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夜岚·微晴》紫印纹鸾

67、Coloured Glaze（叁）

　　银子ED：Coloured Glaze（叁）

　　掩柴门啸傲烟霞，郁郁林峦，陋陋室家。空飘白云，窗前翠竹，溪底浅砂。曲幽径无人采花，卷珠帘对座分茶。春色无痕，开尽繁花，落英染瑕。（注：改自元曲折桂令）

　　推开窗，面前触目所及是一片娇艳的青翠欲滴。森林中的空气永远清新宜人，只是轻轻呼吸上一口就仿佛口腹之间都被甜甜的花蜜满满充实住，丝丝甜意顺着鼻腔沁入心底。远离纷争的生活真的非常悠闲惬意，不知道卯之花姐姐当初是如何找到这般世外桃源的。银的身体经过两个月已经日渐好转，虽然仍不能下床行走，却也总算可以勉强起身了。

　　一切似乎都向着平静美好的未来发展而去。银和我之间渐渐恢复到当初的亲密无间，没有争吵、没有猜疑、没有自寻烦恼，有的只是偶尔一个交汇的眼神，或者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时间在此地仿佛都被风化了一般，流逝得悄然无声，让人根本没有概念无法掌握。

　　仅存的，只是那种单纯的维系和体贴，仿佛我们两人并肩站在海角天涯，耳边听见土壤萌芽，彼此交握着双手等待昙花再开，然后看它最终把芬芳留给年华。而我们的对面，彼岸并没有灯塔，触目所及，却其实开满了蔓珠沙华……

　　期间卯之花姐姐曾又来了一次，形色匆匆却不见风尘仆仆与丝毫疲倦。她真的只是来看看我们而已，没有透露任何外面的消息，随意坐了一坐就翩然离去了。只是她虽然没说，眼底的忧色却仍是暴露无遗。

　　那个忧色，是针对我。

　　可是自从她告诉我的那天开始，我就心意已决。任谁都再也不能撼动。

　　♡♥♡

　　“晴～”银的叫声让我回过神来，我从窗前回转身，看他微微费力却状若无事般的起身，斜倚在床边，伸出细细长长的手，轻拍身边空出来的地方，示意我过去。

　　顺从的走了过去，我斜靠在他旁边，实则不着痕迹的用身体半支撑住他，偏头问道：“怎么了？”

　　“呣……”银凝视了我几秒，在确定我毫无异样之后，才缓缓扳过我的身体从身后拥我入怀。

　　“没什么，”他在我耳边说道，轻柔的气息顺着他的话语吹进耳中，微微瘙痒。银却仿佛还远远不够似的凑近过来，边说边轻轻吻住我的耳垂，“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他的体温渐渐将我围拢住，虽然想着要小心他的伤，我却仍是不由自主就在他怀中完全放松下来。

　　自从当初在虚夜宫中那争端的一夜以来，我和银就那样不欢而散。而时至今日，我们虽然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当时的那场争执，各自行事却都还是不禁小心翼翼的，仿佛触及到那个问题就会打破我们现在的平静一样，所以都很注意避开会让彼此受伤的话题。

　　可当时的阴影却仍无法避免的遮挡在我们两人之间，甚至即使在此一直都是两人独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的交流却也仅止于牵手而已，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真是有些怀念呢。

　　我柔顺的贴在银的怀里，感受着从紧贴的后背所传来的热度，知道彼此终于从过往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不由就止不住的微笑起来。

　　看来，也是时候该对他说了呢。

　　我依偎在他身上不想动，任银的轻吻从耳畔转移到脖颈，直到他的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动起来，才开口制止他接下来的更进一步。

　　“不行啊，银。你的身体还不能活动自如呢，现在还是休养要紧。”我轻按住他的手，并与之交握在一起，“而且我有件事也要告诉你。”

　　“什么？”轻扬的尾音中似乎隐隐掺杂了那么一丝不满。

　　我从他怀里脱身而出，转身拉住他的双手，感受着他纤瘦的指节因弯曲而突起，迫使银与我认真对视，然后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怀、孕、了。”

　　♥♥♥

　　室内有片刻的寂静。

　　我感到握住的手似乎刹那间僵硬了一下，然后才看到银的双眸缓缓眯了起来。

　　“是……”他开口的瞬间我紧张得几乎都要窒息了，但随即又因他接下去的话而放松了下来，“是卯之花队长确认过的？有多长时间了？”

　　还好还好。我在心中暗暗长舒口气。

　　如果他敢说出诸如“是谁的孩子”或者“是我的孩子吗”这类问题的话，即使他是我最爱的人，我肯定也会不能控制自己愤怒的给他一拳。

　　所幸，即使之前再怎么不满再怎么怄气，他也没有说出如此伤人心的话语。

　　“才刚两个多月而已。”我强忍住内心的情绪落差，淡淡的回答，“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自始至终，我都不会对我自己曾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自然也要对此负责到底。不过我也并不是想要逼他怎样，只是既然是两个人的孩子，不管他究竟会有何想法，我总归是有必要通知他一声的。

　　知情权……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这样……吗？”银开口，声音略略恍然，似乎有些不确定，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嘴角不著痕迹的浅浅抿了起来，最后却仍是忍住而没有完全溃散，只是笑容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无奈，“如果我说……其实我并不希望……呢？”

　　“是吗？”我淡淡的说道，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侧开头不去看他。虽然心里早已做好准备，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却还是难免会被伤到。人大概就是这样的生物，贪得无厌，永远无法满足。

　　银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面向他。我正有些不解而挑眉疑问的时候，他已将脸贴向我深吻了下来。

　　深深的、深深的吻。在久未互相触碰过彼此的此时，益发深邃悠远起来。仿佛将两人身体里全部的氧气一起抽走了一般，我甚至都来不及推开他，就已被他先一步紧紧拥住不放。藉由这一吻，空气亦瞬间被染成为粉红色，如燎原之火侵蚀延展，让人开始浑身发软。

　　“晴～”大脑正因为缺氧而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银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低低柔柔，吹进脑海中扬起一片空茫——“难道晴会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们之间的二人世界吗？”

　　不待我有任何反应，银一边磨蹭着我的脸颊，一边继续说道：“难得能和晴两个人在这里生活，我可是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呢～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小孩也一样。”他夸张地撇嘴笑，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哎哟一声地向后倒去。

　　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我明白了过来。同样笑着向前倒去。这次没有再顾及银的身体，而是直直地倒向他的身上。扑过去，然后贴近彼此，开始回吻他。

　　♡

　　当你踏出了一步就会知道，其实我们之间的距离伸手就可以触到……

　　♡

　　从卯之花姐姐那里得知蓝染哥哥失败的消息，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银已经完全恢复，反而是我因有孕在身开始行动不便。两个人的处境完全颠倒了过来。

　　虽然早就一再的努力命令自己别去在意外间的争斗，但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将自己手中的水杯摔了下去。

　　那个我长年以来一直视为父兄的人，那么骄傲霸气、那么不可一世的人，终于还是用双手将自己彻底摧毁埋葬。

　　水杯破碎的声音将银从室内引了过来，他疑惑的看看我们，在听到卯之花姐姐歉意的一句“不好意思，我告诉她了”之后，旋即露出了然的模样，走到我身旁伸手拥我入怀。清凉干爽的气息立即扑面而来，抚慰了我的心，让我缓缓放松下来。

　　“晴～没有伤到吧？”银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温暖熨帖。

　　“没有，我很好。” 我摇摇头，“只是将杯子打碎了，得赶快打扫才行呢。”

　　“我想……”银拖长了声音，“身为始作俑者的卯之花队长是不会介意亲自去善后的～”他阻止了我起身的动作，“晴你现在的身体不方便行动，还是小心为上。”

　　“晴的身体现在的确是需要万分小心，而且今天你一整天的脸色也都很差。我看最好还是替你仔细检查一下比较好。”卯之花姐姐笑着从座位中站起来，走过来轻轻扶住我，“所以呢，恐怕还要麻烦市丸你打扫一下这里了。”说完她不等我们有任何回应，径自扶着我向室内走去，将银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进到室内，我不禁有些好笑，却在看到卯之花姐姐严肃的神情时将笑意生生抑制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卯之花姐姐？”特意用戏弄的方式将银排除在外，想当然一定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对话。

　　“看到你如今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得还差，我真怀疑自己当初同意了你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她轻叹了口气，“也许我当时应该不顾你的意愿，直接给你服药的。”

　　“可是你没有那么做。”我走上前，牵住她的手，“对此，我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为我留住了这个孩子。

　　“你固执起来不得不说的确是山本家的女儿呵。”卯之花姐姐喃喃道，最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已经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而银，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隐瞒了他什么。

　　♥

　　生存即是消逝，显现随即死去。

　　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明知握的是死神的手，却仍以平常心去握的人。

　　♥

　　时间继续一点一滴的流逝而过。我开始长时间的感到困倦不想动。别人在这个时候都会逐渐胖起来，我却除了肚子，其他部分反而益发消瘦了下去。

　　看来我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关了吧。

　　只是但愿，我们的孩子能平安无事。

　　那天卯之花姐姐告诉我已有身孕的同时，还给了我一个选择。其实我的身体……完全无法负担起生孩子的这项重任。但是我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的建议。我……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即使那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我的生命。

　　我不曾后悔。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银是个相当凉薄的人。或者说，他其实是个对自己对感情都没有信心的人，因此也从不投入。但即使这样，他却仍然一直都在寻找着什么，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而已。所以他才会无所谓地前进，无所谓的放弃，无所谓地一直走下去，直到终有一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心想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止。

　　而在他找到之前，如果我在此营造的这个温暖幸福的假象，能为他带来少许的调整与休憩……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我都希望能在他继续寻找下去的时候成为他的记忆烙印。

　　很遗憾我不能填充掉银全部的空虚，但是至少，也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在未来帮助我达成这个愿望。

　　所以我任性的做了这个决定，并且不要后悔。

　　当时的我光是想象和他能这样一起生活十个月，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每天与银朝夕相处，在这个没有任何纷争与忧愁的地方，能度过如此幸福的日子……那曾经只出现在我幼时的梦中……

　　但是快乐太单纯，所以容易破碎。

　　当这个时刻终于来临的时候，我最终仍是在疼痛中无法忍受的痛哭了起来。

　　身体很痛，宛如马上要被彻底分解成微尘一般，似乎只要眨一眨眼我就会就此灰飞烟灭一样……但令我忍不住落泪的原因却是面前的银。

　　初生婴儿的啼哭声遮掩了我们的对话，泪眼朦胧中，我看到银在笑。

　　是的，银在笑。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依然在笑。

　　可是……可是那种笑容……那种几乎没有了任何生气的笑容……我却宁可他哭出来，也许才不会如此揪心难受。

　　啊啊。

　　看到他的样子，我突然好后悔好后悔。果然吗……想要守护心爱的事物、不希望别人担心，那些都是自私的想法。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留下来的那个人所需要的力量一定需要比离去的那个多呢……

　　“银……”我开口，大脑益发昏沉起来，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否听到我的声音，只是径自说下去，“……我爱你。但是，请你……恨我吧。不管多么憎恶也好……请你带着你的憎恶一起走下去……”

　　有哭声从耳畔传来，我分不清那是我的哭声，还是婴儿的哭声，只知道所有声音都汇合到一起，掀起巨大的漩涡将我整个人全部席卷了进去。

　　脑海中最后见到的影像是银那比痛哭还要撕裂人心的微笑，我来不及知道他是否对我的话有所回应，就沉入了黑暗。

　　爱情也许就美在这里，事与愿违，而你我却因此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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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
到这章为止其实是最初一直想写的BE（殴）。
但下章我有力挽狂澜……-_-|||挽回了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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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改写的元曲原词如下：
掩柴门啸傲烟霞，隐隐林峦，小小仙家。楼外白云，窗前翠竹，井底朱砂。五亩宅无人种瓜，一村庵有客分茶。春色无多，开到蔷薇，落尽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