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之城》cristine

46、第 45 章

　　齐格踏入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前，又一次忍不住扯了扯领结，脖子上硬质的烫金领结磕得脖颈生疼。可是尤里安千叮咛万嘱咐，身为比武大会的冠军必定将是所有人的焦点，对着装更加要精益求精，只是齐格对尤里安亲手挑选出来的奶白丝绒上衣搭配开襟镶金丝白马甲，外套黑色燕尾长礼服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上衣上的领结，尤里安从自己那琳琅满目的宴会配饰中——毫无疑问这些也是魔王着人送来的——挑选出来时，特意说明了其与正式场合的匹配性，齐格也只能硬是收回了已经溢到嘴边的抱怨。
　　吕德斯海姆的宴会厅同维立叶尔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与精灵族的精巧相比，魔族显然更不吝运用大面积的色彩和装饰获得令人惊艳的效果。数根罗马柱支撑起一片华丽的穹顶，穹顶画四周皆镀金而相连，罗马柱将大厅天然分隔出了数个舞池，柱式结构之上无数浮雕扶摇直上，如神明般俯视着芸芸众生，而整个宴会厅的地毯由黑色打底，金色与红色的魔族龙纹参差织就，华美无匹。
　　齐格一踏入厅内便知道尤里安所说是正确的，可他也立即就后悔出席这次舞会，甚至答应尤里安参加比赛了。
　　宴会上的女子都着低胸曳地长裙，男子的脖子上也确实如他一般戴着这种考究的领结，可是所有人都不出意外地戴着面具，而当他一走进宴会厅，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的人们都将目光投向了他身上。齐格努力控制住自己后退一步逃走的欲望，随即又发现，自己对这种场合完全陌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与谁先打招呼。
　　可身后的一个声音及时地解救了他。
　　“先向舞会主人致意，找到你的舞伴之后就可以带着她走动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过来和你攀谈。”布里格爵士同齐格的装扮相似，只是礼服上肩膀处多了象征封爵的流苏和绶带，一向沉稳庄严的脸上却并没有戴面具，这让齐格松了口气的同时大为感激。
　　“布里格爵士，”齐格有些腼腆地向来人致意“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
　　“看得出来，”布里格爵士眼中似是有一抹笑意闪过，“不用太担心，你很快就会适应。”
　　“我怀疑。”齐格嘟哝道，见布里格爵士正要走开，不由出声叫住他，“爵士，我知道这样问有些失礼，可是……比武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转移了您的注意力？”
　　布里格爵士果然顿住了脚步，转向他：“为什么这样问。”
　　在那样凌厉的审视下，齐格有些不自在：“我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这场胜利原本显然并不属于我。”
　　布里格爵士沉默了一阵，就当齐格以为对方不准备回答的当口，却听布里格爵士沉声道：“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再轻易的胜利也是胜利，那天我只是看到你的脸想起了一个老朋友而已，但失神是一个骑士最不应该犯的错，所以我败得没有怨言。”

　　告别布里格爵士，环视整个大厅，齐格很快找到了他要找的人。齐格走到宴会厅最前方，黑曜石铸就的王座少了主人，显得有些冷清，一身黑色的魔王却站在对面冷冷凝视宝座，不知在想着什么。
　　齐格轻咳一声：“陛下。”
　　“你来了。”琉森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道，“尤里安呢？”
　　齐格心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婆都被你亲了你还想怎么样，为了尤里安却还是绷紧了皮囊，滴水不漏地回道：“王子殿下刚才遣人来说，今日比武大会令他疲累不堪，晚上的舞会便不参加了。”
　　“‘疲累不堪’？”琉森沉默了一阵，才念念自语般道，“他竟这么不能原谅我？”
　　齐格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憋出一句：“陛下当着来观看比赛的三界百姓的面轻薄了我们殿下，难道还要殿下当晚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同陛下把酒言欢么？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明天世人会怎样谣传陛下和殿下的关系呢。”
　　“关系？”琉森猛地转过身，狠狠盯着齐格，压低的声线透露出一丝狠厉，“我倒要问你，一个侍卫同王子的关系公之于众，难道又会有好的谣传？！”
　　齐格心跳勃勃，面上却是毫不改色：“陛下说的什么，在下不太明白。”
　　琉森褐色的眼瞳因急剧变化的情绪而紧缩，几乎透露出与比武当时相近的深红色：“魔族早年因好战被希尔神下咒，凡王族继承人都不得善终，与相爱之人死生不可相守，死状惨烈。我皇宫中的术士为了延缓这一诅咒制出丹药，这药却有副作用，会令人有时丧失神智，难以自控。我服用之后尚不知最终会否应咒，已偶有发病的征兆，却没想到会在比武场上发作。如果不是尤里安恋上你这家伙，我便不会因为心底的执念去吻他，又何来你所说的谣传？！”

　　齐格心念电转，已经明白过来，琉森对他和尤里安的关系显然已经了解颇深，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尤里安亲口告诉他的，可齐格能确认，此人不会做出伤害尤里安半分的事情，大抵这次当众强吻也不过是暴虐心起，灵台尚存的一丝清明之中却仍不肯放下对眼前人的执着，两股心绪角力之下才做出的无心之举吧。
　　齐格一时几乎为这魔王的痴情和自持有些动容了，可想到不管怎么样，自家老婆的名誉或多或少因为面前这个人有所折损，齐格就又忍不住护内起来。
　　可他刚想反驳琉森，却见不远处有人走近了。
　　“魔王陛下面子就是大，白天的比武大会群英荟萃不说，连这么一场舞会都办得声势浩大。”桑切斯国王，连同始终出现在他身后三步之内的索隆爵士，信步踱到琉森身边，桑切斯脸上保持着假笑：“我们王庭举办的舞会，一来没那么多美人，二来没这些钱花在这些装饰上，同魔界相比总也透露出股寒酸，是吧索隆爵士？”
　　一身银白骑装和绶带的索隆爵士一如既往地答应了之后，冲着琉森身旁的齐格点了点头：“奥因塔尔骑士。”
　　桑切斯仿佛刚刚看到齐格似的，这才转向他，招呼了一句：“这不是我们的比武冠军么，换了衣服之后果然认不出来了，骑士？想必回去之后一定速速封爵了吧？”
　　齐格谦虚了几句就欲开溜，不料桑切斯国王却不愿放过他，堵住了他的去路，近距离看去，齐格清楚认识到这人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你击败我手下一员大将，又救了我人族第一剑客，我应该说，真不愧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同胞呢，还是感谢精灵一族对你从小的培养，让你忠心耿耿，一心为你的王子殿下效力？”

　　再不明白桑切斯是在故意挑衅他就不是齐格了。放在两侧的拳头渐渐攥紧，即便桑切斯身后的索隆爵士脸色略微尴尬地向他看来，齐格也忍不住要给桑切斯伸手一拳，好好抹去他话中的阴阳怪气。可这时又听一清亮的声音在几人身后道：
　　“齐格长在精灵一族的土地上，被精灵一族的孤儿院收养，又效力于精灵一族的王室，陛下难道还不清楚对齐格影响更大的是哪一方面吗？”
　　闻声望去，莉莉安着一身绛红色露背长裙，搭配同色耳环，绵延的裙裾别出心裁做成鱼尾状，配合收紧的腰身，让公主犹如一条耀眼的人鱼，令人眼前一亮。
　　桑切斯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莉莉安一眼：“公主屡次为这人开解，真是让人心生羡慕，”突然他又转向了始终沉默的琉森，“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意愿早日为令妹觅得佳婿？”
　　莉莉安的脸色浮上一片薄红，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齐格几眼。齐格自然是不为所动，只听琉森冷冷道：“这是自然，不过还无需陛下代为操心了。”
　　桑切斯竟不以为悖，依旧是那副欠扁的笑容，带着索隆爵士走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