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染指夜如歌》狄又伽

4、第四章 初照

　　“咚咚咚！”震耳欲聋的敲门声让安静的教室开始躁动起来。

　　正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钱教授显然有些不悦，慢步走到门前，转动门把手。还未看清楚眼前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影就在开门的一霎那闪进了教室，看也不看老师，大步流星地朝后排走去。叶与析合上书本，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人从自己身边穿过，迎面扑来一阵凉风。

　　教室里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

　　钱教授并没有继续讲课，只是一脸不悦的看着来人匆匆的背影，似乎在等他解释什么。只是那人好像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走到最后一排，放下包，趴在桌上，埋头睡觉，像是在完成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大家目光似乎都定住了，有的定在钱教授的脸上，有的定在那个人的身上。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那人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

　　“是啊，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公然和钱老头作对！”

　　钱教授把手中的书放在讲台上，缓缓向后排走去。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清晨的阳光斜照进来，将趴在桌上的身影拉长。阳光洒在那人的身上，柔和均匀，好一幅慵懒的画面！

　　“同学，”钱教授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迟到了近一个小时！”

　　依然安睡，他似乎没有听见。

　　“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个班的？”

　　他有了点反应，稍转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沉沉的睡去。

　　叶与析不禁笑了起来。

　　“啪”的一声巨响，大家都打了一个寒战。

　　那人的桌子被钱教授拍的似乎有点摇晃，不过这一猛烈的震颤让那人成功的醒了过来。

　　不情愿的起身，不屑的嘴角，

　　“我来上课就是给您面子了懂不懂？吵人睡觉烦不烦！”

　　这下叶与析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双眼半睁半闭，人似乎处于迷离的状态。不过脸上的嚣张和飞扬跋扈显露无遗。一头染的金黄颜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的光芒，颈上的银项链随意地散在外面，反射的光线直刺人的眼眸。

　　——————————————————————————————————————

　　“发生了什么事？”叶与析见一服务员和一客人正在说着什么，好像不太顺利。

　　服务员面红耳赤，见她过来，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副经理，我……我听不懂这位客人在说什么……”

　　叶与析转头看了看那位客人，深蓝色的眼眸，高高的鼻梁，是个很漂亮的外国女孩。

　　“你先去忙，这里交给我。”

　　服务员离开后，叶与析上前友善的用英语问道，“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那个女孩也舒展开眉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想问，酒店用餐在什么地方？”

　　叶与析笑道，“餐厅在二楼。”

　　“哦，谢谢了。”

　　女孩向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身材也那么好！

　　叶与析不禁摇头，哎，真是自叹不如啊！

　　转眼立冬过去了，天气走过了萧瑟的深秋，迎来了不算寒冷的冬季。苏州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古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风情自然不在话下，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古老的弄堂，还有那些别致的园林无处不透露着这座城市的情调。虽说时代在发展，再古色古香的城市也免不了走向商业化的方向，但苏州给人的感觉依然宁静，优雅，悠然自得。当初临近毕业，家里人都劝叶与析往上海北京方面发展，但她始终选择留在苏州。不知为什么，她一直对它有着莫名的好感，说不上来的感觉，牢牢地将她吸引住。

　　匆匆走进酒店大厅，虽说有空调的暖气，但外面的寒气依然让叶与析冻的发抖。

　　“早上好，叶经理。”迎面而来的李助理向她打招呼。

　　“哦，早上好。”叶与析连忙露出惯有的笑容。

　　其实她此刻的心情简直是烦透了！今天一大早老妈就打了个电话来，说让她周末回去一趟，问什么事，老妈支吾了半天竟然说是姑姑给她介绍了个什么对象。开什么玩笑？居然让她叶与析去相亲？她是这么没市场的人吗！来得一路上，她就一直在烦这件事，老妈劝她找男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每次都被她草草敷衍过去，可能老妈已经开始坐不住了，竟然和姑姑密谋让她去相亲。狠狠的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胡乱地扯下系在脖子上的围巾，然后摔在办公桌上，眼光在办公室内乱扫，最后定在黑色的电脑屏幕，心里却在琢磨着该怎么躲过去。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

　　小叶！赶紧安排好会议室！今天合丰的人要过来与克瑞氏开第一次会……——————听筒那边是徐经理急匆匆的声音，让叶与析更加心烦意乱。

　　火上浇油。

　　她真想摔了手中的电话！

　　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笑容优雅，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道，“你看看你们俩，谈公事在公司还没谈够吗，回家也谈个没完。”

　　中年男子笑道，“和尘风聊着聊着就忘了”，转头看向陆尘风，“来，吃水果，别辜负你妈妈的心意。”

　　陆尘风也坐了过来，一脸的幸福和满足，放一片苹果在口中，赞叹道，“妈削的水果就是甜！”

　　“那是当然了！”中年男子转头看向妻子，“琦珊，儿子这话说得太对了！”

　　赵琦珊一脸笑意，“你们俩父子啊，一个比一个油嘴滑舌！”然后又看向儿子，问道，“尘风，听你爸说今天开了很重要的会，感觉怎么样？”

　　陆尘风又叉起一片苹果，只是笑，并没有回答。倒是陆如海答道，“今天和克瑞氏开的第一次会是非常的顺利，他们方面的人对我们公司很满意，尘风可是头功啊！”

　　赵琦珊脸上的笑容再次舒展开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开心了。

　　陆尘风谦虚的回道，“爸过奖了。”

　　如此看来，真是温馨的一家人！父慈子孝，父母恩爱，多么完整的家庭！多么养眼的画面！

　　“爸，”陆尘风淡淡开口，脸上依旧是恭敬，脸色却开始由刚才的放松变得谨慎严肃。

　　“怎么了？”陆如海看儿子的脸色微变，心生奇怪。

　　陆尘风抿着嘴唇，眼神中有旁人看不出的犀利和戏谑，脸上的表情却像极了焦虑，这副看起来及其不安的表情让对面的父母更加疑惑。

　　“那个……”，陆尘风抬起眼皮，直视着父亲，又扫了赵琦珊一眼，缓缓开口，“叶与析在云江工作。”

　　这句话像是一剂制冷液，气氛瞬间冷却。赵琦珊笑容逐渐收敛，陆如海脸色微变，拿苹果的手停在半空，客厅陷入安静之中。

　　半响，陆如海放下手中的苹果，脸也渐渐地冷下来。

　　“你见过她了？”

　　“是，”陆尘风回答，“我们已经聊过了。”

　　陆如海别过脸去时带着一丝无奈，但透过陆尘风凌厉的双眼，他依然看见的了父亲隐藏在眼里的不安。

　　“她……有问起你哥吗？”

　　“没有，”陆尘风依旧恭敬，“不过……看她的样子，过去的事是一点都没忘记。”

　　听闻此语，陆如海努力作出一副感叹的样子，

　　“说起来，应该有三四年没见过与析了，当年……”，他想了想，没再说下去，只是又叹了口气。

　　在他的心里，是深藏着对叶与析的愧疚的。

　　也许他是自私的，但是为了儿子，他宁愿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