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天将明》阡佰

39、37. 莫名的争执

　　分公司与一家新客户产生了业务纠纷，对方提出终止合同关系，并要求“圣曦”作出赔偿，否则便将诉诸于法律。新聘用的CEO解决无力，只好求助于老板。
　　受西方经济风波的影响，最近半年，国内的房产市场一直萎靡不振，连带设计领域也持续低靡。一些小型设计公司因接不到生意，纷纷宣告破产，“圣曦”虽不至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但作为一家民营企业也不可避免地存在惨遭炮灰的可能，头一次，在身经百战的江远产生了退缩，甚至转行的念头。
　　然而触霉头的事远不仅仅是上面那一桩两桩。
　　自从有了一整天超级奶爸的经历后，萧晗似乎对“凝凝”这一字眼提及的过于频繁了些，仿佛那孩子就是他自个生的一样，张口闭口，喜笑颜开。江远一个魅力男人，自视不会和一个襁褓中的女婴争风吃醋，真正开始让他产生顾虑的，是连接在“凝凝”这一话题另一端的那个男人。
　　萧晗在最近半年已经很少在江远面前提及崔易了，他谈论那个人的次数远不及他的哥们小钟甚至比不上许柔,而且江远注意到每次自己提到崔易的时候,萧晗总会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
　　然而是人都会欲迎还拒，越深陷其中，越装得事不关己，这一点，江远深信不疑。“此地无银三百两”，毫无智商的伎俩，却似乎人人爱用。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墨色的苍穹聚拢起灿金色的万家灯火，真真切切中又透露着一片虚无，江远依然关在书房里忙工作，冰冷的液晶屏幕面前，他敲打着繁忙，记录着疲惫。
　　刚刚接到秘书来电，合同纠纷依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江远终于决定亲自出马，前往分公司顺便勘察CEO的工作业绩，如有必要，他会考虑新的人选。
　　关上电脑，江远感到有些饿了，看了看表，才发现时针早已不知不觉地指向9点。厨房里间或传出微弱的声响，可厨房里的人却迟迟没有把所做的东西端上饭桌。
　　江远当初给萧晗投资开餐馆，主要目的就是让他玩玩，过过当老板的瘾。可没想到这小东西小打小闹不知不觉间真的把生意给做起来了，食客络绎不绝，用餐高峰甚至常常人满为患。于是，餐厅的面积越扩越大，招收的员工越来越多，而餐馆老板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虽然他们还基本能保持同桌共餐，同床共枕，但江远却已经隐隐感觉到那种共餐无语，共枕无眠的干涩生活。
　　科学调查说，再甜蜜的爱情最长也不过维持26个月而已，他和萧晗在一起快三年了，他们不是仙侣，也不可避免地让浓情在时间的指缝中溜走。交往的黄金期已过，两个同性的恋人彼此将如何维系心中那一份或以转变成亲情的空间？
　　“喂，开饭啦，死人！”终于，萧晗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话不怎么好听，但依然让江远感觉到一丝柔软的慰藉。
　　“怎么这么慢啊？”江远坐到自己平时一直坐的餐桌主位上，按压着已经有些隐隐作痛的腹部抱怨。
　　“好饭不怕晚，你急什么呀？”萧晗将所有饭菜一一端上桌，边解围裙边吆喝，但他猜得出江远定是饿了。
　　“晗晗，明早我可能要去......”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晗一个大嗓门给盖了过去。
　　“来来来，快尝尝这鱼，”萧晗完全没听到江远的声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飘着一层油花的美味。“这是我这两天新学的，叫‘口水鱼’，说白了就是‘哈喇子鱼’”。
　　“起这么个破名，让人一点食欲都没有。”被萧晗这么一闹，江远连自己刚才要说什么都忘了。
　　“谁说没食欲？你不是最喜欢吃我的口水吗？”萧晗不以为然，嚼着满嘴的米饭对江远说。同时，他还故意张大嘴，把口中那已被咀嚼成一坨浆糊样的东西“华丽丽”地呈现在对方面前。“喏——”
　　“吃饭呢，你能不能不这么恶心？”
　　“切！假正经。”萧晗顿时被搞得兴味全无。“来，张嘴，啊——”
　　江远躲也躲不开，被迫吃了一大口鱼。
　　“怎么样？好吃吧？”
　　“有点淡。”
　　“淡吗？”萧晗跟着吃了一口。“还真是啊，都不是有点了，连点咸味都没有，可能忘了放盐了。哈哈！”
　　“可不是嘛，你现在热牛奶冲米粉的手艺可比做饭强多了。”
　　“你这话说的比这鱼刺儿还多，该不会在和凝凝那小毛孩吃醋吧，心眼儿也忒小了点！”说着，他又拽过另外一个盘子，夹了一筷子放到江远碗里。“再尝尝这个‘捣椒茄子’，正宗湖南菜，又辣又香。”
　　“有蜂蜜柚子茶没有？”江远抬起头期待地问。
　　“多长时间没买柚子了，哪来的柚子茶？等明天吧，明天我去买。”萧晗并没注意到江远已经拧绞到一块的眉头，低着头，边吃边嘟囔。“有空你也去趟菜市场，买菜做饭从来都是我的事，那卖菜大妈肯定以为我是没人要的光棍儿,再说我现在也挺忙的。”
　　江远没理他的茬儿，一筷子将茄子夹了出去。
　　“你干嘛呀？”
　　“胃疼，吃不了辣的。”
　　“怎么你胃病又犯了？什么时候开始的？”萧晗这才注意到江远一直捂着肚子的手。他放下碗筷，把椅子拉得离江远近了一些，想要帮他揉揉，却被江远搪开了。
　　“胃不舒服也不早说，要知道我就不做这些菜了，放了那么多油。”
　　“你除了心疼这盘子油和那盘子辣椒，还有那个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干女儿，还想过别的没有？关心过我没有？”
　　“我怎么不关心啊，我每天起早贪黑，买菜做饭，干什么不是为了你？你自己胃疼不说话，我怎么知道？”
　　江远感觉，萧晗把自己装扮得就像一个无辜者一样，目光里满是委屈与责备，他突然烦乱透顶。
　　“腾”一下站起身，江远高声吼道：“你是不是跟崔家人接触的时间久了，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这么喜欢那一家子，干脆搬过去和他们一起过得了！不但有孩子承欢膝下，还能跟许柔共侍一夫！”
　　“当啷——”，筷子掉到餐桌下，萧晗没有去捡，懵懂地注视着对方，目光交接的瞬间，他们怒火中烧。
　　“江远，你神经病啊！我招你惹你了，你说这些操蛋的话？”
　　“操蛋的话就是说给欠操的人听的，自己是什么角色，心里应该清楚。人家一家三口过的好好的，你往当中插什么臭脚！也不掂量掂量身份！”
　　萧晗“嘎吱”一声拉开椅子站起身，动静之大，震得餐桌上的碟碟碗碗颤动个不停。“我还就不清楚了，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我他妈就是个挨操的主是不是？”
　　江远突然对自己的口不择言有些后悔，但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马上道歉又拉不下面子，更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在感情方面有任何过错。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是哪家子的人，该干哪家子的事。”忍不下去，他最终干脆点题。“萧晗，崔易是我最好的朋友，别让我为了你跟他不共戴天！”
　　“说什么呐？你在怀疑我和崔易的关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饭更是不用吃了，江远撤身来到沙发上，双目微闭，眉头紧锁。“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至于到底有没有，我现在不想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我。”
　　萧晗平生最讨厌被人误会，江远这么一说，他的火气“腾腾”地止不住往上涌。“我要非得告诉你呢？我跟他之间什么都他妈的没有！”
　　“那样最好。”江远并不看他，依然靠坐在沙发上，背影渗透着一股森森的凛然。“就算现在有也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跟他断了，在我发现蛛丝马迹之前。否则的话......”他顿了一下，“我想你不希望知道那个‘否则’是什么吧？”
　　“江远你少在这装逼！你以为自己是谁呀？不就有俩臭子儿吗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了？你跟沈星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个是什么玩意儿？”
　　江远站起身一把扯住萧晗的胳膊，用压倒般的气势强迫他看向自己。“我说过多少次了，跟你好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找过沈星，你凭什么怀疑我！”
　　“那你又凭什么怀疑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点独立空间都不给我，看我就跟看贼一样，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能害怕什么？我这么做是因为关心你，不想失去你！”
　　萧晗咬牙一把扯掉江远的胳膊，愤然喊道：“这种关心，我他妈的不需要！”
　　看着萧晗怒气冲冲地走上楼梯的背影，江远并没有追上去，房门被“嗙”地一声关得山响，他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原地，直到许久之后，久到他确定卧室门不会再次开启，萧晗也不会拉着行李离家出走之后，才转身走向静寂的书房，点亮孤独的灯。

　　那天晚上，萧晗把自己蒙到客房的被子里气得呼呼直喘，直到天色蒙蒙发亮的时候，才浅浅入眠。而江远更是连楼都没有上，独自置身在繁杂的工作中，任胃疼了一夜。
　　冰凉的月光透过未拉窗帘的窗户，水一般地洒满了床，主卧的大床上空空当当，凄凄然然，没有了恋人相拥的体温，那温馨祥和的正红色床榻竟是那样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