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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悲惨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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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杜护士名叫杜菊香,这个名字在她那个时代的中国女人中是很普遍的。她今年50多岁了,可她还是个单身。她一直在人民医院妇产科做护士,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下班之后,杜菊香在外面的大排档吃了晚饭后,才回到她自己的家。
她的家在离人民医院只有两条街的一个小区里面。这是小区里面的一栋住宅楼,她的房子在这栋楼的三楼,是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这间房子是她六年前买下来的。以前她一直住在医院的单身宿舍,后来医院扩建,必须拆掉她住的那栋单人宿舍,她就失去了原来享受的福利,只能自己去租房子住。因此,不久之后她就买下了这间一室一厅的房子。
这间房子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储蓄。她不愿意像别人买房那样先付首期,然后每个月还银行的贷款。她觉得那样会背银行的很多利息,划不来。所以,她将她所有的存款都付出去——只留下装修费,不够的才向银行贷款。因此她只向银行贷款了7万元就买下了这间房子。现在这间房子还差1万多块贷款就还完了。
杜菊香用钥匙开了自己的家的门。进了门就是客厅。客厅不大,正对着客厅门的那堵墙摆着一个电视柜,电视柜上有一台彩色电视,是那种老款式的电视。门的左边靠墙摆放着一个带转角的长沙发。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卧室在客厅的左边。
厨房不算小,里面有一个灶台,灶台上有一个煤气炉。煤气炉的上面是抽油烟机。抽油烟机的旁边是一排橱柜。厨房的门边是一个冰箱。从厨房的整洁状况来看,杜菊香很少在家里煮饭。
整个房子不大,但是房间的朝向不错,窗户的采光很好。对于杜菊香这样上了年纪的职业妇女来说,有这样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是很不错的。
杜菊香回家后,立刻去卫生间冲了一个淋浴。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她并不在意看什么节目,她只是习惯了回到家里没事的时候就打开电视,免得家里太安静让她害怕。
杜菊香面部皮肤已经有些干瘪,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她的目光阴森,薄薄的嘴唇总是向下撇,让人觉得压抑。
她从茶几上的香烟盒里面抽出一支香烟,将香烟叼在嘴里,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将香烟的烟雾吸进她的肺,然后很享受地慢慢将烟雾吐了出来。
抽完香烟以后,她走进她的卧室。卧室里面有一张双人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还有一个上面放着一台电脑的写字桌和一个有轮子可以转动的电脑椅。
她走到写字桌前,在电脑椅上坐下。然后,她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很旧的老式笔记本。这个笔记本的红色塑料封面都已经老化得起了裂痕,不过还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愚公移山”几个烫金字。
她将笔记本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她翻到其中的一页,然后轻轻的念道:“陆仙枝,工人;张望祥,工人。1977年5月27日,53床,男。”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念道:“万诗玲干部,秦征干部,老干部子弟。1977年5月27日,47床,男。”
她面无表情的合上笔记本,将笔记本放回原来的抽屉。
她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内衣,内裤,汗衫和裙子扔到床上。她松开裹在身上的浴巾,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的胸部已经下垂,腹部明显突起。她的皮肤变得干涸,失去弹性并且布满皱纹。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穿上干净的衣服,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继续看电视。电视正在播报新闻。
“连日来,关于秦副市长的死因坊间有不少谣传,希望广大市民不要轻信谣言。下面是本台记者徐丽丽的报道。”
“各位观众,晚上好,我是都市电视台社会万象节目主持人徐丽丽。连日来,坊间不断有传言说秦征副市长的自杀与贪污案有关。据本台记者的深入调查进一步了解到,除了以上的原因之外,可能还有私人方面的原因。不过,鉴于法律对个人隐私的保护,本台不能透露有关细节,希望观众朋友谅解,谢谢大家!”
“这就是命!”她自言自语的说。她慢慢的陷入了沉思,她的脸渐渐的被内心的痛苦扭曲。
二
杜菊香出生在农村。
她的父亲是城里人,在市里的人民医院当保卫人员。她的母亲是一个农村人。这样的家庭在当时是很普遍的。
她的父母生了两个孩子,她哥哥和她。
她的母亲是农村户口。根据当时的政策,她哥哥和她也只能随母亲的农村户口,所以她和她的哥哥只能和母亲一起生活在农村。
杜菊香的父亲得过天花,是个麻子。可能是这个原因,在城市里找不到合适的老婆,因此只能委曲求全,到农村去找老婆。
当时,有些农村女孩子,希望能够到城市里生活,因此放低身段,宁愿在城市里找一个哪怕生理有缺陷的男人,也不愿在农村和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结婚。当时农村人的生活比城里人的生活相差很多,因此很多农村人羡慕城里人,希望成为城里人。退一步说,就算嫁给城里人的农村女人拿不到城镇户口去城市生活,但是能够找一个每个月按时领工资的城市男人,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这样,杜菊香的父母经过媒人的介绍结婚了。
杜菊香的父母结婚之后,生了她哥哥和她。她的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俩在她母亲的家乡生活。她母亲的家乡离她父亲工作的城市很近,乘火车不到一个小时,因此,他的父亲每个月都可以回来看她们娘仨个几次,并且给他们娘仨带回来城里的好东西。每隔一段时间,他的父亲还会带她们全家到市里去住几天,逛逛街,买些衣服和其他东西。
虽然杜菊香他们一家人不能经常团聚,但是也还算过得不错。特别是她的父亲在市里当工人,每个月都给家里带钱回来,这在她们村子里很招人羡慕。大家都说她妈妈和他们命好。
因为杜菊香妈妈成功的经验,她们村里和附近村里的年轻姑娘,都效仿她的妈妈,到城市里找人结婚。
杜菊香的母亲比较迷信。在她哥哥和她很小的时候,杜菊香的母亲请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黄半仙偷偷的给杜菊香和她哥哥算了命。算命属于封建残余,当时是被静止的。
黄半仙在算完他哥哥的命之后,有点迟疑了,没有直接告诉她母亲结果,他说要等到给杜菊香算完命之后再一起解说。
接着,黄半仙根据杜菊香的生辰八字给她算命。算着算着黄半仙就开始沉吟了,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黄半仙犹犹豫豫的对杜菊香的母亲说,他算不出。不收钱了。说罢,黄半仙站起身就走。
她的母亲一看这架势,就给吓到了。通常发生这样的情况,是算命的先生算出了非常悲惨的命运,因此不敢说实话,怕得罪请他算命的人。她的母亲那里肯让黄半仙走,她哀求黄半仙告诉她实话,她说她能够承受,还说,如果黄半仙不告诉她实话,她会从此不得安心,说着说着,她的母亲扑通一下,跪在黄半仙面前,抱住他的双腿,不让他走。
黄半仙本来不忍心告诉杜菊香母亲算命结果的,但是看她母亲可怜,就只有告诉她了。
黄半仙告诉杜菊香的母亲,她的女儿这一辈子命很苦很凶,十四岁之后克死全家人。说完就要走。
她的母亲哀求黄半仙给一个化解的方法,黄半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如果有化解的方法,就不算最苦最凶的命了。
算命的事情,杜菊香的母亲只和她的父亲一个人说过。她的父亲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往心里去。她的父亲毕竟是在城市生活的人,也读过几年书,而且政府号召破四旧,立新风,因此不大相信算命这些迷信的东西。
这件事一直是杜菊香母亲的一个心病。她后来找了好多算命的人重新给杜菊香算过命,结果都不一样。有的说杜菊香命不好,有的说杜菊香命还可以,只有一个山东过来的游方算命先生算出的结果和黄半仙的结果差不多,而且也告诉她母亲,没有化解的方法。
杜菊香和其他一些孩子一样,在村里上小学。小学毕业后,又到离村子不远的镇上去上初中。她的成绩普通,只是因为家里供得起她和他哥哥,加上她的父亲坚持要他们读书,因此就继续上学,不像很多村里的孩子,中途辍学回家务农。
三
这一年,杜菊香上初中二年级了,她十四岁。
一天下午,杜菊香和他哥哥已经放学回到家里。他们在院子里做功课。他们的妈妈在灶屋里准备晚饭。
杜菊香无意间抬头看到有三个人神色匆匆的朝他们家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是大队刘书记,另外两个人他们不认识,从穿着打扮上看,好像是城里来的人。
刘书记也看到了院子里的杜菊香和她哥哥,便大声问他们的妈妈在不在家。她哥哥回答说在家。
杜菊香的妈妈在灶屋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便从屋里出来,走到院子里。看见是刘书记,杜菊香的妈妈赶紧和他打招呼。
刘书记带着两个陌生人进了院子,将杜菊香的妈妈拉到旁边说话。
杜菊香看到其中的一个陌生人表情严肃而又悲痛的在和她妈妈说话,声音很小,杜菊香听不清这个人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情。
“什么?死了?我的天啦!”杜菊香看到妈妈突然大叫起来,妈妈的表情充满了惊恐。
“你要坚强,刘秋珍同志!杜秉全同志是因公殉职,组织上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将来的生活,请你不要过度的悲伤。”另外一个陌生人赶紧劝杜菊香的妈妈。
“你们说什么?我爸爸怎么啦?”杜菊香大声的问说话的陌生人,她和她哥哥都听见了这个陌生人说的话,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她和哥哥几乎同时冲了过去,站在她妈妈的身边。
“你们是杜秉全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陌生人问道。
“是的。你们是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哥哥焦急的问道。
“我们是你爸爸单位的同事。我姓成,他姓马。组织上派我们来通知你们杜秉全同志去世的噩耗。孩子们,你们要坚强一些,你们的爸爸因公去世了!”成同志满怀悲痛的说。
“我爸爸是怎么死的?告诉我们!”
“你爸爸是晚上值班的时候,被医院的救护车给撞死的。”马同志很内疚的说,声音很轻。
“医院的救护车撞死的?”她的哥哥有些难以相信。
“是的,医院的救护车当时正载着一个急症病人驶回医院,你爸爸正在大门口值班,看见医院的救护车回来了,便去为救护车开大门,结果被疾驶而来的救护车给撞死了。”
“命啊!这是命啊!”杜菊香的妈妈嚎啕大哭起来。
“爸!”杜菊香和她哥哥大声喊叫着,他们跟着哭了起来。
“坚强一些,你们要坚强!”成同志哽咽的说。
“是啊,秋珍,你和孩子们都要坚强些。”刘书记用手抹着眼泪。
“你们准备一下,立刻动身和我们一起回市里,去见杜秉全同志最后一面,和他的遗体告别。”马同志流着眼泪对他们娘三个说。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将杜菊香从痛苦的记忆中拉了回来。她从面巾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充满泪水的双眼,然后才接听电话。
“喂?”杜菊香接起电话。
“杜阿姨,我是詹伊。很久没跟你联系了,你身体还好吗?”
“喔,是詹伊呀。我身体还好,谢谢你的关心。你妈妈身体还好吗?”杜菊香接到詹伊的电话,心情好多了。
“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有一个朋友,他的老婆在你们医院生孩子,已经进了医院待产。我想托你关照他们一下。”詹伊说到了正题。
“没问题,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杜菊香爽快的答应了,这对于她来说,是举手之劳。
“那谢谢你啦,杜阿姨!女的叫汪馨,男的叫周凯瑞。”詹伊回答说。
“不用谢!小意思。”
“再见!杜阿姨。“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