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鱼云涯

36、第三十四章

　　此时，李显已为皇太子，韦玄贞之女韦莲儿因体有异香，颇得太子欢心，李旦坐稳太子之位不多久，便立了韦氏为太子妃，武后瞧着这位奇香的女子也是欢喜，特赐名韦香儿。

　　韦香儿也是个人物，传闻她之前一直姿色平平，近一年却出落得玉立婷婷，连带着还多了一身的淡淡体香，真真叫一个出奇，就连她的父亲韦玄贞也不知个中缘由，只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女儿成了太子妃，更是父凭女贵，被升迁为豫州刺史。

　　然，事出蹊跷必有鬼。韦氏也不是个光明正大的主。

　　听闻李显在被立为太子前曾与如意有过交涉，如今如意又是在宫中风生水起，很有第二个上官婉儿的趋势，不容小觑。若是此女真得了李显的心，韦氏这太子妃之位，怕是不那么稳当了。

　　如今，武后特意拘了如意在宫中，连着丹云一起，不封女官也不放出宫，天后的心思她琢磨地透，但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韦氏总是要去探探风声的。她本非权贵，父亲区区普州参军，若非她步步为营，只怕太子妃的位置，轮一百次也轮不到她头上，此时更是要面面俱到。

　　如意在宫中养了也有几日，虽说鞭伤不轻，但宫中的药材其实外头能比，这恢复自然也就快了许多。

　　丹云一如既往不咸不淡，时间久了，如意也就失了安抚的兴致，就好像这腿伤疼久了，便也疼到了心里，对着丹云，怎样也不如以往那般亲近。她需要冷静地思考下二人的关系，以及以后何去何从。

　　这厢丹云不理睬她，倒是盼来了个韦太子妃。韦氏一进门就摆足了架子，也不说刻意端着，只是出手便送了许多名贵药材和补品，说女孩子家的，千万不能留下疤，又说这药材如何如何能保新长出的肌肤赛雪。那架势，明显摆着大太太的架子来收拢通房小妾的心，表面上看着客客气气，内里总是个劝你认清谁大的，恩威并施似的，搅得如意无奈又厌恶，脸上还得陪着笑，毕竟不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韦香儿把该表达的基本都表达清楚了，末了，就等如意下个最后态度了，她也不直说，拿了如意的出自袁家说事：“听闻姑娘师承阆中袁家，袁天罡大师是最会占卜的了，姑娘想必也是青出于蓝，可否帮本宫相个面，卜算个一二？”

　　一声“本宫”，还是摆明了此行的目的，不过，韦氏倒也小心，只说卜算个一二，却不说卜算什么，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意岂会不知。

　　本着早日打发了划清界限，日后也少了许多麻烦，如意倒是很想告诉她她的后位是稳稳的，不需要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如今，韦氏找了个相面占卜的由头，两下里解了二人的围，如意也就放心大胆地摆明自己的态度了。

　　想到日后李显和韦氏的际遇，如意也生怕丹云再仿着李贤那件事情，给自己捅了娄子，如意巴不得说得清清楚楚，告诉韦氏日后该如何行事，沉吟片刻，道：“娘娘吉人有天相，贵不可言，日后虽偶有差池，但最终是能到娘娘想要的位置的。民女有一句要提醒娘娘，无论何时，与太子同舟共济，定能苦尽甘来。”

　　一席话，点到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韦氏见如意这样说，也不敢忽视，到底这丫头师出袁家，她这般说虽然有些刺耳，但是还是小心为上策。

　　太子妃又跟着如意道了些家常，便颇有收获地走了，在她心里，如意非友，暂且也非敌，虽然还小心防范着，倒也没再来找如意的茬，许是琢磨如意那几句箴言去了，如意也乐得清静。

　　宫里各怀心事的女人最是多，丹云为着袁承绍，此时已是与如意决裂，如意也出奇不急着和好了，送走了太子妃，却送不走上官婉儿，比邻着住下，又是武后派来的“探子”，本就低头不见抬头见，为此更是脱不了她的监视。

　　表面上客客气气，内里却暗潮涌动，这就是皇宫。

　　索性呆在宫中还是有些许好处的，比如说用药始终不是外头能比的，如意多少也算得上是武后的“贵客”，这伤恢复起来也快得多了，不出几日，竟能下床走动走动了，只是不得长。

　　李旦终究是等不到如意腿脚利索，听闻如意伤势大好了，便随着妹妹太平去见如意，只是年纪差得不多，宫外的女子本就与宫中不同，如意更是个不寻常的主，八皇子只觉得如意聊些什么都百般有趣。武后瞧在眼里，心里默默记下了。

　　凡事有一就有二，李旦跑掖庭终归是勤了点，如意碍着面子也不好拒绝，人家毕竟是八皇子，好在时时有太平伴着，流言蜚语也不至于太离奇。

　　然而，看在眼里的不只是武后，丹云也打着小九九，就盼着八皇子赶快把如意要了去，这样袁大哥就脱不掉是自己的了，这般想着，就有事没事去武后耳边敲敲边鼓。但终究是被太平压着，武后一时半刻还拿不定如何安置如意，也觉得如此草率许给了李旦还不一定对自己有利，此事也就暂且搁置了。

　　但如意的声名大噪还是超出了想象，那些子流言蜚语传得也就快到令人咋舌，如意还没觉得自己跟李旦有什么内情呢，宫外的袁承绍就听到了不堪入耳的传言。

　　本就不放心如意在宫中的袁承绍，此时更是坐卧不安。薛绍看在眼里也奈何不得，只得一次有一次地宽慰着袁承绍，让他沉住气。

　　袁承绍又如何能按捺地住，本就怕皇后此番压着如意不肯放，是打了一辈子不放如意出宫的谱。这么想着，袁承绍就更是忧心惶惶，求着薛绍能借着进宫见太平的机会多与如意接触接触，希望能找个机会带如意出宫。

　　如意此时也拿不了主意，一方面本心里不想留在宫中，另一方面显然从中作梗想要改变时局的正是丹云，如意是留不留都不踏实，她倒是很想拖了丹云出宫，可此时是万不可能的，若论出宫，也得把证物给了武后，架空了丹云，让她再生不得事端了，方可放心出宫。等到过个一年半载，丹云也就想通了，再想办法带她出宫，此前，还是让她好好冷静下吧。

　　如此在宫中待了也近十日，如意伤好得差不多了，想到出宫前必须办妥的事，便告知上官婉儿要求见武后。若是在旁人，这是很难想象的，但如意知道，武后不会拒绝她，因为武后还想要用她。

　　果不其然，得知如意求见，当天下了早朝，武后便允了。

　　武后故技重施，依旧是在清明宫，试过丹云的那套照原样搬到了如意身上，如意很快便会意了，也不急也不慌，回起话来亦是不卑不亢。

　　听闻如意要出宫，武后不置可否，本来就是留着试探的，也不着急如意不肯为自己卖命，武后笃定，手里扣着丹云，如意便飞不了多远，如意心里也知事情的确如此，奈何此次丹云太令人心寒，还是放她在宫中好好静思才是良策，仓促带出宫又要生祸端。宫廷才是最容易让一个女人看破红尘的地方。

　　如意打算的出宫时日正是上元节。

　　长安是实行宵禁的，到了夜里百姓们都不得闲逛，但上元节却不同。上元节前后三天整个长安城解除宵禁，算起来总共七天，这七天里正是千金们芳心大动的日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都盼着这七日中能有一番邂逅，觅得良人托付终身。

　　太平公主和薛绍的事情仍旧没有落定，武后因为宠爱公主，对于公主的婚事更是小心谨慎。公主早就吵着武后要上元出宫赏灯，此时如意又说上元节出宫，正好陪伴公主左右，对此事，武后还是放心的。想到如意一身傲骨，若要换得她俯首称臣真心留为己用，还得用迂回行事，此时必是要用怀柔政策，武后便允了。

　　如意事情没办完，自然不会草率谢恩便退下。

　　从怀中摸出令牌，如意说：“娘娘的恩情民女不敢忘，但出宫之前，民女有一件重要物品要请娘娘过目。”说着，如意将令牌递给武后。

　　看过令牌，武后一目了然，只是不知如意是何用意。

　　如意直奔主题：“不瞒娘娘，这是民女在陈仓时，途中偶然救下前太子时，在暗杀他的刺客身上找到的。”说完，如意再没更多的话。

　　武后岂会不知此为何物，心思转了一转也不多说。她只知道有人暗杀李贤不假，却并未深究究竟为何人，派去的探子也没查出是何人所为，只说有人救下李贤。

　　武后是不想让李贤活，若是能借刀杀人，那最好不过，但时间却是不对的，好歹李贤也是皇家子嗣，刚刚贬为庶人就半路被杀，宫中本就对二圣临朝颇有为此，若李贤死在了半路，她也脱不了干系。却没想到暗地里为她解了围的人竟是如意，而置她于不利之地的竟然是丹云。

　　如此想着，武后更是待如意小心谨慎了，拘着也不是，放着也不是，若是杀了她，又有些不忍心，毕竟合心意的人实在太少，如今只能仔细捏着丹云做把柄，一步步盘算着将如意纳为己用。
　　且让她出宫吧，武后想，拿着丹云，不怕她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