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之城》cristine

29、第 29 章

　　王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齐格顶着半边脸上微微发红的新鲜巴掌印出现在大厅中时，弗莱彻差点把嘴里的早饭喷出来，在斯特里亚捂着嘴的阻挡下不停捶桌面，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吸引了大厅中不少人的瞩目，连在长桌那端刚落座的莉莉安都将目光投向了这处。
　　齐格在位子上坐好，没好气地夺过弗莱彻的盘子，叉了片肉要塞进嘴里，抬眼便看到尤里安从通向正殿的塔楼走进了大厅。
　　精灵王子着一身银白的短衫和长裤，面料呈现出流动般的质感，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飘逸舞动，丝绸领巾是水蓝色的，衬出他海水一般的眼珠，只一头铂金发梳于脑后，带着晨起梳洗后的湿润光泽。
　　想象着尤里安心惊胆战怕潜行回主殿怕被人瞧见的样子，齐格的嘴角就忍不住扬起。
　　也不知道是他眼神太过荡漾，还是尤里安比较敏感，在落座之前，尤里安朝他这里投来一个精准却狠厉的瞪视，但两人视线胶着的一刹那，齐格却又仿佛唤起了昨晚身体相贴的记忆，感觉瞬间有一股热贯穿脊髓而直奔四肢五骸。
　　齐格掩饰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眼角却还在打量在长桌的另一端。

　　尤里安落座后分别和琉森和莉莉安打了招呼，琉森问了他一句，尤里安似犹豫了一瞬，眼神越过长桌旁的人群向齐格这边看过来，但在和齐格的接触之前及时止住了，低下头说了句什么，抬手正要叫侍从拿早餐，琉森就将手里的餐盘推到了尤里安面前。
　　齐格看到尤里安皱眉抱怨了句，但还是拿起刀叉吃起来。培根切成小片，连流黄的鸡蛋都贴心地包裹在了吐司里，尤里安一边吃一边听琉森说着什么，没有答话却时不时点头。
　　从齐格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对着魔王俊朗的侧脸，一抹淡淡的笑意绽放在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
　　连齐格都不得不承认，琉森有着所有男人向往的一切，外表，气势，权利，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想到这里，齐格像吞了只苍蝇一样，一下子就没了胃口，把叉子丢回盘子里。银质的餐具发出清脆的声响。

　　“齐格。”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女声在齐格身后道。
　　齐格转过身。莉莉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赶紧随其他人起身致意：“殿下。”
　　莉莉安微笑着向其他人挥了挥，让他们随意，然后转向齐格。不同于晚宴时的浓妆艳抹，此时莉莉安的脸庞显露出未经粉妆修饰的娇嫩：“我听说这次梅里尔也跟着来了是吗？”
　　“是的。”
　　莉莉安露出欣慰的笑：“幸好，陛下没有迁怒于她。”
　　齐格点头，不解其意。
　　莉莉安没有接话，这让齐格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他能猜想到身后的斯特里亚和弗莱彻正好奇地注视着他们俩。
　　“殿……莉莉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
　　正在这时莉莉安打断了他：“其实，我是想来邀请你，和我……我还有哥哥他们一起去城里逛逛，”一双杏核眼略带羞涩地望着齐格，“当然，如果你在盛典之前还有其他事要做就另当别论。”
　　大厅内人们交谈的声音不大，只听到餐具接触的声响。但不知为何，齐格总觉得能感受到尤里安向他们这里投来的目光。
　　于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的催动，他答应了莉莉安。
　　可当看着莉莉安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回到座位上，齐格心中又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这也使得他在接触到不远处尤里安询问的眼神的一瞬就移开，然后坐回去食而无味地吃完了早饭。

　　齐格很快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当他来到约好的地点却发现了一整个马车车队等在那里，一扇大开的马车门内，坐在琉森和莉莉安对面的尤里安正一脸不豫地瞪向他时，齐格不禁慨叹，他原先以为的陪公主逛逛街购购物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在石子路上，车内安静得只听得到马蹄得得声。齐格尴尬地瞄了一眼尤里安，对方却始终冷着张脸，冲着窗外。而对面的琉森和莉莉安，显然一个不想和他说话，另一个则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齐格只得继续坐立不安。
　　也不知驶了多久，马车从昏暗的桥洞下钻过之后，停了下来。齐格率先下车，并且自觉地伸出手。没想到尤里安愣是没睬他，自己跳了下去。反倒是莉莉安一脸欣喜地扶住了他的手。
　　齐格又是一脸尴尬地站在那，放手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感觉被占了便宜。
　　而另一边，偏偏琉森下了车后就抓住机会直奔尤里安，先递过一个暖手炉，又替他戴上披风的兜帽，一副二十四孝嘘寒问暖的样子，把齐格酸得牙都倒了。

　　前面的车队中，又有几人下了马车，齐格看到了桑切斯国王和索隆爵士，不禁疑惑这么大阵仗究竟是来做什么。
　　虽然天寒地冻，幻影城内街上人流攒动，许是临近创世日盛典，城里来来往往不少大人物，对他们这群装扮明显异于常人的也见怪不怪了。
　　琉森带头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众人鱼贯而入。铺内乍一眼看去和普通铁匠铺没任何差别，火炉在屋子一侧一字排开，孔武有力的铁匠们从熔炉内取了铸铁敲敲打打，学徒在一旁帮忙拉着风箱，没有一人对众人的到来表示出惊讶，各管各地忙，甚至都没抬眼。
　　齐格没顾着看便跟着走进一间内室，紧接着，眼前赫然出现一条狭长幽深的通道，两侧点燃了火把，却依旧照不到通道尽头。
　　通道内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和地上冰渣被踩碎的沙沙声。齐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这通道内冷得好比冰窖。
　　齐格快走几步，跟上尤里安，问：“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尤里安微微侧过头，轻声答：“等会只管看着，别出声。”
　　齐格觉得莫名其妙，只得闷头走。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头顶突然一片开阔，微弱的光线下齐格隐约看到挑起的拱形穹顶。紧接着，仆从们将四周火把全部点燃，突然而至的光线令齐格眯起了眼。

　　只见屋内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四周仅有三张高背石椅，椅背上均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仅有一张上的字是齐格认得的。尤里安坐在了那张椅子上，像是被石椅的冰冷冻到，尤里安皱起了眉头，但没有说话，然后示意齐格站到他身后。
　　齐格走过去，却被桌上竖着的一块石板给吸引了注意力。
　　圆桌正中央放着一个石基座，上面插有一块石板，石板上刻有狮子与权杖，像是历经多年磨得既光且淡了，而在这两个图案上又刻着一条蛇缠绕的图形，显然比狮子与权杖要新，磨损得也没那么厉害，石板最下方有一个圆形凹槽。
　　齐格愈发不解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什么古老的“石板崇拜”。
　　等尤里安将石板从基座上取下，放在面前，开始念叨起齐格听不懂的话时，齐格感觉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半。

　　齐格确实只猜对了一半，但接下来他所看到的却是他绝对想象不到的情景。
　　尤里安启唇，吐出冗长复杂的咒语，石板像是起了回音一般，从深处泛起光！
　　齐格瞪大了眼睛。
　　蓝色的光团随着尤里安的浅唱将石板包围，点亮了精灵王子淡然的面容，蓝色的瞳孔逐渐变深，。接着，尤里安把手伸向坚硬的石板，像翻书一样将石板翻了开来。
　　“祖先的庇佑，令后世承享福泽。”
　　尤里安终于切换回正常模式，说了一句齐格听得懂的，但紧接着他将“翻开”的石板递给了莉莉安，继续吟唱：
　　“先人的过错，让后人献出忠诚的血。”
　　莉莉安手持石板转向哥哥，只见琉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隔开了食指，将血滴在石板上。石板周身的蓝色光芒吸收了血液，变成了微紫的色泽。
　　“经世的罪孽，需累世予以偿还。”
　　石板经索隆爵士之手传到了桑切斯国王面前。
　　人族的新王面露不豫，从胸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手帕中掉落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钻石立面被细心打磨过，在石板的紫光照射下拉出好几道光芒。即便像齐格这样对珠宝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也能从桑切斯的表情看出这颗钻石的价值不菲。
　　索隆爵士见主上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正要开口提醒之际，桑切斯终是将那颗钻石嵌入了石板下端的凹槽内。
　　那团包围石板的光刹那间跳了一跳，然后绽放出比方才更强烈的光芒。

　　随后，琉森和桑切斯连同尤里安一起低低吟唱：
　　“吾等，在希尔神的见证下，愿同两国递交盟约，在位期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不违此誓。”
　　齐格现在差不多明白了，石板上的狮子、权杖和蛇应该分别对应着魔族、精灵和人类三个种族，这是一场需要三界大陆的王族传承者参与的祭祀，将三个种族的信物放入石板，作为对希尔神的孝敬。
　　眼看着桑切斯完成了最后一环，这石板应该被传回尤里安手上了，但这时大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齐格愣了一下才发现众人的目光正落在了自己身上，而一边的桑切斯正一脸不耐烦地举着石板瞪着他。
　　我……我？齐格瞥了一眼尤里安，后者使用术法时双眼又一次变成了血色，他向齐格点点头。
　　齐格一下子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既然身后的仆从并没有任何要帮忙的动作，他只得肩负起这个击鼓传花的责任来。
　　然而就在齐格伸手接触到石板的一瞬间，那团光突然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