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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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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街。
丢弃任何东西在这里,都会被容许的。垃圾.武器.尸体.婴孩...
这个世界...舍弃的...任何东西...这里的居民...都会全部接收。
如何来形容这不能称之为土地,而是由无数异物堆砌起来的平面?
少女半躺在一座垃圾堆砌的山上,右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右膝,左手支地,微合眼,嘴里惬意地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有风吹过,撩开栗色的发丝,又从间隙嬉笑而去。
慵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黑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尽管如此却有着他处无法相比的璀璨星河。空气里弥漫的尽是腐烂和血腥。四周安静无声,但仍可以捕捉到隐匿者微许的小动作。
唇上泛起一丝笑容,莫出意料,耳旁传来破空之声,余光中一道黑影从垃圾堆后面被呼啸着掷出。瞬间翻转起身,“Defend(守护)!”,少女的左眼瞬间盛满幽邃的蓝光,随之左手手链上的七德宝玉发出七彩光芒,分裂成七道八边形护盾环绕在她周围,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隐匿者的阻击。
唇瓣轻启,少女冰冷的声音如死神的呢喃:“Light dance(光之舞)!”八边护盾顷刻旋转着升上高空,侧边的齿轮转动,形成蓝色的光圈。尔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为八道光束向隐匿者的方位冲去,蓝色的光束编织出莹蓝色的幕布,堪比瑰丽星空。随着凄厉的惨叫,方落幕,七德宝玉重新回到少女的左手腕上。
“真是的,难得的好心情……在这个地方,还真没有一刻消停……”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少女眼眸中溢出与可爱面容及不相称的嘲意与寒冷。“是时候往中心地去了……”
到猎人世界已23天又8小时。
流星街的土地面积足与一个发达国家相等,拥有大约有800万人口。在1500年前,流星街已经是废物堆积区。在官方记录中,这是一个无人地带,所以,即使婴孩被弃置在这里,也不需要登记国民号码和身体数据等。但同时这里的物资也相当缺乏,除了靠收集废物循环再造来维生,食物的最大来源便是拾荒。这一特性便意味着必然会围绕食物而产生的烧杀掠抢。但,又怎样呢?适者生存。这是每一个世界都适用的道理。
于是,以杀止杀。凛不是没有过天真的时候,现实却告诉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至少在流星街是如此。不过,事实上凛刚到达这片黑色的领域时,最大的威胁并不是安全,在七德宝玉的自动防卫下,普通的流星街民众根本无法耐她何。对于她,真正的困难是食物。不是找不到,而是难以接受,那些在我们的认知中被判定为“不可使用”、“会导致生病”的所谓的食物——腐烂的罐头、发霉的黑面包、过期的碳酸饮料……等等,甚至是鼠尸、人尸。
完全超出理智可控制范围。
最初的3天,无法进食,凛几乎是拼了命的把时间花在对七德宝玉的研究上,像是溺水者的自救,希望能找到让她克服食物来源的方法。幸而,终是在她透支体力之前,意外发现了大概是神附加在七德宝玉上的“月衣”。月衣,是一种拥有隔绝常识的个人结界,能中和世界当中的自然抑止力,即防护一切常识性伤害(例如肉身突入大气层产生的高能),更是存放物品的四次元口袋。尽管有重量限制,而且不能放人,但凛在其中却发现了足够她生存两个月是食物和水!这对还处于混乱的流星街边缘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个福音。毕竟越往流星街的中心,生存条件就越好。当然,同时对实力的要求也越严格。但,只要她能利用好这两个月的时间,就足以让自己有机会向中心区靠近。
在一方隐藏在垃圾山里的狭小避难所,团缩着的少女流着泪小口咬着迟到3日的午餐,第一次在心中默默地感谢了一下那一位神。
不可闻的叹息从唇边溢出,以人耳听不到地方频率平缓地荡开。褐瞳的少女无奈地将只咬了一口的面包放回月衣,尔后静默地环视了一圈为食物聚集而来的“猛兽”。猛兽……
扬起的左手腕上,七德宝玉因主人的心愿分裂成护盾,映影出一双双通红的眸,染血的眸。
微妙的平衡,不过是瞬间就可以粉碎的钢化玻璃——有坚固的前缀,但词根却揭示其脆弱的本质。好比自己,哪怕再如何小心翼翼地在这荒芜生存,也免不了被血腥侵染的一天。
或许,已经来了吧,这一天。
你说,是因为战斗吗?不,全是噩梦。
恐惧吗?是怎样的觉悟,让众人愿为之祭献一切?无数□□撞击在护盾上疯狂地嘶吼,没有犹豫,没有后退,在此,七德宝玉的萤蓝之光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也只显单薄得若几近枯竭的生命赢弱地呻吟。
颤栗吗?是怎样的悲凉,让人性泯灭于漆黑之夜?充斥黑暗与血腥双鸣的啼叫的苍穹下,剧烈振动的音频汇集一点形成令人无法摆脱的尖锐嘶鸣,似要将这天空下的人尽数击碎。
崩溃吗?是怎样的朽烂,让所有的曾经芳华腐败?那些涌动的人浪,在眼前如相机底片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闪烁、定格;那些狰狞的面孔,像是从地狱逃出的恶魔张牙舞爪地冲进人间吞噬灵魂。
“为什么……”如此绝望……
少女跪倒在地,支地的左手止不住的颤抖,而右手则紧紧攥着左心口,凌乱的发遮住了眼脸,唯看见唇瓣苍白地张开,急促地喘气,强抑着胸腔里翻腾的恶心感,额上的冷汗混合着无知觉地从瞪大的双眼中淌下的泪,湿了地。
并非她的绝望,而是四周铺天盖地的怨念不断割着她心底的弦,放大了惧意。
不是没有想象过此情此景,但当它真实到来时,才发觉其远超过自身的承受力,她的心还不够坚硬……
双眼逐渐模糊,少女抬眼,茫然地扫过头顶阴郁的天空,世界仿佛离自己很遥远。恍惚,听到一个沧桑却冰冷的声音:
“以汝之魂为契,呼唤吾之名!”
谁,是谁?
左眼瞬间被蓝光充斥,少女隐约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无限光!”
左手一撑,略为狼狈的起身,头摇晃地抬起,面容上是死一般的沉寂。攻击在这刹那停止,所有人戒备地盯着眼前全身散发阴森之气的少女。高高举起的左手似发出某种召唤,停留在少女四周的七面护盾疾速升上高空,在她低吟“无限光”的同时再次下落,盾面向内,将全部人困在它所环绕的包围圈里。
不安在人群中泛滥,骚动再现,几张狰狞的面孔被恐惧驱动着冲出其中,没有用任何招式,直直向眼前人瘦弱的身躯挥拳砸去。
少女伫立在人群之中,无神的双眼不知望向何处,仅是再次左手握拳,手心朝内地竖立在胸前,阖眼发出机械一般的声音“confidence!”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绿色的信赖之玉上浮现出淡黄色光芒汇成的文字“confidence”
摄魂!
白光飞闪,所有人瞬间呆滞地站在原地,虽然身体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他们却已失去意识,成为少女手中的傀儡。
全都该结束了。
“……”有风吹过,散去了少女的呢喃。光的文字残忍地出现在蓝色的正义之玉上。“justice”
伴随七德宝玉蓝光大盛——那是尽管充满如此不详却灿烂得有如他处无法堪比的璀璨星河,光之所及处,所有的一切,都在此中被倾数毁灭。
这……就是夏伊马尔真正的力量吗?
真是,讽刺……
眼前的一切如同放电影一般播过,听得到,看得到,感觉得到,却什么也做不了,游离在外,又置身其中。直到那蓝色的梦魇将一切覆灭,对力量的畏惧化作从心底滋生的阴寒之气侵蚀入骨髓,将那些仅剩的同情心与优越感也一并吞没。“真的选择错了吗?”少女自嘲般地低喃。她终究是低估了,低估了流星街的无情,也低估了毁灭之光的强大。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仅是简简单单地被食物吸引而来的呢?她的特殊恐怕早为自己带来了一堆探究的目光。
她以为只要逃离了世界法则的束缚就能随心所欲,只要拥有力量就能在神之弃地生存。但是……假象,统统都是假象,都是她自以为是的臆想!她忘了,忘了等价交换的原则。得到就意味着失去。无论是被猎人世界的法则重新纳入管辖范围,亦或是背负上名为夏伊马尔转实体的枷锁而一辈子惴惴不安,皆是她为天真付出的代价。
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解除这令人无力的状态,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不受窥视,怎么做活下去……
流星街没有弱者,那是因为流星街人强的不只是□□,还有求生的意识,以及,为了活下去可以摒弃一切的觉悟。这是一群着实游走在生死之间的人。她,并没有成为此的资格。
究竟,怎样才能,活下去……
她迷惘了,也惶恐了。
从深渊中悄声爬出的藤蔓突兀地缠绕上少女僵硬的四肢,残留的意识只来得及看到审判之玉亮起的红芒便被拉到心的最深处。
时间,在无尽的暗色中被模糊,直到不可知的某一刻,疼痛,顺着神经系统的回路清晰地反馈给大脑,让麻木了的知觉复苏,伴之而来的是鼻间愈发浓郁的花香。黑暗走到了尽头,于是,始觉有光。
睁眼,蔷薇藤爬满了整个视野,尖刺被小心翼翼地收在花瓣下,只留下一片冰蓝色的妖娆。
略微惊慌地扫过被吊起的双臂,无心去欣赏遍地的芳菲,凛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眼前散发着暴虐气息的黑色虚影上。“夏伊马尔……”
夏伊马尔,在远古传说中,身负七翼,象征绝望与毁灭的魔界君主,拥有三界之中唯一能打破神之壁垒的强大力量。而此时,尽管失去□□,被封印在人类的躯壳中,这位君主的名号依然让三界畏惧不已。
“是你吗……”强行占据这幅身体,并将我的意识束缚于此……夏伊马尔,万年时光,难道仍然无法磨灭你的欲望吗?你为何,甚至不惜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以突破神之封印;究竟为何,连这么弱小的我也值得你拼命如斯?还是你生性就酷爱掠夺和杀戮?
“人类,禁锢你的,不是我,是你自身的怯懦。”一只眼在虚影的中心缓慢张开,那眼,猩红。“我尚不屑于这般作践自己的尊严。”
“我不认为凭我一己之力就可以从表层识海来到被观察者下下封印的心之深处。而且,就算这枷锁是我自己套上的……”凛晃了晃手腕上的金属镣铐,笑得一脸轻蔑,“我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有在无意识状态下操纵七德宝玉自卫反击的本能,不,说错了,并不是无意识……”
话锋一顿,少女收回笑颜,神色凛冽,寒声道:“接下来的话,想必双方也都清楚,多说无意,我只想知道您的用意。”
“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胆敢这样同我说话的勇气,还是你自负于我真不会对你做什么 ,抑或只是逞强而已……”夏伊马尔看着少女闻言不自禁抖动一下的双手,冷笑一声,道:“别把你那一套用在我身上,用你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好好去考虑下你身体里真正封印的是什么,,你应该意识到你最大的隐患到底是什么。
隐患?七德宝玉本身就是封印着夏伊马尔的宝具,还有什么其他可言……等等,七德宝玉?难道……如果灵魂可以转世,那封印中预留下的威胁只有……除此之外,唯一的解释吗?颤抖的身体泄露了少女的不安,凛强笑道:“你是在戏弄我吗?没有意识的死物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我。”
“愚蠢!”
蔷薇花在那一刹那开到极致。满地寓意着「奇迹与神之祝福」的冰蓝色都在它最美好的时刻凋落。
平地而起的强劲气流席卷了每一纯土地。风,在每一秒都愈发狂躁,破碎的花瓣被流动的空气撕扯得漫天乱舞。浓重的悲愤从夏伊马尔的身上汹涌溢出。此情此景,惊艳得令人眩晕,也痛苦的让人窒息。
氧气愈发稀薄,少女的神志变得模糊,耳旁只有夏伊马尔压抑地嘶吼:“强大的力量,没有能驾驭其的心相匹配,结局只会是被吞噬!”
“你用这力量去征服,才会迷失在力量与权力之中,而我无意成为君王。”凛挣扎着保留最后一丝清醒,竭力厉声道:“除却血与火,它还有另一种选择。”
突如其来的风暴,又讯无声息地止息,冰蓝色花瓣宛若神祗的眼泪飘零落下……
“那么向我证明,证明这力量不只是象征毁灭而已……”没落帝王的叹息声幽幽飘荡在空旷的花之墓场上空。
人类,你终究是不明白。只有向命运抗争过,才会知晓万物的归宿早已决定,无人可避。就像封印我的,不是神,而是我自己。万年时光,世人都以为我是败于神下,无奈被囚,却不知道是我在最后一刻看透尘世,选择了逃离。
这天与地,已是巨大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