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旅人》酒熏

18、婚礼

　　谢信然走后，又有人敲门。
　　“阿景？”
　　昔日会露出可怜眼神的少年如今贴身军装，气质截然不同。带点清冽的冰凉，又有些军人的干脆利落。阿景笑眯眯道：“姐姐，你身体恢复得怎样？”
　　见到这样的他，不知从哪儿来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丝路笑着招手示意他过去，少年顺从地坐到床边，轻轻抓住她的手，露出灿烂笑容。
　　知道接触是他寻求安全感的方式，丝路任由他握着，笑道：“你最近如何？”
　　“自从你和哥哥离开，我开始在军队历练。到你们这次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升任少校了。”
　　“好快！”
　　阿景老老实实道：“比不上哥哥。”
　　“……呃，有没有受伤？”
　　“有啊！”少年一边说着，飞快地解下了自己的上衣，显然在丝路面前没有丝毫的裸露概念。丝路在目瞪口呆中将伤疤一览无余，愣了愣道：“看来你经历了不少……”
　　“对呀，而且通过这段日子的战争，我学到不少呢。”
　　“哦？”
　　“光凭铁血镇压不能完全解决问题，但是手段软弱也无济于事。”阿景认真说着自己最近的经历，丝路在一旁听着笑道：“很好啊，有自己的理解，又不走极端有失偏颇，比我和你哥哥都好。”
　　闻言少年开心地抱住丝路，柔软的黑发抵在她的锁骨，有些痒痒的。

　　忽然少年把头抬起，眨着眼问：“姐姐，你要和哥哥结婚对吧？”
　　丝路大惊，“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啊，而且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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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偏了偏头，“姐姐，你怎么了？”
　　“我……”
　　“不高兴？”
　　“我只是还没想好。”
　　阿景睁大眼：“难道你在犹豫？”
　　丝路沉默。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这里，我讨厌这个世界。”
　　“但是，如果真正爱一个人的话，不会在乎追随他到何处吧？”
　　“所以，其实我是不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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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景，其实我以前就认识他。”丝路靠着软垫，呆呆望着天花板陷入了回忆。“但直到现在，我也不确定当初那种感觉是否还在。但至少我知道，我不想留在这里。”
　　在一片沉默中，阿景说了一句“这话应该告诉哥哥，而不是我”，然后他起身离开，留下丝路在房里发呆。

　　这一晚，少女辗转反侧。
　　思考的最终结果是，现在的她最希望关榭从迷失中清醒，带他回主位面。打定主意后，丝路决定去找他。
　　医护人员见她下了床，顿时大惊失色。虽然在她的坚决下无奈退走了，但迅速通知了谢将军。于是当丝路敲开办公室的门时，谢信然已经独自在里面等一会儿了。
　　她有些尴尬地问：“……你在等我？”后者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扶住她的身体，让她能顺利坐在柔软椅子上休息。
　　“我这次来，是有事和你说。”丝路低声道：“我不能和你结婚。”
　　死一般的沉寂。
　　“因为，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办。”然后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谢信然却忽然道：“是为了寻找迷失的我？”
　　丝路震惊地看他。
　　“那天你和阿景说的话，我全知道了。再联想你过往的有些举动，尤其是那天本来说要找人，又突然改口说不找了。”
　　“你……是什么醒来的？”
　　谢信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简短道：“我随你回去。”
　　“……太好了。”
　　“但有件事，我必须做了再回去。”
　　“你说。”
　　“暗狱虽然完成统一，但多数人还难以脱离末世的氛围。这次因为筹办我们的婚礼，才真正像新生一般。所以我要在婚礼结束后，再以隐退的借口离开。”
　　她看着那双眼，美丽的灰眸中像是终年不见阳光的深潭水，非常地，孤寂。
　　“……好。”

　　婚礼这一天，的确像是世界翻开了崭新一页。
　　丝路也是临近才知道，为筹办婚礼，竟然新建了一座城。人们在刚刚完成统治的狂热崇拜中，花了一个多月便奇迹般筑成新城。
　　它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宗教中的神圣宫殿。
　　从外围整齐的青石砖进入，只见大大小小的殿堂有序分布，上面刻着精美纹饰。大理石花坛、喷泉、壁画……处处营造着幻境的优雅美丽。
　　城中心最大的苍穹宫殿，便是举行婚礼之所。
　　当丝路下了车，通过城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通坦大道。道路两旁分列着整齐的卫兵，严肃而英俊。在他们身后正挤着无数观众，探出脑袋试图看一眼这次的女主角。
　　他们脸上少了末世的绝望麻木，第一次出现了欢乐与好奇。
　　这就是新的开始吗？
　　丝路身穿洁白礼服，手捧花环，独自走在通往苍穹宫殿的道路。
　　观众中，所有未婚女子的手上都持着一束鲜花。在无数落在丝路身上的目光中，以她们的最为虔诚希望。
　　当丝路走到主殿门口时，钟声响起。在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等她。

　　谢信然对她伸出手，少女将右手搭上，两人牵着手一同跨过门槛，走到神圣的殿堂前。在寓意永恒与爱情的女神像前，主婚人正站着等待。
　　例行婚礼的前奏后，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环节——男方宣誓。
　　通过特定的扩音，城市里每个人都能听见谢信然的声音。手持花束的女子们远望着，像是这样便能看见宣誓人的面容。
　　“我将奉她为妻，视她为我的终生伴侣。”
　　“她将是我唯一挚爱，从无背叛，也无分离。”
　　“从岁月最初开始，到世界末日也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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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路静静听着，这时宣誓结束，到了两人的亲吻礼。谢信然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低头印上唇，两人气息相交之时，代表灵魂相交，誓言成立。
　　就在那一瞬，丝路听见他在耳旁道：“是真的。”

　　婚礼结束后，少女站在旁边等待。
　　这时谢信然正在和属下交待事宜。其实这些在事先已经说好，以结婚为由，两人将离开一段时间，工作全部交给谢景。其余人以为只是暂时离开，所以还笑着和两人告别。
　　其中知道真相的，只有阿景一人。
　　“接下来交给你了。统一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更加辛苦的重建。”
　　“我知道了。”说完阿景看了一眼远处的少女，问出自己更关心的问题：“哥哥，你和姐姐以后……怎么办？”
　　谢信然陷入沉默。
　　那天见到的尸山骨海，几乎将他的所有信念毁灭。
　　那一瞬间，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来自何处。年轻的将军转过头，只见硝烟依旧弥漫的战场上，只有一位少女陪在身边。
　　他想的是，即使记起从前，但他愿意陪她留在这里，直到死去。
　　可是谁知道，她竟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呢？

　　这些他没有说出口，谢信然最后只是轻声道：“至少离开这里，我们还在一个世界。”
　　阿景笑道：“那好，下次来看我的时候，记得要和姐姐一起来！”
　　这时等待太久的丝路凑上前，“说什么呢？”
　　少年微笑：“我告诉哥哥以后有空一定要来看我，看我把这个世界建造成什么样子。姐姐，你不会回去后就忘了我吧？”
　　“怎么会？”
　　“那一定要来看我哦。”
　　“好呀！”
　　在所有人的笑容中，两人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阳光悠闲照耀，一座路边花园旁立着几张优雅的白木桌。其中一桌上摆着两杯果汁，正有两人坐在高背椅子上闲聊。
　　“你这次任务也很快啊，不愧是业界最强新人。”
　　丝路捧着果汁，不咸不淡地道：“我就当是夸奖勉强收下。”
　　“见了你的初恋情人，有什么发展吗？”
　　“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初恋？”
　　“难道不是吗？”纪辰唇角勾起弧度，“再说了，他出身关家，多好的家世，你又不吃亏。”
　　丝路专注地朝果汁吹气，懒得理他。
　　见状纪辰笑嘻嘻道：“给你看一个东西。”说着他按了桌上边缘一个按钮，随即不远处的报刊陈列架自动滑到两人面前。
　　他从其中取下一本《城市政治报》，扔到丝路面前。
　　“干嘛？”
　　少女懒洋洋翻开，在第三页发现了熟悉的面孔。“本月市民调查，犯罪率下降6个百分点，对现任检察官的满意度提高了7个百分点。”她抬起头，看着娃娃脸的检察官大人，“真想不到，你的高压政策还蛮有效。”
　　对方一脸怡然自得。
　　她真想直接把书扔过去，纪辰连忙道：“我让你看的在后面。”
　　后面？
　　丝路连续翻动，一直到本期的主要栏目，然后她怔怔地望着上面的熟悉面容，以及旁边的相关资料。
　　“重要消息，关榭正式开始竞选议员。以关家一直以来在政坛的势力，再加上有关他能力的传言不假的话，这个男人将来很有可能登上总统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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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在纪辰笑嘻嘻的目光中，两人聚会结束。

　　丝路回到家，甜美的系统音提示她有新的包裹。
　　少女一怔。有谁会给她寄东西？她打开门口纯白的漆色邮箱，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盒子。没有寄信人，什么都没有。
　　她打开盒子，顿时一个园溜溜的指环滑了出来。
　　丝路下意识接过，当她摊开手心时，上面出现了一枚她无比熟悉的戒指。从大小到花纹，和记忆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关榭回到主位面后，定做了一个相同的？
　　丝路又从盒中取出一张金属卡，再次愣住了。
　　这个她也很熟悉，是门卡。她手上也有一张，就是自己这个家的。有了门卡，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该屋子的主人。
　　少女的手指滑过上面的编号，她去过关家，知道那就是关榭家的地址。
　　如果她愿意，便可以戴上戒指，成为那里的主人。
　　时间静静流过……
　　丝路小心地将戒指和门卡放回盒子，然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抽屉，将盒子轻轻送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