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染指夜如歌》狄又伽

8、第八章 心动

　　她正埋头看书，突然感觉桌子被人敲了两下，一定是陆尘熙那家伙。她摩拳擦掌准备开批，你这个家伙几天怎么迟到这么久！是不是又睡懒觉！请人帮补课起码要有诚意啊！不想补了就直说，省的我浪费时间，到时候钱老头再狠狠地鄙视你的时候我可不管……

　　可是，她所有本来在心里想好说他的话，却在抬头看到他的那瞬间，全部又吞回到肚子里，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惊恐！

　　他的头发————

　　居然————

　　被染回了黑色！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赶忙拿出手机，翻日历……

　　“不用翻啦！”他放下书包，“今天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她合上手机，斜睨他，“你怎么舍得把你那宝贵的黄毛染回黑色的？”

　　他抓了抓头发，看了看四周，悄悄问她，“析析啊，染黑了是不是很丑啊？”

　　叶与析煞有介事的打量他，不得不说，她是头一次看到陆尘熙的黑发，也许是第一眼的那个飞扬跋扈的金发少年给她的印象太深，看到现在的他，竟好不习惯。黑色的头发简单洒脱，他的脸上也不复当初的叛逆，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位子上，从书包里拿出书本，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她细看他的眉眼，瞳孔，鼻梁，像是在仔细注视一件艺术品，突然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在西餐厅的门前看到的那个脸孔清秀的少年，当时她便觉得这个少年的容貌与陆尘熙很是相像，只是当时，她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像。现在她恍然大悟了，看看眼前的陆尘熙，他们的确是相像的。原来，那个金发小子的调皮嚣张在她的心里扎根太深，以至于，她居然一直忽视了，他有着一张这样俊逸的脸。

　　“真的很丑吗？”他见她久不说话，忍不住转头问她。

　　四目相对，她慌忙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已经看他很久了，胡乱说不丑不丑……然后刷刷的在书上猛划，一副勤奋认真地样子。

　　他看出她的异样，凑过去看她的书，几乎每个地方都被她划遍了，有的同一个地方被划了好几遍。

　　“小姐，再划下去，书就通了。”他无奈的奉劝。

　　她慌忙止笔，点头哦。

　　看她这么反常的样子，他一脸颓败，“真的有这么丑啊，要不要再染回去……”

　　“不要！”她不等他说完便骤然开口。

　　他显然是被她吓着了，奇怪的看她，叶与析脸噌的红了，

　　“咳咳……我觉得吧……这样挺好的……”她只感觉自己越说越乱，此刻自己的狼狈必定是暴露无遗了。

　　看她满脸通红的样子，陆尘熙突然好像明白了几分。

　　他也反常的低头，心里不禁开始乱猜，那个在他眼里，一向理智骄傲又小脾气多多的叶与析，

　　此刻是在————

　　犯花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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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弟弟拿到了国家奖学金，所以我和你阿姨带他过来庆祝。”

　　这两天，这句话已经在陆尘熙的脑海里翻滚了好久。回想过去的大学生活，他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十足的坏小子，逃课，顶撞老师，打架，拉帮结派……可是，他所作的这一切，究竟是伤害了谁？那天晚上，他看到那个男人，一脸的开心和满足，好像从来没有为他陆尘熙的所作所为哪怕有一点点的痛心疾首。也许，他早已放弃自己了，那么，自己做再多自以为让他丢脸的事，他也不会在乎的。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该怎么办？

　　当初，他因为走错教室，又桀骜不驯的和管理学院的钱教授顶嘴，谁知这个超级难缠又是死脑筋的钱教授立马把他告到了S大校长的面前，校长抹不开面子，只好通知了他父亲。陆如海当即将他叫回家，狠狠地训了一通。其实陆如海早就知道，陆尘熙在大学里早已是恶贯满盈，几乎已经得罪遍了S大机械学院里的所有老师，只是那些老师又都是些个知趣的人，深知陆如海在学校董事会的地位，况且合丰集团每年都会给S大赞助大笔的教育经费，既然这样，谁又敢去得罪他的儿子？于是，陆尘熙就更加无法无天了。陆如海在经历过“钱教授事件”之后，意外的发现这个钱教授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不如让陆尘熙转到管理学院，放在他的手底下管管，情况也许会好点。同时，他警告陆尘熙，从这学期开始，你再有一门挂科，就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毛钱的生活费！陆尘熙哼哼，想拿这个来激我，然后维护你自己的脸面，那我就偏偏不挂科，同时还要继续丢尽你的脸！因为如此，他注意到了叶与析，这个顶着“学院第一”头衔的女生，向她求教，自然也成了必然的选择。

　　陆尘熙远远的望着叶与析，显然已经开始站不住了。她在不远处好像在一个男生商量着什么，那男生拉着她叽叽歪歪了半天，好像越聊越开心。他有点眼熟，那个人他好像认识。哦，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学院第二的安易嘛。他到管理学院的第一天就听闻了他的大名了，学院第二的大名。切！再怎么强也强不过我们析析！陆尘熙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仿佛叶与析成了他家的，给他争足了面子。

　　可是他等了这么久，叶与析怎么还不来。

　　脑意识驱使，他迈步向前。

　　“我再想想吧。”叶与析其实在想要怎么推脱。

　　安易却是一脸友善的笑容，

　　“恩，那就再考虑考虑吧，不过，与析，这个舞会，我真的很希望你去。”

　　叶与析磨蹭地点点头，说恩恩。

　　“她一定会去的。”

　　冷不丁的从她的身后冒出一句话来。

　　她转身，怒目，“陆尘熙，你在说什么！”

　　陆尘熙一脸笑，不看她，倒是盯着安易，字正腔圆道，

　　“我们家析析一定会去的。”

　　好吧，我的脸彻底丢尽了。叶与析满脸无奈，这下安易都知道自己居然被人叫作——析析。安易看到陆尘熙的时候，微愣了，他的头发————怎么会变成黑色的？这几天，叶与析和陆尘熙的绯闻已经在管理学院漫天飞了，可他安易却从来不信，坚定的认为叶与析只是在“扶贫救困”，帮那个人补补课而已。

　　可看看眼前的陆尘熙，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黑色的头发，简洁的外套，怎么看也不觉得，他会在几个月前，和大名鼎鼎的钱教授顶嘴。

　　难道，他是为她而改变了？而且，他还亲密地叫她——我们家析析。

　　尽管心里很不是滋味，安易的脸上依旧是风度翩翩的微笑，点点头，说哦，那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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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爸！”陆尘风推开书房的门，“这次谈的很顺利，看来很快就可以和克瑞氏签意向书了。”

　　陆如海赞许的点头，“恩，尘风，干的好！如果顺利和克瑞氏签了约，那么我们集团的利润会越来越大的。到时不仅在中国，甚至可以在国际上建立起威望。”

　　陆尘风坐下，“爸，既然签约之日可待，那么这次合作的芯片，我们公司必定要投入大量的精力。”

　　“那是当然，”陆如海微微思考，“可以把其他产品的设计生产先放一放，将百分之八十的精力投入到这上面来。”

　　陆尘风点头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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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叶与析在酒店经常会碰见Lin。两人闲聊之余，她得知Lin是英国人，这次来苏州是专程为观光旅游而来。

　　我听朋友说，中国苏州很美，被称作东方的威尼斯，坐在对面的Lin一脸阳光。

　　叶与析笑，你的朋友也来过苏州吗？

　　Lin点头，他在苏州生活了很久很久了。

　　哦？一个英国人怎么会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Lin放下手中的茶杯，扑闪着蓝色的大眼睛，

　　我的那个朋友啊，是个中国人。

　　地地道道的中国苏州人。

　　那你们相处的一定很不错，叶与析看了眼午后温暖的阳光，随意地问。

　　Lin点头，我们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很好的朋友。

　　不知不觉，两人坐在这里喝下午茶已经好长时间了。叶与析无奈的冲Lin笑，不好意思啊，Lin，我不能再陪你继续聊了，得回去上班了。

　　Lin可爱的和她摆摆手，再见，叶子。

　　叶与析刚走几步，迎面碰上上了徐经理的助理小张，被告知徐经理要她去经理的办公室一趟。她点头，说马上就来。

　　刚走进徐经理的办公室，徐经理便对她神秘地笑了笑，小叶，你知道吗，今天我遇见了克瑞氏的副董，他和秘书好像刚出外办事回来。

　　叶与析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徐经理看起来很高兴，她问，那……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经理作了个让她坐的手势，有事，不过是好事！他好像认得我，还知道你是我下属，说对云江酒店的服务很满意，尤其是对你这个客服部的副经理，他满意极了。

　　叶与析抓了抓脑袋，我除了做好分内的事，并没有做什么让那位副董特别满意的事啊，他怎么会……

　　小叶啊，你就别谦虚了，徐经理打断，这个月的奖金，你必拿无疑了。

　　走出办公室，叶与析依旧是一脸疑云，回想起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一些她该做的事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克瑞氏的副董对她如此的赞许有加？

　　五点多，叶与析换好衣服下班，急匆匆的步出酒店大门，一只手拿着包，一只手吃力地将电话放在耳边，

　　“喂，安易啊，恩……我已经在酒店门口了……你一会儿过来……恩恩……好的。”

　　刚出门，一阵凉风便扑面而来。她裹紧围巾，将长长的头发顺在里面。背着包，将手插在厚大衣的口袋里，好暖和。她哆嗦地呼出口气，形成一团白雾，原来天气已经这么冷了啊。快到十二月了，离冬天仅有几步之遥了。往年苏州的冬天比起北方来，算是暖和的了，典型的江南水乡，会冷到那里去？只是今年，仿佛比往年冷了许多，还在深秋时的温度已经到了十度以下了。叶与析在原地跺了跺脚，恩，现在暖和了。她站在酒店回廊，探出头看外面的天空，天还没有全黑，只是满眼的深蓝，她又费力的找了找，居然没有一颗星星，黯然，也许只是因为城市的霓虹太亮了吧。

　　哦————那这个——析析啊，你到底是因为饿呢，还是因为————怕黑呢？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一下子跳进了叶与析的脑海。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沉思。那次短暂的灵岩山之行又一格一格地跳在了她的眼前。那时的种种景色，种种经历尽管到了现在，还依旧是那么清晰。他当时的一举一动，她至今还能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其实，我是因为怕黑。

　　她自言自语，回答当年的那个问题，迟了很久。

　　“叶与析！”

　　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猛然抬头，那个男子穿着呢大衣，站在她的对面，距离她那么遥远，脸上挂着似曾相识的微笑。

　　好熟悉的笑容，好熟悉的————那张脸。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她嚯的站起身，看着那个人，恍若隔世。

　　他走近她，见她愣住的样子，笑语，“我们又见面了，”末了，又加上一句，“你怎么成了这副光景？”

　　即便相像又如何？再相像，也终究不是他。

　　她坐下，冷言，我不想看见你。

　　陆尘风也不恼，怎么，在等人？

　　她别过头去，干脆不理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掏出按下接听键，

　　喂，妈……恩……我刚下班。

　　…………

　　这星期我不回去了……

　　恩恩……不用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注意到身边的陆尘风惊讶地看她一眼，她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扬起微笑。

　　是真的，恩，那就这样，拜拜。

　　挂完电话，陆尘风刚想再问什么，不远处的汽车鸣笛声传来，他转头。

　　安易坐在车里，摇下车窗，向叶与析招手，远远的朝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