刚来白镇的那天碰巧下雨，他出门时碰到在他家门口躲雨的我，便硬拉我进门避雨，而我也由此成为了他的房客，而后，现在的徒弟。
　　按照我的设计打造的手工镯子市场反响巨大，订单源源不断，老人家乐得合不拢嘴，一直要作坊不停的加班赶工。
　　当我把第三张设计图交给他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说出我的看法：“唐伯，我觉得手工饰品在精不在多。如果大街上人人都戴同样款式的，又何来吸引？而且那个镯子式样已经面世一段时间了，仿冒的也越来越多，我们再继续跟单的话风险会比较大，不如陆续推出新的式样，成一个套系，这样一来您不会太累，二来主动权在您的手上，价格由您定。您觉得呢，唐伯？”
　　老人家静静的听完我说的话，默默的点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作坊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们的手工饰品件件都是精品，且限量供应，因而次次都被抢定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