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非爱》悠悠子青

4、 捡到一个娃（二）

　　第二天一大早张婶就带着她去镇上的医院去检查身体，那天虽然是星期五，但看病的人有些多，张婶抱着她排队。等挂完号检查完身体已经是中午了。
　　张婶抱着她坐在走廊长凳上。
　　张婶说，她除了抽血的时候哭了一会儿，其他时候都是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偶尔还会冲她笑笑，她当时心里一动，就算这孩子有病也不忍心送走她。
　　又过了一会儿，报告出来了。当时张婶还真的有点不敢看，当她抱着她进就诊室的时候心还有点慌。这么好一孩子要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可怎么是好。
　　这是顾向南和她说的，他对她说，你天生就让人疼。
　　张婶一进就诊室就看到医生正拿着一张报告单她心里就“咯噔”一声。抱着她坐下就问，“医生，她这孩子......没问题吧？”
　　医生戴着眼镜抬头看了一眼张婶，”张凤珍是吧？“ 当时他们还没有给她取名字，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张婶带她看病的时候就用了自己的名字。张婶连忙说，”对对。“
　　医生放下手中的报告，转手拿起身边另一份报告，看了几眼，说，”一切正常，就是有点营养不良，记得让她多吃点。“
　　一听到医生说一切正常，张婶的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有些激动的问，“真的一点事也没有？真的吗？”
　　“啧，”医生不满的皱起眉头，“你不信还来看医生干嘛。”
　　张婶抱着她站起来，有些歉意的说，”对不起啊医生，她这是太高兴了。“

　　顾向南说，张婶那天回到家里简直是乐疯了，等到他放学回家的时候家里准备了一大桌的饭菜。这放平常简直就是过年级别的佳肴啊。小胖开心疯了，因为有他最爱吃的童子鸡，他用胖胖的小手抱起她，”不小点，多亏你她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说完狂亲她的脸蛋。
　　张婶正从厨房间出来，一个巴掌拍在小胖的后脑勺，“又偷吃菜，这么油腻的嘴别碰你妹妹。”
　　平时挨个打就要嗷上半天的小胖今天被打了依旧开心，”嘿嘿，我有妹妹了。“说着抱着她走到正在看电视的张叔身边，”爸爸，你看，咱们家的新成员，嘿嘿……你抱抱呀。”
　　张叔坐在沙发上，与这喜庆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他面无表情的抱起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张叔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顾向南知道，但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顾向南心里微微还是有些难受，心里更加笃定了那个决定。
　　这是时候，张婶喊大家吃饭了。张叔把她递给张婶，张婶喂她吃了奶粉换了尿布哄着她入睡以后才和大家一起吃这丰盛的大餐。
　　饭桌上，小胖和张婶显得特别开心，笑容满面，张婶更把自己听到她没事那一刻的心情描述的让人感同身受。
　　“砰”
　　张叔把碗筷放到桌上。
　　客厅瞬间安静了一会儿。
　　“你又干嘛啊你？“张婶看张叔脸色不是很好，拿眼睛白了他一眼，不无怨言。
　　”孩子的身体检查出来了，我觉得我们一家子也得好好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做。毕竟多了一个人不是多了一餐饭这么简单，很多问题我们都要考虑。包括孩子的成长、费用等等，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张叔顿了顿，顾向南察言观色看了一眼张婶，她的脸色也黯淡了一分，”虽然说这话在孩子们面前说不太好，但你必须好好想想，还有咱们昨晚......"
　　"别说了！“张婶瞪了一眼张叔，”有话也别在孩子们面前说。“
　　"有啥不能说的，阿南也不是不知道。”
　　“张铁明！ ”张婶颜色很不好的站了起来，“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别拿你那心情破坏了这气氛！阿南，带小胖进屋去！“
　　小胖人小机灵，早就察觉了这气氛，但是还是稀里糊涂的，边朝里屋走边低声说，“阿南哥哥，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吵架啊？”
　　顾向南的个人比小胖高许多，拍拍他的头说，“你进去看看妹妹醒了没有，没醒的话看着她，万一她醒了哭呢。”小胖听了顾向南的话屁颠屁颠的进了里屋，而顾向南却站在门边听张婶张叔的对话。
　　只见张婶气呼呼的坐下，声音里还有点怒气，“ 拿这种事在孩子们前面说你丢人不丢人啊？孩子面前能说这么现实的话吗？”
　　“你这时候还讲丢人不丢人，咱们家的经济状况就摆在面前。生完小胖你一直在家带孩子，等小胖大点了上幼儿园你才出来工作，咱们的收入本来就不多。小胖上学要钱，你说阿南在长身体买东西要钱，孩子尿布奶粉以后的点点滴滴都要钱，咱们这是养了三个孩子啊！两双手养三个孩子！再说了，这孩子谁来带？你吗？还是让你乡下的妈来她们家带？"这时候张叔的语气倒平缓了，只是给张婶分析利弊。
　　“她不否认你说的话，但我也不忍心啊，再者，你亲口在阿南面前答应他若这孩子没病便收留她的。”
　　“唉....当时她认定了这孩子有病，你说这孩子白白胖胖的这么可爱怎么会被人抛弃呢。”张叔叹了一口气。
　　“反正我不忍心把她送走。”张婶赌气似的对张叔说。
　　“我也没说把她扔了啊，反正你爸妈在山下也只是种种地，把她放你妈那不是挺好的吗？乡下开销少，我们到时每个月多给你爸妈一些钱，好给这孩子买点东西，咱们也算尽了电心又不费她多少钱。再者，你爸妈身边的儿女都去了外地，连你也在C镇，就说咱们又生了个孩子没空照顾放你妈那看着点，你爸妈也不怕寂寞了。”
　　张叔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解决了张家的开销问题又解决了她的去留，自然是极好的。反正那个年代，小孩子放在爷爷奶奶家是极为平常的事。
　　顾向南伸头看到张婶犹豫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过了一会儿又朝里屋看了看，顾向南连忙躲到门后，只听见张婶降低了声调，说，”那好吧，听你的，但是怎么对阿南说？这孩子是阿南捡来，看他刚才那样子特定舍不得。“
　　张叔说，“改天就找个借口说带孩子去买点衣物，你直接坐车去乡下找你妈，把孩子放那得了。再怎么说阿南也是个小孩子，大不了闹闹，能怎么样。我看他平时蛮乖的，应该也不会闹太过分了。”
　　“好，那就这么办吧，”顾向南听到张婶微微叹了口气，“阿南这孩子啊，命也真苦，这么小就一个亲人都没有，怪不得他现在看到那孩子就当成亲人，同命相怜啊。”
　　“行了，”张叔最受不了张婶来这苦情戏码，“各有各命，谁知道他们俩以后会怎么样，飞黄腾达也指不定呢。”
　　“飞黄腾达有什么用，我就盼望他们之后的路能一帆风顺，无灾无难的。我们能做的也就到这了。”

　　顾向南躲在门后听到张婶张叔的话，眼眶微微发红。家道中落之前，父母待他是极好的，他简直就是家里的小王子。后来父亲去世母亲的精神状态变得很差，对他也是打骂超过呵护，直到后来母亲去世，他已不奢求别人对自己的关爱，今天在这里听到这样温暖的话心里当然是特别的感动。
　　他站在门边靠墙处，小身板挺的直直，两只手紧紧的握住拳头。
　　他下定了决心。
　　他无法回报张家对他的恩情，能做的唯有不再拖累张家。

　　当天晚上，顾向南提出要给张叔张婶按摩，小胖也在旁边凑热闹非要学。张叔张婶当然十分高兴也未察觉异样。
　　张婶一边享受着顾向南给他按摩，一边开着玩笑说，“要是我们家小胖也能这么乖就好咯。” 小胖不乐意了，“我不是也很乖的嘛，爸爸舒不舒服呀？”
　　张叔乐呵呵的笑，“舒服舒服。”
　　四个人围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温馨和谐的一家子。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课。顾向南一早就到张家去了，还特意给他们带去了早饭。张婶打开门的时候还犯着迷糊，看了看客厅的钟，才5点23分，奇怪，“阿南你怎么来这么早？”
　　张婶张叔周六也休息，所以一般不会起的特别早，顾向南呵呵笑，“她给你们送早餐来了。”
　　张婶敲敲他的头，笑，“傻孩子。”
　　顾向南把早餐放到桌上，转身走进客厅，便听到里屋传来她的哭声，“ 丫丫怎么哭了？” 由于他们还没有想好给她娶什么名字，小胖脱口而出就叫了丫丫，暂时用了这个名字，谁知道，这之后的许多年总有一个人会那么叫她，丫丫，丫丫，叫的那么好听。
　　张婶也进了里屋抱起她在客厅走来走去哄她，“也不知怎么的，从昨晚开始她一直睡不好，老哭。”
　　顾向南对张婶说，“张婶她抱吧，你再去睡一会儿吧，她在客厅照顾丫丫。”说来也真神奇，顾向南一抱起她，她还真的不哭了，只是眨巴着眼睛看他。
　　张婶笑了，“这丫头片子还真会挑人。那你就在客厅看会电视吧。“
　　顾向南看着张婶进了里屋，她也不哭了，客厅瞬间就变得安静了。他像个小老头一样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从母亲去世后张婶就一直接顾向南来自己家，所以这两年来，顾向南每个周末一大早都会来张婶家找小胖玩。所以今天他来也没人会觉得奇怪，更不会觉得他今天有什么异常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抱着她开了门。临走时，恋恋不舍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出了门后便立马回到自己家里背起早就准备好的大包，他抱着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两幢低低的小平房。那时候小镇根本没有公交车，于是他找了一辆小三轮车把他送到了车站。一路上，开三轮车的师傅一直撇头看他。顾向南知道师傅肯定觉得抱着小孩奇怪，他便小小说，“这是她的小妹妹，妈妈让她带她去奶奶家做客。”
　　师傅还是不相信的看看他，他也无所谓的笑笑。相不相信都好，他说，他那时就下定了决心会好好的照顾她。
　　他终于还是决定去H城。四年前他从H城和母亲来到C镇，四年后他从C镇回到H城。
　　那日天朗气清，清晨暖暖的阳光透过树枝洒了一地。他抱着她坐在大巴上静静的看着窗外，他说她真的很乖，他给她喝了一杯奶粉之后她就一直呼呼大睡，就算醒了也不哭就是眨巴着眼睛自娱自乐。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从他4年前妈妈带他来的那天起他就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只是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张叔张婶小胖：
　　你们好！
　　当你们翻开这封信她想你们知道她干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吧？呵呵……可这不是任性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是真的带着丫丫走了。你们待我这么好，我知道我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肯定会让你们觉得难过甚至生气，可是我不想连累你们。
　　我记得小时候爸爸和我说过，点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当然我不懂，可是我现在已经14岁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更何况，你们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回报不了。自从我妈妈去世后，你们给我的关怀是这世界上最最温暖的也是最让我感动的。
　　那天我捡到丫丫，看到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我的样子那么可爱，我真的感觉她是爸爸妈妈送给我的礼物。我觉得好珍惜。所以我想和她在一起，让她变成我的亲人。可是我不能因为她的原因而让你们原本幸福的生活变得如此有压力。
　　你们一家都是那么好，我觉得我和丫丫能遇到你们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之前丫丫身上有5000块钱，由于这次出走会花不少钱所以她留了2000，剩余的都是给你们的。这是你们应得的，但我觉得你们的善良与温暖是无法用着3000块钱来衡量的。
　　我相信如此善良的你们肯定会有好报的！
　　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最后一次，感谢你们。张叔张婶！谢谢你们！还有小胖，好好学习要听话。
　　你们别担心我，其实我还有亲戚的，那时候还太小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昨天竟然无意间翻到了一张照片，也许真的是上苍的旨意吧，我会去找他们，所以你们放心吧。
　　还有，我给丫丫想了一个名字：顾怜惜。怜惜怜惜，希望上苍和所有人都能怜惜丫丫。
　　祝你们幸福健康平安。
　　再见。
　　顾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