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死之路》小璇儿

1、第一次死亡

　　鲜血，弥漫了这片土地。目之所及的是一片片深红、一片片浅红相互交错。浅红渐渐颜色深了，在向深红变化。可是浅红的地方并没有因此减少，这是因为那个受伤的人仍然在流血。失了那么多血，却依然不肯吸送到嘴边的血，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锥生零，张嘴，听到没有！我让你张开嘴。”饱含着怒气的话语一再地重复。这也许是玖兰枢的第一次失态，或者说是有生以来的唯一的一次失态。他从来没有想过，只不过是一个当初选给优姬的骑士而已，再说现在优姬也已经恢复了纯血种的记忆和能力，锥生零明明已经只是一个废弃的棋子。为什么？为什么当锥生零要死的时候，他会这么恐慌。
　　自己明明，明明就是很讨厌锥生零呀！厌恶着他对优姬曾经的关心和爱护；厌恶着他对明明已经成为他最为厌恶的血族的优姬的注意与不忍；厌恶着他因怀疑自己不会好好待优姬而对自己所说的冷言冷语。
　　“你难道还想再吸优姬的血？再伤害她一次吗？”看着不管怎样都不肯吸自己血的锥生零，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个怎样滋味的玖兰枢开口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坚持多久？坚持到优姬来吗？别做梦了！”
　　“咳、咳、咳、咳……”锥生零仅仅只是张开嘴巴，想要反驳玖兰枢的话，却先被送到嘴边的血呛到了。剧烈地咳嗽，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不仅有玖兰枢的，也有他自己的。咳出的血液很快就和面部及已经看不出是银色的头发上曾沾染的血迹汇合。
　　“锥生零，你不是立志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吸血鬼猎人吗？你想止步于此吗？不过就是几个拥有特殊能力的levelB吗？难道你要认输吗？”玖兰枢盯着不肯吸他的血的锥生零，愤恨的说道。
　　反驳不成的锥生零，不再说一句话。而玖兰枢也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四周陷入了一片沉静。被结界所困的两人，一人是什么都不想说，而另一人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结界是三个levelB所构建的，并不是现在快死的锥生零和被下了能使肌肉酸软以及丧失反抗能力的药物的玖兰枢所能破开的。比较幸运的是，因为敌人都死了，这个结界的能量正在消退，照现在这个消退速度，大概需要两三天，结界就会消失。不幸的是，再不肯吸血，锥生零大概只能撑一个小时，这还是往好的方向估计。
　　玖兰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嘴巴微微张开，然后又合上，几次反复之后。他尽量用着平稳的声调，说，“你若死了，优姬会难过的。”我也会难过的。后半句硬是深深地被他咽下。因为他知道，除了绯樱闲，锥生零最恨的就是自己。
　　“你会照顾好优姬的，”虚弱无比、细若游丝的声音从锥生零的口中缓缓溢出“毕竟，优姬是你的未婚妻。”锥生零的声音虽然微弱到听不见，但依然能让玖兰枢感觉到他对优姬的关心与留恋。
　　玖兰枢不知道是该气他对优姬的在乎，还是气他对自己生命的漠视，亦或者气他对自己的的反抗。心里渐渐随着锥生零的话语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自己的内心早就有答案。为什么看到锥生零在和优姬愉快地说话，会上前打断他们的谈话；为什么看到锥生零即使是需要血也不肯伤害优姬，会生气嘲讽他；为什么看到锥生零为了保护优姬而受伤，会讽刺他不自量力；为什么看到锥生零接受优姬的礼物，会那么难受。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地让优姬与锥生零疏远？难道只是为了让优姬离开锥生零，自己成为优姬唯一重要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的，那现在锥生零要死了呀！以后不会再有锥生零了！自己应该高兴啊！但是为什么一这样想，自己的心就在隐隐作痛，不是很明显却无法忽视的痛。自己，不希望锥生零死。已经是吸血鬼的锥生零，一旦死亡，那么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会灰飞烟灭，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不会再有名为锥生零的吸血鬼了。
　　不会再有那个“人”不自量力的威胁自己，不会再有那个“人”同时具有吸血鬼与吸血鬼猎人的身份，不会再有那个“人”和自己抢优姬，不会再有那个“人”挑衅身为血族始祖和纯血种的自己，不会再有……
　　为什么一这样想，心中的酸涩就越发的，越发的扩大，似乎将整颗心都要占满。锥生零，因你所出现的情感，自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自己知道，不想你死，不允许你死，不会让你死。这样想着的玖兰枢，再次将流着血的手向锥生零的嘴角送去。
　　锥生零用尽全身力量，努力挥开玖兰枢的手。因为受了很严重的伤，即使用尽全力，但依旧显得无力，因此并没有挥开玖兰枢的手。但是正是因为他反抗的举动，反而使玖兰枢停下了动作。
　　“不、需、要，”仅仅只是三个字，却好像用尽了力气，微弱得只有将耳朵紧靠才能听得到。声音的确是微弱，但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犹如一颗硕大的石头将玖兰枢原本就因怒气就震荡波动的心掀起了一个更大的波澜。
　　“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会来救你？优姬吗？还是不要再白日做梦的好，锥生零！”过多的怒火是的玖兰枢开始口不择言，“在这个世上，你的父母早就被绯樱闲杀了。你的弟弟也在几年前死了吧！跟你关系也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至于黑主灰阎，你的养父，好像在不久之前也死了吧！哦，对了，还有你的师父，可是在半年前就失踪了，到现在都是生死不知。哼，还有优姬，她是我的未婚妻，你就不要妄想了。但是，锥生零，你要知道，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下去，你还可以去找你的师父，你还可以看到，优姬。只要你活下去，我不会在做什么。现在还想死吗？”
　　若不是锥生零的身体还有这轻微的浮动，玖兰枢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怀中的人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那么以锥生零的性子，是怎么也不可能肯靠近自己的。可是他宁愿看到锥生零在自己靠近他时，像一只炸毛的小银猫，张牙舞爪地，用尽各种方法地，将自己驱逐他的领地的样子，也不是现在这幅倔强地不肯吸自己的血而快要死的样子。
　　“…………”锥生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身体状况而无法说出。玖兰枢将耳朵再一次靠近，声音极其微弱，也是多亏玖兰枢自己是个能力强大的纯血种，在感官方面远超其他血族。
　　嗯。这是锥生零的回答。着实让玖兰枢没有想到，在众人眼里那个沉稳冷静，做事有条不紊，从容淡定的锥生零竟然，竟然想死。为什么？那个在被绯樱闲咬了之后，仅仅凭着个人的意志力，抵制吸血的本能的锥生零，怎么会这么回答自己。曾经见他一次一次在与血族战斗，即使是陷入困境，也只会越挫越勇，从不退缩。为什么？仅仅是几个拥有特殊能力的levelB，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这更糟的情况，那不都活下来了吗？以前也没遇到过锥生零这样子呀？要说原因，难道是厌恶他的血？不对，锥生零以前也不是没有吸过他的血。要说是厌恶，那早八辈子就应该厌恶了呀！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锥生零他是，真的，想死。
　　总觉得，死亡什么的，跟锥生零似乎从来没有扯上关系，更不会扯上关系。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才让玖兰枢无法面对锥生零会死掉的现况。玖兰枢机械地勾起嘴角，显得很是渗人，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想死？为什么？你，为什么，现在，才想死？是因为，锥生一缕，还是黑主灰阎，还是玖兰优姬？”
　　问完之后，玖兰枢盯着锥生零的一举一动，试图通过这样的举动，看出锥生零的回答。等到锥生零终于有了动作，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动作很是轻微，似乎只能看到染了血的银发左右轻晃了一下。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使得玖兰枢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我……累……”锥生零突然间开口，“好……好累……累，坚……坚持，没……没有……了。一……一缕、理……事长、师……师傅……傅，不……不在……了。绯……绯樱……闲，早……死了，没……没有……有，咳……咳……咳，仇……仇……没了。我……想……休息……息。”仅仅只是几句话，就好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玖兰枢轻笑，没有声音的笑。而后，渐渐发出了声音，一点一点变大，直至癫狂。他知道，怀里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这就是血族的悲哀，拥有长久的生命，近似永生，但从来没有那个血族真正的永生。血族也会死，而且是身体和灵魂一起死亡，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就好像从来就不曾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