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落落之尘

7、解药

　　寒冷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
　　那样刺骨却能让人安心的寒冷早就离她远去了。
　　那麽，那两个人呢？
　　六年了，自己就那样的任他们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一直都没有什麽的，两个人是那样的互属彼此，容不得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
　　最近不知是怎麽了，总是放纵了回忆萦绕心头，冰冰凉凉的也让自己清醒了些。
　　浓烈的药香充斥着整个炼药房，林夕沐盯着已然沸腾翻滚着的黑色药炉。纤细的手指捉了把搁在一旁的黑色粉末，噗得一声响，有火焰从炉内喷出来，林夕沐挥了一下袖口，躲开黑烟的熏染。
　　“既然来了，何不露面一见呢？”林夕沐淡然道。
　　两个身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一男一女立于她面前。
　　林夕沐扫一眼，眼光淡淡落于药炉上。
　　“不知风二公子与兰姑娘远道而来，林夕沐有失远迎。”
　　黑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气，拔剑欲上前却被青衣男子拦下。
　　“深蓝姑娘，久违了。”青衣男子微笑着向前一拜。
　　眼睫不自觉得轻颤下，林夕沐抬起波澜不兴的脸望向来人，“二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风行失礼了，”男子笑得淡然，脸上却全无半点歉意，“访故人，这个理由可好？”
　　“自然。”林夕沐道，边从柜子上一排排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些白色粉末到药炉里，正欲放回，手却一滑，小瓶上碎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随之而来的是破门冲入的高大身影,剑气扑面而来，两人不由后退一步，待看清来人，二人不由唤出声。
　　“大哥！”
　　“城主！”
　　喜形于色，二人不由迎上前去。
　　挡在白色身影前的身体僵直了下，看清二人后，紧了紧握剑的手掌。
　　“风护卫，你有故人来访啊。”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风浅淡淡地望了眼眼前的两人，亦淡淡地回，“打扰姑娘了。”
　　眼前的一幕让黑衣姑娘不由得捏紧手中的剑，眼中溢满忿恨，对着风浅颤声道，“城主，您又何必对这妖女…”
　　“悦人，”风行打断她的话，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出去吧。”
　　黑色的身影默默地跟随已走出门去的两人，就要在她眼前消失的时候，却又硬生生的停在了门槛前，隐忍且克制。
　　她微眯了眼，紧紧的盯住那人的背影，不放过一丝一毫。
　　最终，那人还是转过身来，垂眼，沉声道，“请姑娘赐解药。”
　　她细细、细细地看他那张不容人质疑的面孔，心底升起一丝痛楚。
　　屋里暗黄的烛光影影绰绰地照在她净白清冷的脸上，在幽深的眼眸里洒下星星点点的水盈碎光。许久，她敛下眼，教人看不清其中的神色。
　　“真是知我者风护卫。”她说得波澜不兴，嘴角挑起一抹苍白的笑容。
　　缓缓踱步到他跟前，白玉小瓶递上。
　　他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指尖，却是透彻的凉意。
　　他不禁抬眼看她，而她却早已云淡风轻般的背过身去。
　　“多谢姑娘。”
　　许久，她转回身，回望早已紧闭的房门，满眼的晶莹破碎。

　　庭院院内的桂花树下，遥遥望去的纤细身影，同样的姿态犹如多年前的她和她的私下见面，只是这次她却是满脸满心的敌意。她慢慢走近，渐渐映入眼帘的黑色纤细身影突然间又唤起她近来常有的疲倦。
　　穿着他的颜色，以为就能留住他了吗？
　　一样的执念，不同的方式，却也是相同的结果。林夕沐比她多得到的也只有他对自己的憎恨吧。
　　在她身前站定，迎面而来的却是她缓缓指向脖颈的长剑。
　　她不躲，只是回视她，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可记得过去你答应过我什么？”
　　果然是要从旧账开始的…不仅自己，现在连别人也要来提醒她记得了。
　　“我没忘。”她叹气般，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
　　“可你做了什么？！”那人怒道。
　　还是这样敢爱敢恨麽？自己若是如她那样干脆该有多好。
　　“若不是当初他只对你有情，我绝不会心甘情愿的放手，可是你却…”长剑随着她脸上愤恨的加深又向前推进一些，脖子一痛，就有鲜红液体顺着剑尖滑落而下。
　　林夕沐神色依旧淡然，没有半点反抗。
　　“即便是你那样对他，他现在还是要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林夕沐你应该睁开眼睛看看你把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她慢慢绽开一个自嘲的淡笑，死心塌地么？
　　缓缓开口，依然带着苍白的笑容，“不论他变成什么样的人，也只是我林夕沐要的人，这样有错么？”
　　凌厉而来的剑气，终究是要到结局了，她静静闭了眼，迎接那一刻的来临。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一切都回归原位，就当林夕沐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无情女子，而他也还会是那个意气风发、骄傲的非虞城城主。
　　时间仿似静止了一般，而她最终却没有等到。静静、静静地睁开眼，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黑衣女子睁大地溢满伤痛的双眼，缓缓，缓缓地再近移，是一只紧握剑身的血粼粼的双手。那双宽厚实在的手，曾经将她从冷风中拉起，将冰冷的她变得温暖，也曾经在暴怒中挥向她，愤恨地想要摧毁一切。那双手她原本是要奢望牵一辈子的，而在这一刻她却没有力气再去握住了。
　　黑衣女子木然的松了剑，看了林夕沐一眼，转身泣然而去。
　　被染红的长剑咣当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他缓缓收了还在流血不止的手握紧，放于背后。
　　“你故意激她？！”隐隐的恼怒，不知是指控还是询问。
　　她收回注视着那刺目血红剑身的眼神，克制着敛去就要溢出的水光，才抬头回视他。
　　他们，原来真的已经回不去了麽？
　　无论她做什么都回不去了麽？
　　胸口里还放着前一刻风行送还的白玉小瓶，此刻却如火焰般烫得她心口灼痛。
　　“大哥真是糊涂，既是深蓝姑娘又怎会对他最亲的人下毒呢？”始终淡然的微笑像是在嘲讽她的执拗。
　　凄然而笑，压抑住涌上喉头的哽咽，“既是非虞城新城主大选在即，风护卫自当回去。”
　　“你要我回去？！”不相信般的回问。
　　“但只限七日。”
　　“若七日不归呢？”他似有微恼。
　　她近前一步，举起手，手心缓缓的在他面前摊开，一粒黑色药丸赫然入眼，“七日不归，则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