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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章:十年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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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两个因他丧命,而另一个,则被他亲手推入群雄争霸的乱世。”
前章十年一梦
鬼谷,云梦山。
深秋已至,日头渐短。此刻不过酉时刚过,已是夕阳西沉。太阳将泛黄的树叶铺上一层浅辉,流风轻起,瑰丽的红云烧至天际衬托着巨大的日轮,万鸟归林,它们一拥而起,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迅速划入树林,顷刻间消失不见。
男人嘴里咬着刻刀,一手捧着木剑,另一只手轻轻拂去上面的木屑。他剑眉长起入鬓,嘴唇薄而坚毅,常年的风霜将他的轮廓打磨的更有棱角,却如同尘封已久的宝剑,盛世的光芒都掩盖在其并不显眼的剑鞘中。
他一刀落下,木屑随着手腕旋转的角度散在空中,熟练而利落。
男人不急不缓,盘腿坐于房间的走廊。他正对着庭院中的石池,锦鱼几尾,莲蓬数只,一方池水在落日的余晖中熠熠生辉。泉水从山上流入被刻意打造的竹筒机关之中,待接满之后,被旋至下一个竹筒,一高一低,一扬一落,最终顺入池中。
平静的山居,似只有鸟鱼山林为伴。待黑幕完全落下,男人才起身将身后屋内的烛台点亮。这是一间年代久远的屋子,男人不是这里的第一个主人,却像在这里住了很久一般,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知晓屋内的设置。
一张床榻,一方柜箱,还有便是一个石桌搭着两个石凳。月光透过窗户,将屋内简单的家具照的昏昏沉沉。他绕过石桌,将其屋内西北角的烛台顺时针转了两圈再逆时针转了两圈,几声齿轮闸合声之后,石桌自动移开,原来摆放的位置豁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甬道。
这是男人二十几年前无意时发现的密道,除却师父之外,知道的也只有自己的师弟了。
一盏茶的工夫,男人又从甬道下上来,他上前又将机关合上,另一只手里兀然出现了一把长剑。
那是一把寒光凛冽的剑,虽久未使用仍然扑面而来一阵肃杀之气。它的剑身,一边是锋利的长刃,一边是排列规则的硬齿,中间却是用青铜浇铸焊接,怪异而和谐将两者合二为一,浑然天成。
这当然不是男人的剑,他的剑,早在十几年前被如今手中的剑斩断,自此之后再未顶替。
男人将手中的两把剑握在一起,眼神一闪,转身离开小院。
明月当空,十五之夜,原本应是亲友团圆的日子。男人走在半山腰,看着山下万家灯火,漠然的眼底似乎被眼前的点点红光渲上一丝温暖。他把右手提着的酒罐紧了紧,随即加快脚步向山顶走去。
这个地方男人来过多次,但似乎每次都有些不一样。
山顶地势极高,云层已是漂浮在半山腰,卷舒之间,形成壮观的云海之景。群山臣服,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抬眉低眼间,山河尽收于底。云梦之巅,大有睥睨天地之意,如一把孤刃独插云霄,瞬息之间参井可历。
而就是这样一处险峻之地,却有着一方石碑。它看来修建时间已长,四处棱角已不再尖锐,它站立在山巅,旁边既无草木也无山石,于悬崖之边,兀自俯瞰着苍茫。
男人将两把剑插于石碑之前,从怀里拿出两只竹筒,将一手提着的酒罐放于一旁,便席地而坐。他将野酒灌入其间,对着石碑以及其身后天幕中清冷的满月,满杯饮下。
“既然是故友,便出来一叙吧。”男人又将手中的竹筒倒满,清冽的酒水将他一双写满沧桑的眼睛影于其中。
“云海之上,明月之下,盖先生好兴致。”那是一个温雅的青年人,年龄稍接近不惑。他走进石碑,男人随即起身与他点头致意。
少时,两人坐下,而石碑之前又多出了一把剑。
“张先生月下而来,所为何事?”盖聂从怀中又拿出一只竹筒,如同早先备下一般递给张良。
“路经云梦山,子房前来祭拜一下故人。”张良将竹筒接过,“倒是打扰盖先生了。”
“不曾。”盖聂将目光投回石碑,眼底沉静如水。
张良抬头仰望天空,浮云飘过,渐将一些月色遮住。“如此,到遂了他的愿。”
盖聂不置可否,这个男人的话如同以往一样少的可怜。竖立在他眼前的三把剑,一把沉稳,一把温文,一把嚣张,都是见过血的利器。可笑的是,它们的主人曾用着它们决绝的彼此厮杀着,可时光荏苒,白云苍狗,此刻三者却如此平静地相互依靠,共赏着天地山川。
“盖先生,子房原不愿扰先生隐退生活。”张良闭眼轻叹一声,“可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天明他们……”
“张先生。”男人将手中的酒放下,张口打断了张良的话。
“祭拜故人,与他事无关。”
张良听后低下了眼,沉默一会儿才接道:“叨扰了。”
霜降初霁,云卷云舒,明月的清芒散漫山河,两人三剑,静静伫立于曾只手之间将半壁江山兴起一场血雨腥风的云梦之巅,默然无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