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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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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点什么吗?”柳莲二指着一旁的自动贩卖机道。
“随便吧,反正我是不指望它给我泡出茶来的。”有栖川泽语撇了一下嘴,吐槽着距离自己不过三米远的方形机器。
柳莲二嘴角微扬,点了下头,表示了解,随即向自动贩卖机走去。如若是他量化一下自己目前的心情,那显示出的结果一定处于愉悦状态。
自从那次茶道社之行把话说开之后,他觉得有栖川泽语与自己的距离近了很多。那种微妙的变化,倘是粗心大意的人一定不会觉察。可是细心如他,少女面对他时是真心的笑亦或是客套的伪装,他一眼就看得出来。每一次真诚的微笑,他都记在本子上,就算是机械的数据分析,也能看出这以后她不再有意无意地对自己设防了。
有些时候,错过,仅是因为,话说的不够到位。
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些东西,无需点破。
看着柳莲二拿着两个瓶子过来,有栖川泽语本能地想选深色瓶子的乌龙茶,柳莲二却把矿泉水递了过来:“这个是热的。”
“我能喝凉的。”有栖川泽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相信柳莲二会明白的。许是被一早的陈年往事压得喘不过气,有栖川泽语突然很想舒缓一下压力,比如说,捉弄面前文雅的少年,看他变脸。
“女孩子还是喝热的好。”柳莲二神色不变,将水放到少女手中,而后坐在了她的旁边,打开乌龙茶,喝了起来。
有栖川泽语无趣得抱着瓶子,瓶体散发的温热,像极了祭典那夜,柳莲二牵着她的那双手。有栖川泽语看着瓶子,再看着偏头看阅览室出口的少年,那一晚,也像现在这样,他在左,她在右。
无意间扫到少年微微发红的耳廓,有栖川泽语轻笑,或许她应该称赞一下他的定力和忍耐力呢,不过,故做出处事不惊的表情,会不会很辛苦呢?
正想着,柳莲二转过脸来,与有栖川泽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本能的,两人微微尴尬地转头,有栖川泽语更是喝起了水来掩饰自己“偷窥”的不当行径。
“在自动贩卖机里购买饮料的顾客们常常会左右为难,许多饮料自己都爱喝,矿泉水还是乌龙茶呢?所以只好投进硬币后,两只手一起往下按,然而最后滚出来的一定就是自己最想要的【注31】。”柳莲二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啊啦,还有那句经典的‘我是古畑任三郎’。”有栖川泽语笑得眼睛变成了两轮弯弯的明月,“所以,莲二你也是这样的对不对?”
柳莲二面露一副遗憾的表情:“可惜,乌龙茶没有热的了。其实,矿泉水比较好。”
“嘛,特意把我拉出来一定有什么事吧,请直截了当地说明就好了。”有栖川泽语指了指斜对角的古籍阅览室,“总觉得放那个孩子一个人在那里不好啊。”
“你在那里赤也会抓住你不放的,还是出来得好。”柳莲二忽然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道,“你是不是......在面临十分困扰的事?”
有栖川泽语对柳莲二的问题微微有些惊讶,复而又觉得以他的敏锐,发现是迟早的事:“和有栖川家族有关,和我改姓有关,今天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抱歉,我只能说到这里,实际上我自己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等到我理清思路时机适合的时候,再告诉你,好吗?”
看着少女一脸抱歉的表情,柳莲二有些不忍:“是我问的唐突了,我只是觉得刚才看到你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呢。如果你方便的话,我随时愿意做一名倾听者,为你分担。”
柳莲二的话说得很诚恳,有栖川泽语从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早已认可了这个温柔沉稳的男孩子。她并非不愿把有栖川家族那摊子莫名的事告诉柳莲二,她甚至可以肯定,这个优秀的少年真会如其所说,为她分担。但是,她怕真是告诉了他,会连累到他,将他卷入一场无法避免的纷争之中。
有栖川泽语清楚,从冠上有栖川的姓氏开始,她就再也无法干干净净地从这个泥潭里全身而退了。既然自己已是必然要在漩涡中挣扎的人,何必又把别人,尤其是在乎的人,拖累进去呢?她最清楚,有栖川家族这个外人眼里的肥肉在自己眼中的深渊是多么得险恶。
她承认,她在乎柳莲二。
就像柳莲二,在乎她一样。
切原赤也跟在两个前辈的后面,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他本以为自己今日会死在补课上,但幸运地见到了尊敬的学姐;他本以为见到学姐会免受惩罚,却不想柳前辈让他继续重复前面的背书任务,还把学姐拉了出去;他本以为会就此平淡的结束一天,没想到学姐居然邀请他去她家吃午饭。
去有栖川学姐家里吃饭诶!去有栖川学姐家吃饭诶!......
这句话不断地在这颗单纯的头脑中飘过,让切原赤也呈现出扭捏的小媳妇状态。头一次受邀去女孩子家的他,更是纠结于喜悦与无可适从的复杂心情之中。他在想,他的状况,可不可以用国文课上老师讲到的那什么中国谚语“塞翁和马,是福是祸”来形容【注32】。
——少年,你是去吃饭,不是去相亲!
其实,事情是根本不是切原赤也想的那样的。
只不过是有栖川泽语觉得,二人到东京还被自己碰到了,晾着这两个人生地不熟的家伙在东京闲逛找餐厅,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尤其是里边还有个路痴,弄丢了就出大麻烦了,况且柳真一这两天也在自己家里住。所以,有栖川泽语干脆把他们请到家里吃饭,促成个姐弟大团圆的“温馨场景”。虽然,就柳莲二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温馨,只要柳真一不整他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切原赤也同学,只是被顺带着的。
图书馆离泷家并不远,坐公交也就两站路的距离。有栖川泽语选择了步行的方式回家,她觉得这样可以让身旁两个一头扎进书里的人醒醒脑子,当然这么做也不乏有为自己在到家前缓冲情绪的考虑。
“我回来了。”有栖川泽语推开门,在门口喊了一声,而后对一旁的二人说,“请进。”
“打扰了。”柳莲二不慌不忙。
“打......打扰了。”切原赤也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像是看出切原赤也的顾虑,有栖川泽语笑道:“周六的话,祖父和父亲一般都会出去的,家里的长辈只有母亲。不用担心的,切原君。”在这个单纯的后辈面前,有栖川泽语觉得自己没必要伪装。
被看穿心思的切原赤也脸瞬间红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跟着走进庭院。第一次走进这般典雅宁静庭院的他,被诗情画意的景观迷住了眼,也一点点淡忘了刚才的不安。
一阵风过后,有栖川泽语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从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怎么了,泽语?”柳莲二关切的问道。
“祖母种的栀子花,谢了。”有栖川泽语摊开手掌,让柳莲二看手心里那瓣被风吹来的栀子花瓣,洁白的花瓣已然可以从边缘的枯黄卷曲中窥探出衰老死亡之势,“抱歉,我失礼了,走吧。”
柳莲二想开口安慰她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干脆选择什么也不说。他默默地走在少女身旁,看着她自己缓和情绪。他知道,在控制情绪这方面,有栖川泽语做得比他还要好。
也知道,那些落了的花,代表着怎样的涵义。
柳莲二发觉自己走过的这一路有着强烈的既视感。好像,第一次来泷家,也是走这条路的,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她。
来到堂屋前,有栖川泽语推开了门,刚想引他们二人进去,却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定住了。
柳莲二颇感奇怪,本站在少女身后的他上前一步,视线绕过少女的肩头,却在看到屋内的人时也定住了。
切原赤也不明白为何两位前辈都这样愣在那里,于是急匆匆的上前,钻空看里面的情况,一看便把他也惊住了。只是不若前面的二人那般安静,切原赤也的惊讶是表现在嘴上的:“这......这.......这......冰帝的迹部景吾、忍足侑士、泷荻之介前辈怎么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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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1】原句出自:日本富士电视台经典有名的警探推理电视剧《古畑任三郎》第二季第四话前言。
【注32】塞翁和马,是福是祸: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