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幻影旅游团 第一季》寂月之夏

5、幕后x晨光x硬币

　　“好了，”玛奇冷着一张脸，咬断念线，“48小时之内，不要乱动你的右手……”

　　因为库洛洛“随便打没关系”的保证，两个家伙就像是放出笼子的猎豹和巨蛇，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富兰克林现在还在跟窝金信长一起，收拾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场地。一个被戳了六七
　　个血窟窿，一个断手断脚鲜血长流，真是够了。

　　总有一天要对这些没事增加她工作量的家伙收取高额医疗费，她一边缝合伤口一边想。

　　“麻烦你了……”黑发少女活动了一下手指，似乎还有点僵硬。

　　“觉得怎样，你和飞坦？”

　　“一对一战斗的话，十之七八是他赢，但我还是基本能保证脱身，当然如果他铁了心杀我那又不一样，以上，没有考虑到念能力和环境的变数。”

　　“你判断力不错呢。”

　　“啊，有吗？”

　　玛奇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一个问题：“这边的事，库洛洛都有跟你说吧？”

　　“嗯，说了些，虽然有不太明白的地方，但大体上还算清楚……”

　　流星街的土地面积大约与拉比共和国相等，大约有800万人。在1500年前，流星街已经是废物堆积区了。在官方记录上，这是一个无人地带，所以，即使婴孩被弃置在这里，也不需要登记国民号码和身体数据等。人们听说那里的居民是靠收集废物循环再造来维生，□□中人借此向他们提供了重金属和武器，拉拢人材。

　　而这里，又被分为一般居民生活的普通地带，和□□为了选拔人才专门圈出的“试炼之窟”。

　　“如果想要通过□□离开这里，方法是这样的……”玛奇突然开口说。

　　800万人的城市，整个试炼之窟占了超过三分之一的面积，却只有十分之一上下的人口。进入这个地带之后，生命就不再受到保护，这个时候需要做的事情是进入A区。

　　“不管是向议会，还是向□□推销自己，首先要做的是去A区登记……”

　　写下自己的大概年龄、名字、专长和大概意向，然后留下照片，一个星期之内，就会得到录用的通知。几乎不必担心不被录用，即使议会已经满员，□□也总是要的。

　　“然后就要看你的运气了，”玛奇用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开始布置着房间，他们这个小团体为了防止各种突发状况，每个人都必须和至少一名同伴分享房间，之前她一直和库洛洛同住，现在有了第二个女孩子，总算可以搬出来，“他们会叫申请人抽签，抽中的日期，就是前来工作或者离开的时间，通常是之后三年内的某个时间……”

　　一年三次，离开的名额为一次一千，但是抽签时一个日子被抽中的“签数”远远大于一千。比如今年六月的一千人，抽中这个日子的人或许有四五千人甚至上万，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答案自然是杀掉竞争者，争取自己补上。如果将自己日期之前，某个时段的人杀得不足一千，也许还能提前补上名额。理所当然，这个试炼之窟里的人全都一边小心着自己的性命，一边算计着别人的生命。

　　□□也好议会也罢，越是亡命之徒，越讨他们欢喜。

　　“那么，吃的用的，该怎么弄？”虽然她第一反应是抢，但也许这些东西的真正来路没那么简单？

　　“如果库洛洛的调查结果没错，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各个□□家族，会根据他们在此的“预定雇员”数量发放生活物资。打个比方，如果家族甲今年在这里招收300人，议会的登记名单上也确实有这个数量的人会在将来的三年内为他们工作，那么，除了给议会的中介费性质的报酬，家族甲会额外提供300人份的食物饮水药品等等，以支援自己未来的帮会成员渡过在试炼之窟等待的日子。

　　但是，试炼之窟随时都在死人，所以说名单上有300人，实际上可能还活着的只有200出头这种事情是常有的，所以说提供了300人份，实际上还多出几十上百份的食物，也是一种常态。而多出来的份额，常常被以虚报瞒报的方式领走，流入整个试炼之窟。

　　“一个人一次可以领取两人份，最初是考虑到，会有人代替同伴领取，但发展到现在，根本不存在一次只领取一人份的家伙。”

　　但是，试炼之窟的每个人，不可能都在名单上。根据这个制度，显然会有人计划性地想要杀死准备登记的新人，而比较有脑筋的新人很可能会选择观察，然后募集一定数量有实力的同伴集体前去登记。换句话说，总有没配给的人，数量还不小。

　　“……会有这种事吧？”

　　“正是如此。没有配给的人，会通过拾取垃圾进行回收工作和抢夺有配给的人来维生，也是我们目前的一般手段……窝金和富兰克林有时候会去找些东西，但主要还是以抢为主。”试炼之窟里能找到的好东西太多了，即使对于“出去”没太大执念的一般居民，如果有点本事也会隔三差五偷偷潜进来试着弄点东西回去。

　　“平时需要离开基地的话不可单独一人，如果对方是不得不用念杀死的对手，不可留下任何活口……”

　　在试炼之窟，如果不是念能力者，那么单独行动就是找死。而库洛洛要求他们不可一人外出，更多的是为了隐藏这几个少男少女，都是念能力者的事实。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可以知道，毕竟在这个地方，年轻的念能力者被各方势力百般纠缠是常态。

　　不能为我所用，就干脆杀死。

　　这种想法弥漫在各个□□高层的想法中。一些大的组织，甚至会发布猎杀令，以更早的离开时间、更高的将来待遇和更优的供给条件为代价，收买一些拒绝合作，或者选择了别的合作对象的念能力者的性命。

　　所以，别让别人知道我们懂念，这是第一要素……

　　那天之后，他们的首领将飞坦丢给她作为搭档。理由是能跟得上飞坦速度的人不多，而她攻击范围大，杀杂兵极其高效，技能适合控场，对战强敌却很难快速解决战斗。正好一个清小怪，一个打boss，清完小怪之后也可以帮着牵制boss。

　　希尔维娜不准备说什么，她一向避免直接评论身边的人。虽然搭档无数次仅仅凭着在她身边一站就令她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此地。

　　“都还记得该怎么做吧……”少年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富兰克林他们三人负责清理大厦内部投靠了安比斯家族的那群人，你我假装是安比斯家的新人，然后等待运送货物的卡车到来……”有大的□□，他们的未来员工全集体居住在特定的建筑内，要求□□将食物直接送到据点。安比斯家就是有如此数目的投靠者和财势的帮派之一。两人将伪装成投靠者的一份子，指引送货人将货物搬出来送入仓库，如果被发现了盗贼的身份，就将这群人一个不留地杀光。

　　“知道就好，到时候没有念的家伙你给我杀快一点，不准碍手碍脚……”虽然首领的原意是这批送货员可杀可不杀，但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统统干掉了。

　　“要不要先去确认一下仓库的状况？太不熟悉容易露馅儿，我还想至少把清单拿在手里，这样会比较方便。”太在意这种状态下的飞坦是愚蠢的，与其跟他一般见识，不如讨论细节问题。

　　想到他们五个要么就是没有耐心数数（四名男同胞属于这种），要么就是动不动就数错（唯一的女同胞属于这种），搬这所有回去又稀里糊涂地搞不清有什么东西，一件一件重新统计实在太浪费库洛洛有限的精力了，他也觉得先入手清单并不是一件坏事……

　　飞坦二人，和那三人是分开行动的。

　　全体人员一起行动，一是容易让人心生戒备，二是容易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当然这个问题的保密度还比不上会念，可越不为人所了解，越是对他们有好处。这也是库洛洛和玛奇通常都留守在基地的原因。

　　“你们两个来晚了……”窝金毫不客气地指出，他挥动着沾满鲜血的拳头，仿佛血池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抱歉害你们久等了，是我拉飞坦去确认地形的，”她摇晃着手，笑容中带着点歉意，“大家已经都解决掉了？”

　　富兰克林点点头，因为招数属于远程类，他看起来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这是地图和仓库钥匙，还没有确认过有没有人漏网……”

　　她伸手接过这两件东西：“信长呢？”

　　“那边有个他感兴趣的家伙……”窝金往大厦深处一指。

　　这栋大厦在过去大概是百货大楼什么的，内部极其广大，时至今日已经破败不堪，有人经常使用的地方还好，不常用的地方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但试炼之窟内的人们也总是本能地追求大房子。老旧的写字楼也好，这种百货公司也好，因为房子除了居住还必须考虑到战略防御问题。内部越是广大复杂，也就越是能够埋伏、进行战略缓冲等等。

　　“仓库在什么地方？”比如这栋大厦，就给一红一蓝的两个孩子造成了困扰。
　　希尔维娜旋转着地图：“诺……大概是这个方向，但不止一个……”天知道库洛洛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地图。

　　——咔哒。

　　满是灰尘的空气中传来一声不知名的轻响。两人同时目光一凛，少女伸出右手食指，在空气中比划着。飞坦看不懂她要表达的意思，不过随即想到一种可能，立刻将念聚集在双眼上。在名为“凝”的技巧协助下，总算明白搭档想跟他说什么。

　　那是几个念写成的字——“埋伏者7人，有枪”。

　　这个办法……蛮聪明的，不过……

　　飞坦转身，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出一抹恶劣的笑……

　　“是9人，笨蛋。”同样的念字，被她用凝读出来之后，女孩露出仿佛吃饭被噎住的表情。

　　少年很不满意，他刚才写出来的字跟狗刨似的，远远不如少女来得漂亮流利。当然他不知道，女孩第一次尝试写念字的时候，完全是乱七八糟一团，他好歹还能看出是什么字……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划破了黑暗，两个孩子仿佛从未存在于此般，瞬间在黑暗中消失了身影。不用多言，杀光那些埋伏在阴影中的家伙，本身就是定局。只不过考虑到等一下的事情，还是少见点血比较好。

　　枪声越来越密，如果说刚才还像是一颗颗冰雹从天而降的话，现在只能说是在海上激起了惊涛骇浪的狂风暴雨。但不论如何暴烈，也无法阻止锁链金属环彼此碰撞的声响，和布帛在空气中飞扬的流风。同样用阴影来遮蔽自身的少年和女孩，并非暴风雨到来便躲入巢穴的海猫，而是塞壬——翱翔于大海，冥府美丽的引路人。

　　仿佛无止境的暴雨和风浪，最终渐渐归于沉寂。

　　一般手枪或是机关枪，对他们来说，是只需要“缠”就可以轻易应付的对手。

　　“啧，三人……”飞坦露出了嘲讽之色，“今天早上库洛洛饿你饭了吗？”

　　“扭断脖子这种杀人方法……我从来没用过……”她松开手上的锁链，高大、跪坐在地的男尸砰然落地，激起不少尘土。轮到这最后一个家伙时，因为实在抓不住动作要点，所以干脆用勒的。

　　“没记错的话你腕力跟玛奇差不多？”是说他们这群人一向有用扳手腕大赛来迎新的传统习惯。

　　“她应该还大一点……”

　　“那也够了，”少年颇有点不耐烦，“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就狠狠抽一耳光，或者干脆转头……”

　　是喔……她恍然大悟，不知道怎么扭脖子还不知道怎么转头么？

　　“窝金……”飞坦抬头向上，提高了声音，“这里清理干净了，下面是你的事……”

　　希尔维娜拿出平面图继续研究：“一直往前方走是仓库，以前大概是放置零食类的地方，他们把被褥衣服还有药物放在那里，吃的在……”虽然应该已经将埋伏人员全部杀死了，两人也没有放松警惕，一前一后在黑暗中行进。

　　“如果需要被送补给，食物想必不多……”

　　“还是可以指望药品和衣物吧……”

　　两人在一扇门跟前停下脚步，如果没有弄错，这扇门背后就放置着他们要找的药品和衣物。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传来了细细的、人类的呼吸声。

　　有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这呼吸声听起来绵长而有气无力，不像埋伏起来准备偷袭的家伙，倒像是伤者。这里还同时是安比斯家开辟用来给同伴养伤的地方吗？可如果真要养伤，病人不是该在通风处比较好？这是栋大楼，环境比这里理想的地方应该会很多才对。

　　“我先进去……”希尔维娜抽出锁链枪，飞坦自动让到一边，前者的战法和武器，明显比他更加适合在状况不明时进行探索。

　　木质门板发出吱呀的响声。

　　大概当初修建这间仓库的时候，觉得放置新鲜食材的地方，还是通着风比较好吧，在墙壁和天花板的交界交界处，开着小小的窗户。这使得晨曦朦胧的天光，柔和地充满了整个房间，每一件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为什么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呢？

　　散乱在地上，半长的银白色长发……

　　一片空洞，仿佛死人的绿色眼眸……

　　□□，遍布不堪入目痕迹的少女躯体，仿佛坏掉的玩偶般，以奇怪的姿势毫不遮掩地冲入那对灰眼睛当中……

　　“怎么了？”外面响起搭档冰冷的声音。

　　“……总、总之你先别进来……”虽然年纪幼小，但她还是大概理解之前女孩子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的，一阵左顾右盼，到底找到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衣，飞快地往她身上披。

　　“搞什么鬼？”飞坦有些生气了。转念一想，同伴既不说明情况，也没有展开战斗，他脑子里顿时出现了数种可能，其中“内有操作系能力者将希尔维娜控制”这一条被迅速置顶加精。于是不再犹豫，一个大跨步进入房间。

　　“就为了这个在浪费时间？你很闲吗？”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银发女孩。

　　金属清脆的响声——

　　银色的链条死死缠住了少年的短剑，那向少女头顶斩落的利器。

　　“你……做什么？”

　　“我也想问你要做什么，”她拉紧手上的锁链，“为什么要杀她？”

　　“那你想怎么样，养她吗？”他发出一声嗤笑，走到少女跟前，抓起她的手狠狠一捏……
　　咔啪……她听见了骨头开裂的声响，与此同时，少女开始疯狂扭动着肢体，空洞的双眼已经流不出泪，口中发出嘶哑难听的怪声……

　　“飞坦！”

　　他随便地放掉了那只手：“这种弱小的东西有什么用？”

　　“那你也犯不着杀她吧……”人惨成这个样子，不施以援手就算了，何必杀人？

　　“让开。”

　　她果然不明白，其实现在让银发女孩死，比半吊子的挽救更加慈悲。而全身心都投入救治女孩身上，对他们来说是一笔太不划算的买卖。简单说来就是养不起这种什么都不会的闲人。

　　“飞坦，别杀她……”灰眼睛里传达的，是不可动摇的坚定意志。

　　发生了……什么事？

　　备受摧残的少女一动不动，实际上也早就丧失了行动能力，但还是能感觉到痛。可是这跟被侵犯时不一样。

　　疼痛的感觉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她从头到脚全部淹没。整个人如同被沉入深海的祭品般，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被巨大的压力挤压着、穿刺着，好像是被一根根钢针刺入了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

　　会死……

　　真的会死……

　　本来以为，被那群一时兴起的男人劫持到试炼之窟，作为他们的发泄玩具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死掉了……现在却清晰地感觉到吸入体内的空气，流淌在身上的血液和再度活动起来的意识……

　　她还活着，她正在死去，她无法阻止。

　　……发不出声音来，连同濒死的惨叫在内。

　　银铃般的华丽声响，和干净清澈灰眼睛，是她昏迷前最后记得的景象……

　　互不相让的两人也知道这么对放念压的僵持，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少年恶狠狠地瞪视了搭档一眼，收回缠绕在全身的气。总不能行动还没开始，自己人先拼个你死我活。女孩显然也觉得之前两人为了这档子事对着放念蠢透了，跟着一起恢复常态。

　　“丢硬币决定吧……你对了就杀，我对了就放。”她建议说。

　　“扔在这里？”要是这样，可真是太过无聊。

　　“……我想送她去E区。”E区在试炼之窟的最外围，也是有名的“商业区”，安全区和试炼之窟的人都会来到这里交易，房屋整齐而没有多少垃圾，白天各店铺的营业时间绝对禁武，算得上次序最好的地带。也有说法认为，E区应该被并入居民区。

　　这栋大厦倒是处在D区边缘，要去E区也不算难，如果是E区，确实有更为合适的去处，少年想。

　　银色的硬币划破空气，发出几不可闻的嗡嗡声。

　　“正。”

　　“反。”

　　暂时活下来了……那女孩。瞥了一眼那枚按照她心意呈现图案的硬币，他收回散发着冷光的短剑。

　　希尔维娜将她抱起来，藏在一堆被褥下：“等一下能拿到清单，就动手吧……”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对于运输队的死活不再感兴趣，还是说因为自己不得已的让步，她在报答这份人情。为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她可以用运输队的性命来补偿同伴的趣味？

　　果然跟信长说的一样，坚持着莫名其妙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