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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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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因为庄慧行的去世,卓家四姐弟的团聚从正月初二延迟到正月初五。
卓嘉自为了女儿,每年都出席,会得同姐弟说笑,掩饰过同母亲的一言不发。所以这一年,他们也同样在大姐卓嘉容家聚餐,十几二十个人热闹非凡。
卓嘉自一向和小弟嘉在亲厚,两家坐得较近正笑着说话。
子真则在接受大姨的盘问:“为什么还不结婚?”子真笑:“那人家不求婚也没办法啊。”
大姨父微笑:“我们家子真会怕人家不求婚?”大姨立刻接上去:“她马上自己跪下去献红玫瑰。”
表哥柳君伟是子真大姨的大儿子,同子真一起大笑,子真跟表嫂说:“大姨真爱显摆自己儿子,就怕人家不知道柳君伟从小有美女向他求婚。”
大姨笑盈盈看着子真:“子真小时候真是玉雪可爱,整日里缠着大表哥打弹子捉蟋蟀。”大表哥嫌小表妹小自己八岁不爱搭理,长辈开玩笑,表哥表妹可不可以结亲家?子真马上问,是不是结了亲家就可以整天跟大表哥玩?大家说对呀。四岁小子真不知从哪里学来,从外婆花瓶里摘了朵红玫瑰马上跪下来跟柳君伟求婚:哥哥,你嫁给我吧。
至今是全家笑柄。
颜子真全不以为意,去年初二在庄慧行家闲着看电视,恰好看到韩剧女主角哭着对情人说:哥哥……,子真和柳君伟异口同声:哥哥,你嫁给我吧。
相对大笑。
听了大姨的话,子真即刻抢白:“咦,大姨这话难道是在说我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真的越长越丑了么?真讨厌。”
大家又笑。
卓嘉自远远看着女儿和大家言笑晏晏,心下却想,不,我不要告诉她所谓的真相,如果以后真有什么事,让我来一一提防和化解。
卓嘉在看着小姐姐,说:“姐,关于遗产的事情……”她回头看到小弟有些担忧的神色,坦白地说:“我是觉得很不妥。”卓嘉在叹了口气:“你我都知道大姐大哥绝不可能有任何不满,但你担心妈会有什么过份的要求给子真吧?但是姐,妈一直以来最疼子真,你也别太担心了。”
卓嘉自轻声说:“嗯。”
因为庄慧行的去世,卓嘉自和卓嘉在家里又有老人在,这次聚餐时间便定在了中午,不过说笑得开心,散席的时候也已经近天黑。
大家在院子里告别,子真和卓谦站在一起说了些什么,子真大笑闪开,卓谦装作生气去追打她,不小心撞到小表姐卓品,卓谦比卓品小五岁,年纪在众表兄妹中最接近,当下笑嘻嘻说:“好狗不挡道!”自己先笑开了。
卓品忽然回道:“卓谦,是不是和颜子真亲近些,颜子真会分些钱给你?”
卓谦一怔,子真一向最爱护这个表弟,看到卓品讥笑的脸,立即冷笑:“你来拍拍我马屁看,我会不会分给你?”
卓品怪笑:“我才不稀罕。”
子真也笑:“是,你最稀罕侮辱自己弟弟,从中取得快感,觉得扬眉吐气。”
卓品气极,退后一步反唇相讥:“当然啦,谁也没有你有钱,是大佬,可以做好人。”
子真正想再说,一转眼看到父母不豫的脸色,只得闭嘴。却不料到大舅卓嘉从几步上前一个耳光劈面打在卓品脸上,对女儿喝道:“你还有没有大小?”
卓品一时呆住,正要哭,他怒道:“你还有脸哭?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你张嘴就骂,打你还有脸哭?”
卓品的哥哥卓信拉住她上车,低声埋怨:“你也太过份了,平白无故的,子真又没得罪你。”
卓嘉从喝道:“别说子真没得罪你,就算她打了骂了你,也是你姐姐,由不得你一张嘴没大没小!”
卓嘉自呆了一呆,知道大哥已经有了几分酒意,马上上前:“大哥,小孩子拌个嘴而已,你何必打孩子。”回过头说:“卓品,你爸喝多了,别跟你爸计较。回头我说子真。”
子真看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呆住了,然后她看到一向沉默的大舅在怒气过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雪亮的路灯下眼眶发红,没再说什么,温和地对子真和卓谦说:“回家吧。”
子真看一眼那边车上不敢哭出声的卓品,嗫嚅着说:“大舅舅,我也不对,你干吗打卓品。”
大舅摇了摇头:“子真,你是个好孩子,知道爱护弟妹。”
子真红了脸,刚才骂卓品,也算爱护弟妹?倒是卓谦,乖乖地上了自己家的车,一声不吭。
在车上,卓嘉自叹了口气,喃喃道:“嘴利吴戟,目颖星明,雄姿邈世,逸气横生。”开着车的颜海生呵呵笑出来。子真听出妈妈的讽刺来,本来是不服,不过大舅那一个耳光却让她着实歉疚,遂讪讪低头。
第二天子真起了个大早,莫琮临时抓她当陪客。
在忧民居碰面时,子真看到一身墨绿色长风衣的莫琮身边站了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一脸金棕,浓眉大眼,嘴角微微上扬,不笑也带几分笑,尤其好看,可是莫琮陪着美男却一脸百无聊赖不太情愿的表情,见她来了一把拉过她低声说:“烦死了我被总编抓伕,陪这个什么广告客户参观忧民居。土老冒子。正月初六哎。”
子真骇笑:“我看他又英俊又洋派,不象土人哪。”
莫琮回头看一眼,笑:“怎么不土,是ABC,回来学洋人看中国古文化。编辑社就我是单身且在本地,想溜号都不能。你不来分担一下我就要气死了。”
“莫小姐……”那边却出声,带着笑意:“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莫琮扬声应了,拉了子真过去介绍:“这位是我们杂志的专栏作家颜子真,这位是盖瑞。”
子真见她懒洋洋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这要是莫琮自己的广告客户她准定不会是这副鬼样子,杂志靠广告养活,谁拿来的广告多谁就是功臣,能拿更多的钱,升职也更有把握。可惜这是已经敲定的总编的客户,莫琮把礼貌给足已经满分了。
盖瑞眼里,却看到一个紫色短风衣黑色仔裤的年轻女子,皎白肤色,目若朗星,笑容明秀大方。
莫琮见她笑得促狭,也懒得理她,径自往里走。
倒是子真,见盖瑞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仍然笑盈盈拿着票让他们走在前面,不禁对他笑了一笑。
他笑意更浓,忽然说:“颜小姐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子真一呆,她记人的本事向来不好,不过这么英俊的人,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是在吊膀子吗?那这假洋鬼子也太土了吧,用这招。
他笑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侧头想一想,接着说:“滚地葫芦狗趴式。”他笑得越发开心。
颜子真张大嘴:“你是……”
他得意洋洋:“那个被你撞的人呀。小姐,你真爱笑。”
子真想起当日情景,不禁扑嗤一声,又笑起来,边笑边问:“你认识邓安?”
他看她又笑,英俊的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点点头说:“噫吁乎,三笑。”
子真大笑。他才回答她的问题:“我们是在美国的朋友。”
忧民居是江城一处明清建筑群,因为和城区隔了一座山,座落在山坳里,保存十分完整。自从江城文物局设立保护措施以来,便成为江城的一处景点。
这个保护措施,跟目前大多数旧民居一样,采取的是以住养屋,也就是说,民居里是由原有住户住着的。
此际正值春节,每间民居都喜气洋洋地在屋檐下挂着腊肉香肠熏鱼之类,有红纸对联贴在门上,小孩子们穿着新衣跑着玩小小鞭炮。
子真从没来过这里,倒觉得很有意思,陪着盖瑞惊喜地走来走去,啧啧赞叹和拍照。勾檐雕栏,残破的刻花窗棱,还有天井、天井上方细节生动的藻雕,边边角角,都是一个惊喜赞叹。
莫琮早就走到前头,坐在一家门外的石凳上,无聊地看着他们。她作为记者和编辑以及一个不得不四处奔泊寻找题材的人,这边已经走了不止十次,一点新鲜感也没有。
子真走到她面前笑着说:“古人真闲,你看,天井边上角落,还有门槛都刻了花,还刻得这么精细,连花蕊都一根一根描得清清楚楚,都不怕踩没了,不过真是漂亮啊。”
莫琮仍是笑笑:“这些房子至多不过几百年历史,哪里就称得上古人。”
雕花繁琐的大床里壁和外壁,全是精细的花草鸟雀,有的椅子残破了,仍然在用,榫头处都有一朵花或一枝草,住着的人家笑着任他们参观,他们其实也有沙发和茶几等。
离开的时候,子真感慨:“真是美啊,要是能住在这里多好。外有院子天井,内有雕花床。”
莫琮嗤的笑出来。子真看着她:“笑什么?你不觉得很漂亮?很古朴,很清净?”
莫琮嗯了一声:“补充一下,还有红漆马桶。”
莫琮双手插进衣袋,侧侧头:“我当编辑这么久,最吃不消你们这些作家作这种感叹,江南周庄、湖南乡居、广东古居、云南村屋,事事作思古怀乡状,恨不能一生一世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得享悠闲。小姐,感叹一下无妨,没有几个真离得了现代生活的。”
盖瑞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插嘴问:“你不喜欢?”
莫琮弯起嘴角笑了笑:“我从来向往的是住楼房,用现代卫生间。我个人非常喜爱千篇一律的现代化公寓房子。”
子真在莫琮毫不掩饰的调侃面前只是笑,盖瑞问:“这又是为什么?”
莫琮退后一步,一手挽住子真:“我呢,从小就是住这种屋子长大的。我跟你们说,春天潮湿时或梅季时候,它的角落里全是黏虫,有时会爬到你床上,你半夜一伸手,哇,一手黏虫,老鼠到处可以看到,偶尔也会到你床上桌上逛一逛。各种小虫子从来不缺。当然,好处也是有的,蛐蛐就在你窗下面叫,嗯,可能是窗里面。还有,我小时候是用红漆马桶的,是不是很有古风原滋原味?另外,屋瓦是每年要找工人翻拣过的,不然,屋外下雨,屋里也会下雨。嗯,有一年好工人找不着,我试过睡到半夜雨就漏到床上。还有……”
子真把手猛地抽出来,大笑:“好了好了,我再不学人酸了,你放过我吧。”
莫琮懒洋洋地说:“现代人要发思古之幽情,我一向是理解的。”不过赠之以冷眼。
子真终于反击:“过高人相妒,过洁人同嫌。莫琮你适当配合一下没有人当你是死人啊。”
盖瑞不禁哈哈笑出来。莫琮瞪了他一眼,低声说:“敌我不分。”
回程的车上子真问莫琮:“怎么样?那个开头?” 莫琮这下子倒赞赏起来:“真是不错,回到你以前的最佳水准了。”子真简直气坏:“你是在说我一路下滑?”
莫琮笑:“有时候觉得写得有点油而已。喂喂喂,真的,这个很好,咱们就这样定了。”
子真年前交过一个大纲给莫琮,莫琮看完之后忽然说不如一边给杂志连载,一边走出版,子真就写了个开头给她看。
子真说:“你几时升任主编了?”
莫琮白她一眼:“你以为我没有那一天?”子真笑:“瞧你这一眼白得千娇百媚的,真是由不得我不信。”
莫琮撑不住笑,两人笑成一团,便宜了同车的盖瑞,不声不响看得心旷神怡。
笑完了,子真对莫琮说:“跟你说件事,我另有个故事,想做一个小说和漫画同步进行的试验,两人先商量好大致大纲,然后分开一个人写,一个人画,一个段落后两人相互映证,再商量下面一个段落,然后又分开写和画。我觉得很能激发边缘想像力。”
莫琮看着她,一言直奔主题:“卫音希是你什么人?”前几天两人通电话时子真提到过去了梅州,对音希赞不绝口。
子真笑:“我想把她当妹妹呢,又觉得自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