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夜岚·微晴》紫印纹鸾

36、Promised Land（下）

　　３６、

　　番外之市丸银篇Ⅱ

　　★

　　神对人说道：

　　“我治愈你，

　　因此便伤害你；

　　我宠爱你，

　　因此便惩罚你。”

　　. ——《飞鸟集》

　　★

　　蓝染惣右介——

　　从晴口中所描述出来的他，是个温柔沉稳、冷静睿智的男子。

　　晴总是亲昵地称呼他为“蓝染哥哥”。每当提到他的时候，她那双晶莹剔透、仿佛能望穿人心一般的眼眸里就会在一瞬间释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辉。

　　在那晶亮闪动的光芒之中，透露出几分喜悦，几分自豪，还有几分……也许连她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恋慕。

　　恋慕……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我心中不由得微微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清透洁净的水明明捧在自己的双手之中，却又一点一滴无法遏止地顺着自己的指缝间隙流淌滴落一般，是一种不可阻挡的无力感，以及，因为无可奈何而产生的不快。

　　我非常清楚，蓝染惣右介这个人……在晴心中所占据的地位，已经太深太深。远在过去那些我未曾介入进去的漫长岁月中，他就早已经将他的影子一点点逐渐侵入浸染到了晴的心底，在那宁静无波的深潭上溅起微微的涟漪，然后默默地微笑，看着它层层铺展，延伸荡漾出潋滟的圈圈圆晕。

　　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些我都不怕。

　　我怕的只有——

　　潜移默化。

　　所以即使只是听晴提到蓝染这个人，我也一直都知道，我们的碰面，是命中注定、理所当然、无法避免的。

　　只是，当时的我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会是以那种方式，看见那样的场面。

　　★

　　初次见到蓝染惣右介，是在静灵廷的白道门附近。

　　那个时候的我，虽然已经认识了晴，却依然没有足够的耐心在同一个地方待到四天以上。可以说，如果不是我认识了晴，其实连自己究竟还能否继续这样在流魂街日复一日地消磨下去，我都抱持着深深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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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晴跑出来的时候找不到我的人，所以每次分手之时我们都会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然后再见面的时候就去约定好的静灵廷大门附近会合。

　　通常晴都会比我早——当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特意不走过去，而只是在附近闲晃的缘故。

　　——因为我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心情，不愿意泄露出丝毫我的情绪。长久以来在流魂街的生活已使我养成了隐藏自己的习惯。

　　即使，每次去见晴，是我惟一能轻松的时刻，也不例外。

　　因此我总是会等待约定的时间已过，然后再慢慢走去静灵廷的附近。这样的结果就是会在途中遇到正按照我的灵压搜索寻找我的晴。

　　我承认，我很狡猾。

　　面对晴的时候，自己从来都只是静静地呼吸着她所带来的清新空气，去问她一些静灵廷里面的情况，却从不曾提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暗暗的，没有刻意隐瞒的、却也从不吐露真相的，将笑容保持在平日的那个弧度，绝不肯透露出任何喜悦或心焦。

　　除了微笑，微笑，还是微笑。

　　而我惟一较晴早到达白道门附近的那一次，就见到了蓝染惣右介。

　　——与晴在一起时的蓝染惣右介。

　　★

　　确切的说，那次我到达白道门附近的时间依然没有比约定的时间早，而是……晴那次反常的迟到了。

　　不太想被人看见，因此我找了个既隐蔽又可以清楚观察到白道门的地方安静的去等待。然后没过多久，我就看见晴和一个男人牵着手走了出来。

　　那天的情景至今仍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一些你拼命想记起来的东西就是记不起来，而一些你明明不想记得的事情，却偏偏就是深刻在你的心中，无法抹去，不可磨灭。

　　我记得很清楚，晴那天穿了一袭淡色和服，素净的衣面之上散落出一片片樱花之羽，就像她本人一样渺茫飘零。她的脸色苍白而透明，仿佛稍微碰触就会消失于空气之中一般，依然面带笑容的脸庞微微泄露出一丝她的虚弱。

　　虽然晴她曾经提及过自己的身体不好，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却从来都还没有显露出来过，因此我也并未特别在意。直到这时看到她明明一副不舒服却仍是轻柔微笑的样子，我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的身体真的相当不好……

　　“你确定今天还要去吗？”一直牵着晴的男子悠悠开口。他有着一张温柔而和煦的笑脸，温和的声音中此时夹杂着掩饰不去的忧心。

　　我看他分明是锐利深邃的眼神，却用一种特殊的关切盯住晴，心中蓦地一动，料想他定是晴常常挂在口中的蓝染惣右介。

　　果然，晴接下来的话就证实了我的猜想——

　　“嗯，当然，我和银约好的。”晴微微点头，同时拉住男人的手轻轻摇了几下，“放心吧，蓝染哥哥，我已经好多了。”

　　“呣……”蓝染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最终却忍了下来，目光掠过晴苍白的脸继而扫过她的周身，轻轻开口道：“晴，你和服的带子开了。”

　　“啊，真的呢。”晴低头，然后很自然地抬高双手，任眼前的男人微微躬下身子帮自己系好带子，十指灵活而轻柔。

　　“谢谢蓝染哥哥。”她说道，刚刚牵扯起嘴角，一丝红色就流了出来。顺着她苍白的下颌缓缓而下，更显得她微薄而脆弱。“呀，流血了。”晴伸手想去擦拭，“可能是这两天没怎么喝水，太干了吧。”

　　“不要随便乱碰。”蓝染一把抓住她的手，“卯之花队长之前给你的药膏带了吗？”

　　“带了。”晴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瓶。

　　蓝染惣右介打开瓶子，用手指沾染上一些药膏，然后轻轻地点上晴干裂的唇瓣。

　　“好了吗？”晴问。

　　“还没。”蓝染答。

　　从我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轻柔的动作，手指一点点在晴的双唇上浮掠而过，自然地带起一种温柔而珍视的感觉。

　　心底有什么缓缓地上升、上升，带着暗夜的气息向我潮涌过来。

　　这个情景……比真正的接吻场面还要令人脸红。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的声音，他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娴熟。

　　——感觉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

　　当晴向他告别并在他额头印上一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地自我这里收了回去。

　　——他早就知道我人在这里了。

　　仅此一眼，我就看出了他的确是个好人——伪装得非常好的人。

　　平常越是这样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样子的人，越是在待人处事上特别的阴险。

　　“晴。”当晴要转身的时候，蓝染惣右介突然又叫住了她。

　　“嗯？”

　　蓝染对着她微笑，仿佛一条条柔软的枝蔓纠缠过来，令人窒息。

　　“小心不要被坏男人给骗了。”

　　“蓝染哥哥口中的坏男人……”晴问道，“是指什么样的人呢？”

　　“大概是像我这样的人吧。”

　　晴凝视着他，几秒后绽放出雪雾一般的笑容，“那就没差。”

　　——那就没差。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染的视线再一次投射了过来，刀刃般锋利尖锐又充满温暖的笑意。

　　——胜利的笑意。

　　我很清楚……

　　那是——

　　挑衅。

　　★

　　不耐烦。

　　心中相当不耐烦。

　　却在难得感到烦躁的时候受到了攻击——目标当然是我们身上的食物。

　　这还是和晴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受到攻击。大概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晴今天释放出的灵压很微弱，所以才会让眼前的人们觉得有机可趁吧。

　　——找死！

　　我轻而易举的将眼前的人击倒，微笑着看他直挺挺地仰身过去，砸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巨响，同时溅起漫天的灰尘。

　　“你杀了他？”

　　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微喘而虚弱。

　　我回头看她，直觉心中的那份焦躁正在蔓延扩大，却不想阻止。

　　一片纯白。

　　眼前的少女一片纯白，就像寒冬的雪一般，它可以染上所有颜色，也可以拒绝所有颜色，在我的面前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如白色的阳光。

　　她总是仿佛晴朗无云的天空一般蔚蓝清新，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跟我完全相反。

　　人们都会喜欢美丽的事物，我也不例外。

　　只是……

　　如果美丽过头的话……我却反而会开始讨厌。

　　那么，我眼前这个一脸不知何谓污秽的女孩呢？

　　心底浮现出蓝染惣右介之前的眼神与笑意，有什么自我脑海之中满溢出来，克制不了自己心里渐渐增强的那股恶意。

　　想把她涂掉，想把她捏烂，想用我的颜色与气息将她污染……

　　这种感觉，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呢？

　　明明像在阳光照射之下，被温柔的羽翼紧紧包裹住一般，让人神清气爽的空气……但是，只要一个转身，就会有灰暗的冷空气钻入羽翼之中……

　　如此危险的冷空气……

　　不知何时会让我的避风港失去原有的温暖……

　　我微笑着将晴逼在墙角里，绽放出最灿烂最美丽的笑容，努力说出尽可能恶毒的话语：“你这种性格真是让我觉得相当不耐烦呢。我原本是出自一片好心才救的你，但现在想来，也许当初我就错了。”

　　晴的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乌黑的发丝在空中轻轻颤抖着，看到她微微惊讶的表情，我满意地继续说道，“你就像被眷养的笼中鸟一样，在没有外敌的地方，靠人供给干净的水和新鲜的空气而生存。然而你却尽全力拒绝让自己扭曲……你以为你是谁？”

　　我的心底不断浮现着之前的片段，那个叫蓝染惣右介的男人……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肢体动作，他的一切一切……都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就像中了一种麻痹大脑的毒一样，无法住口——

　　“你觉得杀人、抢劫这些行为通通都很下贱，对不对？那我问你，我们这些出生在流魂街的人该怎么办？”脑海中一直在嗡嗡作响，有什么在阻止我的思考，我的声音逐渐放大了起来，“伪善，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面前的晴脸色一片苍白，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平静无波，不起丝毫波澜。当时的她就像画一般美丽，像铜像一般没有表情，就在我等待她流泪的时候，她却突然笑着开口了，“也难怪你会这么想，因为我的确是被好好养在静灵廷中。”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她突然抽出腰间的斩魄刀向我劈过来。

　　我侧身闪开，她的刀却一直的继续砍下去，我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倒下去。

　　——偷袭吗？

　　我看着晴毫不在乎地收刀，听她缓缓说道：“不过我并不认为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她微微阖上双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语气微弱而坚定，“我只是不想太过轻易地去夺取别人同样在为生存而努力奋斗中的性命罢了。”

　　晴再次睁开眼，目光清澈得犹如溪水淙淙流淌而过，“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各自回去了。”

　　哎呀！哎呀呀！

　　我心中不断暗叫。

　　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仿佛之前的不安都全部被清风吹走了一般，我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我输了。

　　而且还是一败涂地。

　　我永远也赢不了晴。

　　——原来如此吗……？

　　她之所以纯白，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何谓污秽。

　　——太阳之所以纯白，不是由于抗拒了所有的颜色，而是因为将它们都囊括在了其中，所以才会显现出一片纯白。太阳的白色光是由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七种光混合而成的……

　　破天荒的送她回去，一路上我不禁暗暗思忖着。

　　人类，果然是一种随性的动物呢。“喜欢”这种特定的感情，竟然可以那么轻易就产生或遗忘。

　　而我……则似乎更是随性中的随性呢。

　　喜欢晴，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的气息，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时间在不经意之间缓缓流逝着，这种感觉却非但没有淡化，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那么，我可不可以说，这已经是一种爱了呢？

　　“晴～”

　　在静灵廷的白道门外，我叫住了她。

　　“嗯？”

　　待晴回头的瞬间，我迎了过去，在她的唇边印下一个浅浅的吻。然后看她首次真正吓到的样子，不禁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那么两天后再见吧～”

　　反正我本就是个随性的人，那么就先这样吧～下次也直接到门前来会合好了～

　　★

　　“银，在想什么？”

　　蓝染惣右介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看看面前刚刚成功转化为破面的人，微笑，“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你果然不太专心呢。”蓝染微微一笑，转身对刚走进来的乌尔奇奥拉说道，“一个月前跟你提过的指令，你还记得吧，乌尔奇奥拉？”

　　“……当然。”

　　“那就去执行吧！我赋予你决定权，你可以带任何人去！”

　　“我知道了。”乌尔奇奥拉回答。

　　我看着蓝染悠然转身，和我四目相对之后，彼此会心一笑——

　　也是时候，该让晴做出选择了。

　　——虽然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她会怎么做。

　　我们，将于此，等待她的到来。

　　★

　　“会拿美丽比喻成爱的人，

　　都是不知爱情真相的人。

　　.

　　会把丑陋比喻成爱的人，

　　都是熟知爱的骄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