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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8. 心之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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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晗最近心情不错,学校陆续开学了,没有人再到餐馆找过他的麻烦,食客们在□□的风波淡化之后又开始逐渐回归。倒是那另外一口子的身体,是唯一让他有些忧虑的。
也不知公司又接了什么大活,江远最近总是加班,每天不到深夜都进不了家门,即便在家,也是少言寡语,精神不济。有次萧晗见那家伙在书房里用手支着额头打盹,便走进去给他披了件衣服,不经意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很多非常漂亮的建筑设计图纸。
江远说他理解崔易,现在经济不景气,他也是为了家庭不得已而为之,“天威”好歹是国有企业,能过去比留在自己这里要有保障得多。可萧晗看得出,江远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心境的低落,那阳台上越来越多的烟头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可既然崔易走了,那这是哪位设计师画的?
萧晗没往心里去,虽然他看不懂这些图纸,但他相信,只要是江远公司接的单子,就一定有能力在不久的将来把图上画的这些东西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而到那时“老头子”的事业也一定会掀开更加飞黄腾达的崭新一页吧!
高峰期早就过了,清澈的夜幕下,街灯闪闪又如明珠,明月幽幽仿若银盘。音响被开到最大,萧晗一边开车,一边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哼着小曲,嗡嗡声震得副驾驶座位上的保温桶都跟着直颤。
餐馆这两天生意特别红火,萧晗赚足了钱,也乐开了花,特意打电话邀请江远去大吃一顿,补补脑子,却被对方以老套的加班为理由拒绝掉了。
一谈到吃,萧晗总是有股锲而不舍的顽强,大餐不成,就上小炒。他特意让厨子炒了两道精致小菜,又炖了一锅浓汤,装到保温桶里,直奔江远的公司而去。
宽敞的大道上,银白的“思域”一路绿灯,畅通无阻,满载幸福。
要说这人一事顺,事事顺,萧晗走进大厦后正赶上保安换岗,他趁人不备,“滋溜”一下钻进电梯,躲过了拦截,也省去了打电话,做担保,里里外外一系列盘问。
转眼电梯便到了“圣曦”所在楼层,可公司的人都已经走空了,萧晗以为自己被耍,没好气地推了推玻璃大门,却没想到,门开了。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只有尽头的那间最大的办公室还忽明忽暗地闪着灯光。
萧晗欣喜若狂,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弄个惊喜,玩个浪漫。可到跟前才发现,这浪漫是玩不成了,因为江远并没有在单独加班,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正在与老板瑟瑟缩缩地讨论着公事。
“江总,今天下午他就交稿了,按照正常流程三天之后委员会就会公布结果。”
“有什么疏漏没有?”
“绝对没有问题!我保证这次能让他一击毙命,再也爬不起来了。”
办公室突然安静了几秒,想必那句“再也爬不起来”让江远相当在意。从他当初整Pretty那件事就让萧晗深知,江远虽然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可非达目的不肯罢休的强硬态度让他往往选择剑走偏锋,无端的顾虑在萧晗心头油然而生。不过现如今到底还有什么人让他不惜采取手段去对付呢?
这时,那个声音再度出现了,语气里带着中揣度式的试探与焦虑。“江总,您是不是有些不忍心?”
“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忍心不忍心?没有退路就只能打蛇随棍上。再说,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被他压了那么多年,你就甘于作个‘千年老二’?”
听到“千年老二”这个词,办公室里的那人似乎瞬间火冒三丈,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的!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行了!”江远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扳倒别人不是终极目的,有功夫逞那一时口舌之快还不如好好研究研究自己的东西!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是,是,我知道江总这次为了我花了大钱,我非常感激您的栽培,今后一定不会在工作上让您失望的。”
“你不用谢我。”江远的声音透着一种宣泄式的低沉,“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公司,而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自己?看来不是商业纠纷,门外的人瞬间紧张起来。作为爱人,江远的私事往往都和萧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真的不想江远为了保护他,再次陷入什么麻烦。
“江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您曾经那么器重他,怎么现在突然......”
“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江远的声音透着一种点到为止的慵懒,只不过那位听者似乎体味得并不那么明白。
“什么东西?”
“有些事,过于刨根问底,会不讨人喜欢,特别是当你这样问你的上司的时候。”
房间里的声音尴尬地哼哼了两声。
“这两天多关注一下那边,一有‘腾海SOHO’的消息马上告诉我。”
腾海SOHO?这不是崔易用来参加设计大赛的作品么?江远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萧晗猛然想起书房的那些图纸。而刚刚那句“动错了东西”,终于让他一下明白了过来。
怎么做?到底该怎么做?萧晗虽然六神无主,但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知道现在冲进办公室指着里面的两人的鼻子大骂一通绝不是上策,虽然还没完全搞清个中状况,他马上通知崔易,以防几天后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似乎才是最重要的。
萧晗立刻准备离开,却由于回身太猛,一不小心大腿内侧“哐”地一下磕上了一张办公桌的桌角,疼得他眼泪直打转。
“谁!”
警觉的声音立即传出,脚步声随即而至。萧晗来不及跑出去,只得赶忙闪身,躲到墙角一个档案柜的后面。
门开了,江远走出办公室,灯光将他的暗影拉得颀长。江远的后面跟着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东张西望。萧晗见过那人一次,他就是顶了崔易位子的丁伟。
大厅里灯光幽暗,四下无声,就连一支笔一张纸都没有被移动过的迹象,员工们的各种办公用品或整齐或杂乱地摆放在办公桌上,一只小小的保温桶丝毫不引人注意,可江远却认出来了。
那是他家的保温桶,他当然认得。
“是不是有什么人?”丁伟已经紧张得渗出冷汗。
江远看都不看丁伟一眼,平静地说:“没关系,可能是外面巡逻的保安。你先回去,有事我会通知你。”
丁伟赶忙离开了,江远朝他慌张离去的背影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拎起保温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盖子,悠闲地吃了起来。门前传来一个轻微的声响,萧晗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相距咫尺,却仿佛远得无法丈量距离。
“味道不错,是餐馆的师傅做的吧?”江远并没有抬头。
“你居然咽得下去!”
“忙了一天,我到现在连口晚饭都没吃上,有什么咽不下去的?”
“是啊,你是够忙的,忙着在朋友背后放冷枪,使绊子!”
江远笑而不语。
萧晗猛然把手撑在办公桌上,严辞质问道:“你到底对易哥做了什么?是不是打算害他?”
“想知道么?好,我来告诉你。”江远把食物放到一边,又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其实很简单,崔易画了副图纸,准备拿它参加全国设计大赛,而我只不过雇佣了商业间谍,第一时间掌握了他的作品。我让丁伟作出一份仿制品,再让间谍在崔易交稿的前几分钟把他的原作品和仿制品掉了个包,所以现在评委手中的,并不是他崔设计师亲自设计的,而是丁伟‘帮’他完成的那个。明白了吗?”
“哼,你让刚才那脑满肠肥的家伙画幅烂的交上去,好让崔易得不了奖?这么低级的招数你也想得出来!”
江远却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晗晗,丁伟的设计水平确实不能跟崔易同日而语,可他既然能被我留这么多年,就一定有他独到的用处,你知道他最擅长的是什么吗?他最擅长的就是把两副原本不一样的作品融会贯通,使其中一幅设计充分体现另一幅设计的味道。”
说着,他轻松地打了个响指。“这次,丁伟就将他的这一特长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萧晗不停皱眉,江远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定没有听懂,这么跟你说吧,其实丁伟就是把别的设计师已经做好的作品画到了崔易的图纸上。你知道这在设计界叫做什么吗?”
他缓慢地向前朝萧晗挺过身,一字一句地说:“这叫做‘抄袭’,是大忌!崔易......他完了!”
密闭的空间里仿佛有一道闷雷当即炸开在头顶,让萧晗足足定立了一分钟,才徐徐开口。“你,你陷害他?”
江远剑眉轻蔑地一挑。“怎么,心疼了?跟他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今天?”
“你说什么?”
没等萧晗反应过来,江远接着好整以暇地问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向来在床上骚得不象话,崔易那么个斯文的男人能满足得了你吗?还是他从来都是个狠角色,深藏不露,脱了衣服却比谁干得都狠?”
江远轻轻抬起萧晗的下巴,语气一本正经,目光却暗藏了说不出的厌弃。“晗晗,我和他相比,谁更能让你浪得出水儿?”
“啪!”萧晗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被打之人当即反手,耳光更快更狠地落到萧晗的脸上。
“贱货!你早该料得到后果!崔易他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斗?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骑到我的头上,顶着好朋友的名号却来破坏我的生活,‘朋友妻不可欺’他妈的这个道理难道他就不知道?”
“你真是个卑鄙小人!”萧晗抓起江远的衣领,带着血丝的红肿的嘴角根本无法阻止痛心疾首地怒斥。
“说对了!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正人君子’!谁敢跟我作对,我就折磨他一辈子!当然,晗晗,你除外。”
江远的语气突然柔软下来,他不理会已经被扯得变形的西装,拿起纸巾,轻轻地擦拭着萧晗嘴角的鲜血,动作是说不出的怜惜。“我不会惩罚你的,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说如果真心爱一个人的话,就算他做了出轨的事,我还是会给他机会的。所以,你别害怕,别怕。”
萧晗“呼”一下推开对方,力度之大让江远撞翻转椅,后背直接被甩到书柜的棱角上,江远吃痛地皱起眉,却没有还手。
“我跟你说过,我和崔易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他妈的是听不懂人话么?”
层叠的颤音在紧咬的牙关中抖出,像是备受怀疑的情在心底发出的委屈的呜咽。
江远一时间怔住,不知道是该相信萧晗,还是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再放手。商场上,他总是能全身而退,可感情上,他从来都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站住!你要去哪?”
“去找崔易,把整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刚说完就想通风报信,你还说心里没有他?”刚刚萌发的自责瞬间被重燃的怒火烧成灰烬。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朋友无辜被人陷害!只要比赛结果出来之前崔易跟评委会澄清,我就不信你的阴谋会得逞!”
江远一把抓过萧晗,双手将他抵在墙上。“你说的没错!现在比赛结果还没出来,你一个电话打过去,他就赢定了!可我呢?一旦评委会着手调查,我雇佣商业间谍还有让丁伟改图纸的事情全部都会暴露,商业犯罪,我就是赔上全公司都不够!你不忍心伤他难道就忍心置我于万劫不覆?”
“你丧尽天良地陷害别人之前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些?”
“我想过!但我就是要赌一把,我要看看自己和崔易之间到底谁输谁赢?为了你,我敢压上我拥有的一切当赌本,这次不是他完蛋就是我完蛋!”
“你,你这个疑心生暗鬼的疯子!”
身体的重量压了过来,唇与唇近在咫尺,却又相互独立。“我是疯子,因为我爱你爱得发疯!” 手指渐渐松开了,失却的力度让萧晗靠着墙根慢慢滑坐在地上,细软的发丝被双手揉搓成一团绝望的乱麻,可相比于头发,让他更加绝望的是那颗他无论如何也揉搓不到的心。
江远低垂着目光注视了许久,最终拾起萧晗掉落到地板上的手机,递到他的面前。“晗晗,我跟崔易注定背道而行,一条路,两个出口,堵上哪头,你自己选择。”
萧晗失神地望着,然后伸出手。
“呃——”
手机“哐啷”一声被狠狠地惯到地板上,屏幕悠悠地闪了两下,终于暗了下去,一道深深的碎痕贯穿在两人亲密的合照上。
脸湿了,泪液汹涌,冲出闭合的眼眶,流个不停。萧晗不想去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对崔易忏悔,除了这些脆弱的眼泪。
熟悉的触感爬上肌肤,那是湿热的唇瓣饥渴地吮吸着面颊的泪流。江远的舌面有如游龙,倒刺一样的鳞片刮划着他的唇边眼角,穿透表皮,麻木直到心里。
蓦地,唇齿被撬开,蠕舌贪婪而入,它翻腾,搅动,口中蜜液涔涔,双目泪痕已尽。萧晗温顺地翻过身,趴在冰冷的桌面上,像一只哀怜小兽,静静等待献祭之时。
江远进入的那一刻,他疼痛不已,只不过那种痛楚并不存在于□□连接的端口,而是源自胸腔内里的那颗叫做“心脏”的东西,它就像萧晗摔在地上的手机一样,“咔”地一声,碎成了八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