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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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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拉扯着,裴正先劝着程访儿进了裴府。
裴炎此时正好在家,看到裴逸先沉默寡言地进了家,话也不说就进了房门。前脚裴逸先才进屋,裴正先带着程访儿后脚就进了正堂,而且程访儿还是哭哭啼啼的。裴炎只道是小儿女又闹了别扭,这架势定是访儿又受了逸先的委屈,回头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混小子的。
裴炎总是疼程访儿的,他与程务挺本就交好,裴家没有嫡出的丫头,程访儿反倒成了裴家半个大小姐,尤其是裴逸先与程访儿两小无猜,只差进家门访儿唤自己一声“爹”了。
然而此番裴炎却是猜错了。
程访儿哭哭啼啼与不成声,但大抵还是表达清楚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她耍鞭子的时候伤到了裴逸先,搞得裴逸先生气不理她了。
听到这些裴炎也有些担心裴逸先的伤情,但看他回府的时候没有气色不对只有脸色不对而已,也想不是多大的伤,一定是访儿无心之举。这样想着,便继续安慰程访儿,劝她下次一定小心不要再误伤别人,还答应回头就劝裴逸先不要怄气。
得了老人家的安慰,程访儿总算安分下来,不再哭闹不止,她知道裴伯父很是疼她,对他撒娇比对裴逸先赔不是还管用。
送走了程访儿,裴炎才进了儿子的房,询问伤情如何,并打算劝解一番。
父亲才开口没几句,裴逸先就知道是程访儿请来的说客,很罕见地打断父亲的话,道:“爹,您别说了,这回真是访儿的错,她事情闹大了,伤了薛府的如意,今儿个皇后娘娘才下了旨,让如意国宴的时候进宫,现在如意腿伤严重,整个小腿一片血肉模糊,此事已经惊动了薛府,薛绍是未来的驸马,这事若是惊动了皇后娘娘,那就不一定会怎样了。”
听闻裴逸先此言,裴炎才觉得事情的严重性,有些难以置信。
见裴炎的神色,裴逸先继续说下去,企图让父亲更加确信,道:“爹,您别不相信,现在我背后也是一片火辣辣的疼,被访儿伤了,薛公子坚持留我在薛府看过伤,换了他的衣服才回的府,我这伤还不及如意的一半。现在如意是不是皇后眼前的红人,这还不好讲,但至少是把公主收拾地服服帖帖的,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裴炎这才知道其中的利害,说:“你伤得严重不严重,赶紧请大夫来好好看看,可别落下病根。”裴炎一边招呼下人请大夫,一边嘱咐要厨房地多送些清淡养身子的煲汤来。
裴逸先见老爷子还是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便不再多说。
见儿子闭了口,裴炎却开口了:“这事情的确严重,要想平息,就要看这位如意姑娘肯不肯松口了。你看父亲出面做这事不合适,无论皇后娘娘是否打算重用如意,此时我都不宜接近她,你在家中养几日,便带些补品去薛府给如意姑娘赔个不是吧。这些薛府虽然应有尽有,但情礼还是要到的。”
说来说去,裴炎还是护着访儿,裴逸先有些泄气,他恨不得访儿伤自己再重些,好让父亲彻底打消了自己与程访儿婚事的念头。
“我只怕如意这辈子都再也不想见到我!”裴逸先赌气道。
听了裴逸先这口气,裴炎总是过来人,也看出端倪来了。“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如意了?”
“是!”裴逸先答地毫不含糊,“不仅喜欢了,还深入骨髓,这辈子都抽不出来了!”
“你!”裴炎气得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裴炎鼓了好几次气,终于平息下来,道:“我知道,年轻的时候会有很多的情不自禁,但是,你要清楚,很多你喜欢的,并不是适合你的,那个如意,能为你带来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不成体统!”
“怎么就门不当户不对了,人家也是袁家的后人,还人如其名,令人称心如意!”裴逸先倒是难得如此顶撞父亲。
裴炎气不过,又念及裴逸先有伤在身,不方便多说,只得一甩袖子,出了房门,另想他法去了。
薛府里,如意昏迷了很久,直到第二天近中午才悠悠转醒。
袁承绍守在如意床边不敢走远,几次三番水蓝采蓝想替了他他都不让,他就盼着如意醒来第一眼便能看到。
如意每隔几个时辰的喂药、伤口换药他都亲力亲为。撑到辰时的时候累到不行,握着如意的手趴在床边小憩起来。
如意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个情状,袁承绍紧紧握着自己的左手,趴在床边睡着了,眼周围有浓重的黑眼圈。她知道如果她出了意外,肯伴随她不弃不离的,一定是袁承绍,可是,她却无法回应他。
如意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袁承绍,一动也不敢动。
但是心上人身受重伤,袁承绍怎么会睡得沉,加上习武人的自觉,马上察觉到如意醒了。赶忙睁开眼询问如意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需不需要喝水。
如意从来没受过如此严重的伤,更没想到,这个时候的人会如此脆弱,需要身边有人陪伴。而恰巧,每当她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总是袁承绍在身边,此时看着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竟湿了眼眶。
见如意一醒来就要哭,以为她腿伤疼痛难忍,又有些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她,更是可气可恨裴逸先为如意带来的伤害,若不是此时他有照顾如意的要事在身,他早就跑去找裴逸先算账去了。
“别哭,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疼就喊出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告诉我。我真后悔当初不够努力,若是跟着爷爷好好学习医术,此时你也不会如此疼痛难忍了。”袁承绍只顾着自责。
殊不知,人在脆弱要哭的时刻,最怕的就是有人安慰,人一旦有了依靠,泪水便绝了堤,如意此时便是如此,哭到一发不可收拾。
见如意哭到更凶,袁承绍不知所措,手忙脚乱不知道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如意只是紧紧地攥着袁承绍的手,几乎把整个手臂都抱住,心里还停留在丹云几次三番离家出走,为了追回丹云一出门便遭到一顿鞭打的阴影中,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只想找个人抱着狠狠哭一顿。
头一次见到如意这么主动,袁承绍有些受宠若惊,扶着硬撑起身的如意,揽入怀中,任她在自己的胸口,哭个痛快。袁承绍心里泛起既苦涩又幸福的滋味,他想,如果能和如意保持现状的动作,时光静止,直到过完一生,那该有多好。
如意醒后的几天中,一直沉默寡言,对袁承绍的照顾却是丝毫不抗拒,也许袁承绍背着自己在院子里走走吹吹风,这让袁承绍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只是她不愿意说话,这让袁承绍感到淡淡的失落,但他有耐心等下去。
如意想要一副拐杖,袁承绍死活不愿意,说怕如意一个使不上力气,旧伤复发,坚持要做如意的代步。如意倒是不推阻。
如意醒后第三天,贺敏来了,提了一些保养品,走得是正门。
水蓝见到贺敏来了,心里小小的雀跃欢呼,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一双眼睛总是寻着机会锁定在他身上。同样表现也出现在贺敏身上。
贺敏无非是来对如意讽刺挖苦一番,嘲笑她学艺不精,吃了苦头挨了鞭子。但此刻的如意没有反驳的心思,一句话也不想说。贺敏见状,也失了打趣的心思,一反常态安抚她要好好养伤。
如意国宴时要进宫的事情,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多少想要鲤鱼跃龙门的女子都忙于研究特殊的厨艺,渴望有一天能效仿一番,博得圣颜垂青。贺敏自然也知晓新春国宴的事情,看如意这般无精打采,只得直奔主题,叮嘱宫宴的常用的几个宫殿的位置以及宴会的具体事项。
或许如意之前听了他的嘲笑还可以故作沉默,但一听贺敏对宫廷了若指掌,还是起了戒心,道:“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如意眼神犀利,贺敏没法,只能推托说当年深得李贤信赖。
一番搜肠刮肚,如意也没在李贤党羽之中找到名叫贺敏的人,难道是史书有误?但一想贺敏定是个假名,便也就想开了,不做深究。对于眼前的贺敏,如意也是保持距离的接触,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贺敏也算得上是常客,薛绍也不再一次次地亲自招呼他,如此一来,贺敏和水蓝两个人倒多了自由,接触也越来越多。
渐渐地,贺敏不再对水蓝那般痛恨,看水蓝的眼神也不那么凌厉了,水蓝看贺敏的眼神也没了最初的怜悯,有时甚至敢对着他淡淡的微笑,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一个下人,怎么可以拥有自己的表情。
在宫宴之前贺敏又来了两次,还送了水蓝一个簪子。如意岂会看不出贺敏对水蓝的改变,这回轮到如意挖苦贺敏了。
“哟,你这来薛府是越来越频繁了,也不知是薛府的风水好还是薛府的姑娘好。”
贺敏怎么会听不出如意口中的揶揄,如意一句话竟让他回忆起还是贺兰敏之的时候流连酒色的生活,带出一句:“自然是姑娘好过风水啦。一个个长得娇娇俏俏,出了门都能惹得人嫉妒挨了鞭子。”
如意顿时接不下去了。
贺敏此时想起过去,竟头一次没有负罪感,没有痛恨感,他不知道该谢谢如意还是谢谢水蓝。至少,他可以正视过往的人生,不必再像影子一样活着。
他是贺兰敏之,他是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