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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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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时,天光大亮。
耳边又诈欺夭尚的话“临夜祁确实已来容城,并且手下有三馋妖”。
三馋妖,顾名思义:贪人心,贪妖色,贪美食。法力高深,是几千年极少才幻化成形的妖精,能指挥"乌鸦精"散播地狱丧气。被乌鸦精的地狱丧气袭击到的,能让地狱黑白无常前来勾魂,死于非命。
见其死状极其恐怖扭曲,面部呈灰色并凹陷,眼珠炸裂,嘴唇蛆虫布满撕咬腐肉。十指如蜘蛛腿脚般细小,双腿如十年树木般粗大。这就是乌鸦精的厉害之处,也是三馋妖的不二法宝。
临夜祁的步步紧逼让我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没想到,临夜祁手下竟收留这样狠毒的角色。凶狠如他,比五年前的行径更令人发指。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让出神的我收拢思绪,听见小丫的清丽声音传来“画倾姐姐,小姐通知你去碎玉阁”。
我朗声应道“知道了”。
小丫又说“小姐还说让画倾姐姐把她房间里昨天放起来的画像拿过去”。
我疑惑不解,却也立马道“我知道了”。
“画倾姐姐,那小丫就不打扰你更衣了”。
“好”我道。
穿好衣物,洗漱之后,去她的房间拿了画像便前往碎玉阁。
春光迤逦,鹅暖石铺成小路,花石为阶。左手池边种植一排垂柳,柔柔软茎随风摇摆,池水碧波可见锦鱼顽皮游弋,水里种植荷花,荷叶三三两两舒展,更多的才开始冒尖,蜻蜓飞驰立于小荷上头。右手幽葩细萼,蔷薇尽香,粉蝶留恋弄花越发娇艳璀璨,枝叶疏影,但荡初寒。往小桥上前进,眼前豁然开朗,假山林林总总,怪异姿态,见其爬山虎藤枝缠绕叶叶翠绿盎然,逼人眼,当真美景尽收眼底,心情踌躇也顿时抛到九霄云外,格外爽朗。
瞧见鹅黄软衫清瘦身姿的美人端坐在石凳上,目光倦怠的落在某一处野花野草上。
我静静出声“小姐”。
她循声而敛回心绪,目光柔和淡淡的望向我“你来了”。
我点头,快步走向她,关心道“此时,初晨寒凉,小姐应该披一件衣裳,免得落了寒气咳嗽啊”
“不碍事”她轻声说,把我手中的画像放在石桌上,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今天让你拿着画到这里来,是跟你说一声,你和我去寂长白府上去”。
“什么?”我吃惊“小姐,可是为了还画像而去”我猜测。
她点头“是了”。
“为何不派下人前去归还”我说。
她摇头,淡淡道“我的事情不想让别人插手,还是自己亲历亲为的好”借口,我心中轻叹,不过是在想见一面而已……还了画像,见了他一面,又能如何,还不是在痛上一回。也罢。
“那,小姐何时过去”我低声又道。
“不急,等张管家来了再去吧”我不解,怎么好端端的扯进张管家。
明亮的光线搁浅,空气中淡淡游浮的香味,让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初遇时她的情节,也是这样雨过天晴,花香怡人的世风里……
不谙世事的少女,明眸神飞,质美如兰。
她收留我时,正是我家族被灭时。
对付三千狼兽猛烈的突袭,夭尚遍体鳞伤带着心灰意冷的我杀出一片血路,四处狼狈逃串,躲避。临夜祁的步步紧逼让我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夭尚带着我被迫逃循容城来到鼎护城的曲香山上,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疗养伤。
洞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浑身是血的夭尚拽着我一句一字的说“你——不——允——许——死”她昏过去之前对我用这样命令的口吻一字一句咬牙吞血嘱咐道。
我冰冷的嗤笑,昏暗的光线里我望尽了这场颠沛流离制造出来的无处容身,尸横遍野的绝望,泪水跌落,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意。这点痛,怎比的了心中铺天盖地汹涌翻腾的窒息。它深入骨髓,让我痛到极致。
天可崩,地可裂。海可枯,石可烂。
在所不辞我对临夜祁的痛恨,他害我成为这般任人宰割摸样,不能对抗妖魔的袭击,不能亲手血溅敌人的生命。为我族报仇,反倒让族人处处保护我。亲眼见父亲亡命当场,狼兽獠牙撕扯族人血肉,兄弟姐妹,婢女侍卫慌张惊叫,拼命抵抗。
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腥味,洋洋洒洒的是血水漫天。淋湿我颓丧愤然的脸庞。粘稠的阻塞我的呼吸。
然,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我仰天悲乎哀叫,也是于事无补。
但我不希望夭尚为我而死,至始至终,她都是最该置身事外的,是我当时的决定害了她跟我背负这场生死诛杀。我决定先救活她。
下雨的天气很恶劣,我打算雨停了,出去找寻"天藓"草,夭尚带我来这里躲避时,告诉我,这里没有妖魔存在,大概是受了南丰仙人的灵气庇佑笼罩,妖魔不敢来这里造次,所以大可放心,临夜祁暂时不会从妖魔嘴里得到我们的行踪。
昨夜漫长,终也是结束了,清冽的微风贯穿山洞,我起身来到外面。
树木高大葱葱郁郁,雾气稀薄漂浮,脚下野花伶仃,泥土松软潮湿。处处透着安逸与静谧,可惜,我无心来观赏,眼神癝洌大步流星的往山下行走。
行到山脚一半,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我还未仔细辨别,又听闻另一道细小焦急的话语“小姐,你慢点!”
刚才那清脆的声音又响起“翘芸,你快点就是了”
“哎呀!小姐,我就是快不了吗?”名叫翘芸的姑娘撒娇似的说道“小姐,你等等我啦……”。
我退到树边,冷冷的打望着眼前气喘息息,俯首撑额,一脸天真浪漫的少女和身后赶来的眉清目秀,肉嘟嘟可爱摸样的女孩满目惊讶的盯着我看。
“小姐,她是谁啊?”翘芸愣了半天,才反应到。少女也独自纳闷,大清早,人迹罕至的深山遇见衣裳到处破破烂烂,血迹密布的我,很是奇怪。对上我冰冷的眼眸,更是生出一丝惧怕,暗自揣测。
我正准备远离她们,刚走了两三步,没想到她竟开口询问“姑娘,可是受狼兽的袭击了”。
脚步硬生生停下,那少女是谁?她怎么会知晓狼兽这等妖兽。我脑海里飞速的盘旋着疑问。
她又接着询问“姑娘,可是寻"天藓"草,来治疗”。
“……”我不知她是谁?打定心中念想,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不过,看她的神情倒像是真的关心我的伤。
她见我不说话,上前几步走来,眼神诚恳,继续道“我家有治疗你身上的药,爹爹说,现在"天藓"草,早已不能根治狼兽留下来的毒性,只能起到缓解作用,我看你还是不用苦苦寻找了”语气淡淡,眉眼一片单纯之色。
恍惚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要被临夜祁捉到,还不是又牵连他人,何必!
抬脚施施然离去。再也不管她在背后叫唤和她身边跟着的婢女嚷嚷,好心当驴肝肺等等的责备之声。
在看见她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藓草只寻到三颗,她之身一人竟然还在刚才相遇的地方一会站着,一会蹦跳一下。
瞧见了我,吱声拦住我,得意洋洋的笑“看你一脸哑然的样子,我也算没白等了,生怕你不会回来”扬起手中的香囊,又说“我折回家拿的哦,里面是我爹爹配置治愈狼兽的药草哦,你赶紧拿回去服用,一日两次就可以了,三五日就会大病初愈”。
愚蠢。我嘲笑。
她见我无动于衷,微微皱了皱眉,抿紧嘴唇,好一会才无奈夹杂宽慰的说“好吧,好吧,你不理我算了,但是你一定要把药吃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弯下腰把装有药草的香囊放在树干上,默默的抬头看我一眼“我走了哦,你一定记得哦”然后是她蹦蹦跳跳远离的桃红身影。
后来,我才知。
她那日不过是想看看曲香山上尽头的风景,不曾想,遇见我,心中生怜悯,于是做了哪些举动。
她还说,你冷冰冰的戒备里,让我捕获了些许熟悉的味道。至于是什么?她未曾再提,我也无心追问。
回忆至此,面前当时笑容明朗、天真无邪的少女已成长成为袅袅婷婷、貌美天仙的女子,为感情苦困的人。
不见那时,只见这时。时光是个残忍的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