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大白芷

9、秦誉

　　从古至今，不管一个皇帝是愿不愿意，总是会有人以开枝散叶为中心，以增加妃子的人数和加快生子速度为基本点奉劝皇帝扩张后宫、辛勤耕耘。
　　因此，作为一个没几个后代的皇帝，大臣们都非常热心的为皇帝张罗起了选妃事宜。
　　皇帝郁闷地发现自己的臣子们做别的不行，在为自己选妃的事情上那叫一个积极主动，恨不得一股脑的把合适的女性亲属一股脑都倾销到宫里。
　　选妃一事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开展了。多少痴情儿女就此被迫分离，多少多情女儿就此被迫入宫开始宫斗的生活，多少父母从此开始有了新的平步青云的方法，又有多少家族要开始提心吊胆地祈求女儿多得些荣宠……我们按下这些悲欢离合不表，只单单说说一个就此失去了心中所爱的小郎中。
　　小郎中姓秦名誉，祖上乃是前朝有名的太医，自改朝换代以来，秦家在京城开了家医馆，生意很是兴隆。京城人民都知道，秦家医馆专治疑难杂症，谁有个伤风感冒是断断不去秦家医馆的，若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也断断不去其他医馆的，只奔着秦家医馆便好。
　　秦誉小朋友年幼时便被秦老爹重点培养，秦老爹坚信这儿子日后必将有所上作为，恨不得他三岁会把脉，四岁能抓药，五岁能治病，六岁就能把死人给医活了。
　　秦誉因此度过了一个悲惨的童年。到他十一二岁时，秦老爹终于认命了，这儿子也就只是个不错的郎中，想要他有什么太大的出息怕是不可能了，故而对秦誉的要求便渐渐少了。但是毕竟还是秦家的儿子，秦老爹的一身医术秦誉倒也学得个七七八八，把死人医活是不可能，但也断不至于把活人给医死，继承下医馆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秦誉呢对自家老爹的心路历程当然是不太了解的，毕竟人家年纪不大，又天天泡在医书里，人情世故还不甚通达，对老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也就没什么感觉，依旧过着他可以说是没心没肺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碰见了他的一生所爱——沈凝。
　　秦誉第一次看见沈凝的时候，只有十四岁，沈凝生了重病由大人领着来医馆里看病。秦家医馆一向不出诊，沈凝虽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也没办法，只能由家人领着过来。因为病生的重，沈家无奈把沈凝留在医馆里，只留了两个小丫鬟照顾。
　　沈凝那时身量不足，却也已经是个十足的美人了。秦誉一直记得每次给沈凝把脉的时候，沈凝总是微微笑着看他，他总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微微的红着。终于有一次秦誉大着胆子和沈凝对上视线，只一眼，便是一生。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他一直记得沈凝的眼睛，大而清澈，像最漂亮的珍珠，柔柔的散发着微微的光，还氤氲着一团雾气，让人看不清却忍不住想要继续看下去。那样美好，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在秦家医馆尤其是秦誉的精心调理下，沈凝的病渐有好转，沈家便把她接了回去。
　　沈凝不见了，秦誉怅然若失，每天见月伤心，赏花泪流。他经常失魂落魄的坐在沈凝之前住过的屋子里，就好像沈凝还会回来一样，秦誉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首诗：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秦老爹对自家儿子的表现归纳为青春期综合症，伤春悲秋嘛，谁家小孩没点烦恼，正常正常。忧郁嘛，那也比天天上房揭瓦好，好事好事。
　　秦誉再见到沈凝是在元宵花灯会上，秦老爹把儿子踢出门要求他散散心，秦誉乱走着，突然发现沈凝正在家人的簇拥下赏花灯。他一直觉得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老天要让他再一次遇见沈凝，要给他一个可以再一次远远地看着沈凝的机会。
　　秦誉鼓足了勇气深情凝睇着沈凝，他突然很希望时间就这么停止下来，让他可以一直看着沈凝，直到天荒地老。
　　只是老天从来不会答应这种无聊又无理的请求，正如即便你想一秒到白头，老天也没办法答应一样。毕竟有人想时间静止，有人希望时间快点过去，这么矛盾的希望，老天也是很难做的。
　　沈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向秦誉的方向看来，二人目光交汇，沈凝认出了秦誉，微笑着走过来。
　　具体两个人当时说过什么，秦誉已经不大记得了，他只记得他结巴着跟沈凝打了招呼，沈凝又似乎向他表示了感谢，对医的喜爱，顺带还表示会偶尔去医馆看看他的。
　　秦誉觉得老天简直是对自己太好了，不但可以让沈凝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让沈凝跟自己说了几乎话，甚至还让沈凝可以偶尔来看看自己——虽然沈凝的意思是要去医馆学点医术，不过对秦誉来说都是一样的。
　　后来的故事程式化的作者都不屑于去写，总之最终秦誉终于表明了心意。沈凝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虽然心里头也还挺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小郎中，毕竟小时候爹娘教育的很到位，沈小姐深知不能行逾轨之事，两人也就一直都发乎情止乎礼的。
　　秦誉本来还想着要早点把沈凝娶回家的，但是沈家好歹也是大族，还都一家子为官做宰的，沈老爷不是很瞧得上这个穷郎中。只是沈夫人觉得小伙子有一技傍身，人品也很是不错，自家女儿又喜欢，因此对这个小郎中还挺看好。
　　母女两正忙着给沈老爷做心理工作让沈老爷同意秦家的提亲，结果一道圣旨下来，得，母女俩也不用做工作了，沈凝作为官宦之家的适婚女性，直接被扔进了宫参选。
　　本来一对小恋人还想着指不定选不上呢，宫里没多久就传来了消息，皇帝直接看上了沈凝，夸她颇有悲天悯人的风范，很是喜欢，直接点为了才人。
　　秦誉听见这个消息，顿觉晴天霹雳，整个人晕晕乎乎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第二天不死心，托人去打听消息是否属实，结果悲哀的得知，他的此生最爱如今已是皇宫里的宠妃了。当然，沈凝凭着一手医术成功保住了一胎皇子，凭着儿子颇得圣眷升为德妃这一类消息已是后话，但也进一步的瓦解了秦誉的内心防线，为他最终的悲剧生活打下了基础——好吧，其实也称不上是悲剧，顶多也就是略微的悲惨了一点。
　　秦誉又回到了见月伤心，赏花泪流的状态，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让自己的泪水可以流回眼睛，因为秦老爹教育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泪眼盈盈的秦誉天天坐在家里默默流泪，秦老爹觉得秦家医馆的生意都被他影响了，为了让儿子从情伤中恢复，秦老爹开始给秦誉找事干，例如让他去给乞丐看病，但是秦誉还是老样子。秦老爹觉得非常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情感细腻，但又没办法，只能尽力帮儿子找事情做，希望他早点恢复正常。
　　秦誉也感受到了老爹的心情，在思考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提出了一个建议：“爹，我想出去云游天下，四处行医，以了余生。”
　　秦老爹觉得这倒也算是个办法，更何况儿子天天这么难受当爹的心里也不好过，遂同意了儿子的提议，给了他十几两碎银子提醒他贴身放好，便打发儿子出去了。
　　秦誉走时，秦老爹送儿子出城，看着唯一的儿子要离开自己，内心也禁不住有些悲伤。
　　“儿子啊，若是撑不住了就回来吧，爹就在家里等你。”
　　“爹，儿子知道，儿子只是没有办法抑制住心痛。为什么我们可以治疗那么多的病，偏偏不能一直心痛呢？爹，为什么？”秦誉捂着胸口痛苦地说。
　　“哎，儿子……”秦老爹无言以对。
　　“爹，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你看不见我眼里的寂寞与哀伤。”
　　“……”秦老爹继续无言以对。
　　“爹，便送到这里吧，儿子走了。儿子不孝，不能照顾爹了。”
　　“儿啊，此去茫茫，你一定要保重。给你的那点碎银子千万拿好啊，跟你说，你都不知道外头贼子有多猖狂。你可小心啊，别露了财。”
　　“儿子知道。”
　　“对了，钱千万要分开来放，万一被偷了，钱分开放比较容易保存下来。”
　　“儿子知道。”
　　“儿啊，你千万要小心啊。”
　　“爹，你也小心。”
　　“哎，爹舍不得你啊，也罢，孩子长大总是要出去闯荡闯荡的。你要好好弘扬我们家的医术，多治病救人，多积积德啊。”要是能讨房媳妇是最好的，秦老爹心想。
　　“嗯，爹。”
　　“那你走吧，省的惹我伤心。”
　　秦誉向秦老爹鞠了个躬，背起行囊，开始了他的行医之路。
　　前路茫茫，秦誉的终点啊，你在何方，你在何方？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