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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朝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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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到朝日了。”
马车外突然响直起的声音让慕无卿走远的心神定了回来,随即便低头看向那个眼皮未睁,却已有动静的少女,他的眸中似是谦意又似是决绝,口中却是响起冷到没有感情的声音。
“知道了,在离城门十里外的街边停上,待着便是。”
“是。”
自救下她以后,这一日一夜她从未睁过眼,只是在休息,没错,连熟睡都未曾,她也没有问过他任何话,更别提问他目的了。但此刻他却有些不安了起来。毕竟他是要将她送到另一个火坑,哪怕他已尽力能护她周全,于她,他也有些愧对。
清云却在此刻睁开了双眼,一双清淡的眸子便直接落入了他的眼眶中,脸色平淡的她并未有所在意,反而是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发饰,端正了坐姿等待着他的开口。
尽管有些事她已心知肚明,但她却要他开口,一时之间,马车上便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良久,他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却似带着很沉的倦。
“唉,我要送你到宫中......以皇后的名义。”
清云闻言不怒反笑,脸上的戏谑极重。
“怎么?哥哥莫不是心生愧疚了吧?”
仿佛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一般,慕无卿脸上的心疼在一瞬间便转为了冰冷,眸中的清醒也切切实实地呈现在清云略显得意的微笑中。
哼,她才不相信有人会心疼她,为了别人的命运而愧疚,不会是他们这一类人能干得出来了。想用此来软化自己,未免太小瞧她了。
慕无卿也并未过多在意,随即脸上便挂回了熟悉的浅笑,开口道:
“云儿所言甚是啊,只是哥哥也只能遵从皇命啊,妹妹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清云一扬眉,笑道:
“清云明白,还要谢谢哥哥救命之恩呢,只是,有些事哥哥是不是该让妹妹心里有底呢?”
慕无卿眸光一闪,随即笑道:
“那是自然,其实哥哥是想......”
清云看着他渐渐变回严肃的神色,坚定的眼神便流转而出,听着他一字一句的下文。
“皇位。”
没有惊讶,也没有不屑,在慕无卿志在必得的目光中是她的了然微笑,果然......不过,反正......她想起了那张字条,神色一转,坚定地点了点头,对视之间,尽是了然。片刻后,慕无卿便携清云信步走到了城门边。
“卿皇子好。”
“免了。”
“谢卿皇子。”
看着眼前跪倒一排的守门卫士,清云微挑了挑眉头,一丝惊讶的目光流转而出。
没想到慕无卿在这朝阙宫中名望如此之高,想来要不是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要不就是极受扆翠殇的宠爱,或者两者皆有。
“卿皇子......看来你在这皇帝面前掩饰的很好嘛,还卿,我看无卿才更适合你吧,无卿,无情。”
慕无卿闻言却是一怔,原来,无卿是这个意思吗?倒也合适,对于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父皇盛澶帝而言,他的确对自己无情吧,目光微转,慕无卿有些戏谑地看向了身边眉眼间皆是挑衅的女子,微微一笑。
“云儿真聪明。”
云儿......这世上极少有人叫她云儿,自从娘去世之后,便只有慕子玺和慕无荀才会这样说,这样看来这般叫她的人还真是个个死穴啊......她淡漠地抬起头,却合着冷意的眸子扫过慕无卿戏谑的眼睛,不发一言,可却未料到今日一念,定了未来。
“公子......”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一位轻装便衣的男子携马车出现在了眼前,慕无卿上前一步,阻止了男子行礼,扶养清云上了马车后,在男子耳边轻声交待了一声后,转身坐了另一匹马,向着皇宫内进发。
坐在马车上的清云此时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因为她注意到了驾车的男子腰间的佩剑和宫服,那无一不在告诉她,那男子是皇帝身边无比亲近以及信任的二品护卫,甚至是统领了一定量皇城护卫军的大内高手。而最重要的是,他称呼慕无卿为公子。
这不得不让清云开始顾忌以及怀疑,慕无卿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或者说他为何要用到自己呢?
这厢清云仍在思索着慕无卿的来意,那厢朝日堂中几位大臣则正为前几日传来的邻国公主遇刺之事议论的焦头烂额。
“皇上,慕渊国国主已为辰公主遇刺一事,多次向本国发出声讨了,老臣担心,若皇上再不做出个定夺,必有战火将起啊!”
“皇上,右相所言极是啊,皇上尽快下决断方可。”
”皇上,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说不定本就是慕渊国主所设圈套,不可轻易妥协啊。”
“皇上,臣亦与左相同视,望皇上三思而后行。”
“皇上,臣以为左相此言差矣,慕渊国主极为宠爱倾世皇后,对辰公主更是深爱,这是世人皆知的,试问,对于自己深爱的女子的女儿,亦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他又怎会设此圈套?退一万步而言,哪怕此为圈套,为国家安定,百姓安乐,也不得不入啊。”
“右相此言可是意指本国无能,只能受制于人喽!”
“臣万万没有此意,只是......”
看着大殿中百态的众臣,朝明帝扆翚殇的脸上一丝不屑一闪而过,他们那点儿心思,他又怎会不知呢?个个不都是为了自己吗?有哪一个是真心待国家,对他这个君主呢......
“够了......”
朝明帝猛地一拍桌子,整个大殿便立即陷入了寂静之中,所有人都条件反射一般地跪倒在地上,满脸惊恐状,看着那些或刻意或真实的恐惧,一股怒气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皇上息怒。”
一个温和却不失坚毅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了大殿中,所有人却都在听到这一声音的同时安下了心来,扆翚殇的心头也不再愤怒,反而有些许欢喜地看向大殿门口,那个有着绝世面容的紫衣男子正一步步地走上前来。
慕无卿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礼。
“皇上,请恕微臣突闯大殿之罪。”
扆翚殇端坐于龙椅之上,从小在宫庭接受的一切教育,让他迅速地收敛了神色,恢复了作为一位帝王的端庄,大袖一挥,哄亮的声音响起。
“免了,你们也都起来吧,卿皇子来得正好,朕的几位大臣们正为了辰公主遇刺之事争论不休,既然你是慕渊的皇子,朕倒想听听你的意见。”
扆翚殇状似随意的一言,却使得众大臣再次心头一紧,这个慕渊国的质子,从小就在朝阙宫中长大,甚至也是当今圣上登上皇位并且稳坐至今的首要功臣,而皇帝对他更是十分信任,到了依赖的地步,只要他说的意见,基本上就已经是定论,此刻皇帝这一问,便将一切决定权交到了他的手中,只是,慕无卿到底也是慕渊之人,他的用心又有谁知呢?而最重要的是,只要是他做决定,怎么着,自己也捞不到好了。
早已料到扆翚殇会有此问的慕无卿无视掉众人窥视的目光,直接开口道:
“微臣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噢?”
“是,微臣前日接到消息,说辰公主被暗杀,便立即前往,托皇上鸿福,得以救下辰公主,此刻她正在殿外等候皇上召见。”
慕无卿话音未落,殿中便已是一片骚动,在这危难关头,这一番话无疑是惊人之语,辰公主未死便意味着国家的安全,那么之前的担心便全成了虚,右相则半惊半疑地问了句。
“此话当真,卿皇子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慕无卿微微一笑,却抬头迎上扆翚殇刻意压抑的尖锐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微臣之言句句属实。”
仿佛一锤定板一般,所有人都放下了心来,甚至全体跪下向着朝明帝三呼万岁,可却没有人注意到朝明帝那平淡表情中怨恨的目光。
对你而言,她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你要抛下这边的一切,不顾后果地亲自去救她,冒着生命危险,日夜奔波,甚至为了她第一次放下面子来求我,她凭什么......
仿佛只有用目光才能倾泄自己的情绪,而自己才能是自己一般,扆翚殇的目光满是愤怒地锁在慕无卿的身上,而当留意到那一袭紫衣边角的尘土时,他的目光中更冒了一些火气。
“卿皇子此行辛苦,朕另有赏,辰公主经几日纷乱,现下应当先行休息,岑湮,派人去安置辰公主,好生照顾着,右相你便去回了那慕渊国主,卿皇子也累了,便休息去吧,退朝。”
所有人都开始散去,那身紫衣也以平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了他的视线,却只有他还坐在那龙椅上。
他还是皇帝,还是那个从小便被各种宫庭之礼,生存之道教育的皇帝,坐在这龙椅上,他便只能忍。语气极尽平缓地结束了早朝,手中的拳头却握得几尽脱力。他没得选择,哪怕离经叛道地只立男宠,他最终也只能为了他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