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你何欢》左眼时光

23、贰.8（1）

　　孟轩因为上次在医院听到我和咖啡店少年的对话而吃醋，甚至开始了看似平静的冷战，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我和沈烟一起泡温泉时问她应该如何去做，她表情温柔地说着对待梁镜堂的方式，虽然我并不认为那些方法对我适用，但她说起那些话时的神情却是动人的。
　　泡完温泉后我和沈烟在厅堂的茶室喝茶，等着那两个喝酒的人归来。原本我说要回去房间，可是沈烟拉住我说：“如果在这里等他回来，他会感到很温暖的。”那时我有点不知道她这句话时对我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但我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来了，脸上都带着微醺的表情，沈烟陪在梁镜堂的身边和我们没说几句话就上了楼，留下我和孟轩。
　　“那么，我回去了。”我也起身准备回房。
　　孟轩拦住了我，他看上去很清醒，我正要说话他就拉起我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我在他身后走着有点跟不上脚步，阴冷的风吹过我浑身颤抖着。
　　他似乎是注意到我的颤抖，停了下来把外套脱下披在我的肩上。
　　今夜的天空有些灰暗，星和月光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的脸庞。“有什么话要说吗？”
　　“为什么？”他张了张口，声音低哑而沉闷，“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那么地不在意，就好像一切都与你无关一样。”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还让我怎么办？”因为太冷，我的语气有点急躁。
　　“吻我。”他咄咄说，“你不是说要挽回我的心吗？那就吻我。”
　　“不。”我果断地回复了他，“我不会这样做。”
　　“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为什么不可以？”他拽着我的手腕，像要把手腕捏碎了。
　　这样的场景，我曾经历过吧。那天的天空比今天明亮，他也是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后来我们也吵架了，惊动了在场的人们，他把我的手腕捏得酥疼。
　　就好像时光重现，只不过今夜无月无光。
　　“够了吗？”我挣脱了他的手掌，淡漠地说道，“如果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就算了。”我拿下肩上的衣服，递还给他。
　　“我不会放手，你是知道的。”他没有接过衣服，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想一想，我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我更加发狠地弯了弯唇角，抹出一丝和现在的气氛不相融的笑容，“你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女人，最后的选择也未必就是我。或者你现在一时迷恋着我，可是终有一天我会被你无情地抛弃，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所以孟轩，如果你现在还对我有着恋心，或许可以考虑放过我。”
　　“我并不急于知道你的答案，你毕竟是让我心动的人，好好地思考一下吧，明天早晨在我走之前给我答案。”
　　“我会等你。”
　　我松开他的衣服，落在了他的脚背上，没有回头地离开。
　　痛苦吗，孟轩？你的心脏是否像刀割般撕裂着疼痛。如果你还能感到这样的疼痛，也只是我所经受的万分之一而已，我都知道了，关于阿良被赶出家的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看到了阿良从前的日记，在被赶出家门后他写下的第一篇上这样写道：
　　“……虽然像是骗人的，但我却在父亲赶走我时听到他说，‘你以为孟轩会替你求情吗？那孩子早就希望你走了，所以，从今以后滚出这个家，再也不要回来！’。我是被自己最喜欢的弟弟赶走的吗？原来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亲情不过是繁华一梦，我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所以，用你全部的心来爱我，念我，恨我，怨我吧，我会把最甜美的毒药灌进你的胸膛。
　　没有留神脚下的路，回神时已经走了很远，回去的路也因为曲折的方向让我迷蒙，于是我索性继续前行。终于走到了明亮的地方，我看到不远处有穿透夜空的光，那是一座石桥吧，桥下的溪水在黑夜中静静流淌。
　　走近时，桥下有一个身影在动，我不由地暗自握起拳头，那个身影从溪边起身，绕到桥头走上了桥。石桥两侧的灯光照耀地如白昼般明亮，那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他修长的背影在路灯下影子拖得很长，他走到速度很慢，像是在欣赏月光，可是今夜无月。
　　他手臂上搭着的衣服随风飘动，他却不很在意，慢慢地，他快要走到桥的正中央。
　　……
　　……
　　阿良。
　　是阿良的背影。
　　我知道自己一定没有看错，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他的手，看清他的脸，然后再也不放开。
　　这么想着，我的双脚已经向桥上奔去。
　　跑到他的身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伸开双臂抱住了他。
　　阿良……
　　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希望得到哪怕一丝的回应。
　　他静止了片刻，转过身低头看着哭泣的我，眼神中有点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他抬手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变得温柔，这个好听的声音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我这样想着。然后，轻轻踮起脚尖吻上了他。
　　我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在我们的唇间晕开，咸咸的味道让我落下了更多的泪水。他像安慰一个小孩一样，把拿着衣服的手臂环在我的腰上，轻轻地拍着，另一只手不断地抹去我的眼泪。
　　我知道他不是阿良。
　　我知道。
　　可是就算如此，只要能拥抱有着阿良背影的人，我也心甘情愿了。
　　拥我入怀的这个咖啡店少年。
　　阿良，我们的再次相遇，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那个少年送我回到了住所，一路上他只是走在我的身旁没有说话。我知道自己应该对他解释些什么，可是我们之间的氛围让我隐隐觉得这些并不需要。我们已经是第几次偶然相遇了，每一次他都会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就好像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从未远去，所以哪怕不曾相见也不觉陌生。
　　可是我连开口问他的勇气也失去了。
　　“那么，再见了。”他向我挥手道别。
　　“等一等。”我冲动地叫出口，他重新转过了身，“你的衣服。”我看到身上的一抹棕色，慌忙脱下了他的大衣还他。
　　他接住大衣，还是那样温暖地微笑着，让我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谢谢你。”我又说。
　　“不早了，休息吧。”他的声音像从天空中飘落而下，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点点头，不由笑了，看着他远走的背影。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有问他的姓名。
　　可是当我重新走入夜中，他已经消失在了一片黑暗。
　　原来是这样啊，我不相信的叫做命运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