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的猫》不宣

18、十七、你说真的啊？

　　那一夜，我没有上床睡觉，整个晚上都对着床铺发呆。反正也是注定要失眠，坐一晚与躺一晚没有区别。而且……
　　就因为窗帘洗了，而只有我的房间窗子对面没有楼房所以就选在了我的床上吗？还是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之前我没有发现而已？
　　顿时，浑身一阵阵地发寒。我没有洁癖，但并不代表我不在乎睡在被一个陌生男人赤身裸体躺过的床上。
　　呆呆地坐了不知多久，我缓缓伸出手碰了碰被褥，轻轻抚摸，翻弄——床单还是我的床单，被子还是我的被子。半犹豫着俯身浅浅地嗅，并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的陌生气味。
　　渐渐地，我开始怀疑，难道那个时候是我看错了？毕竟那只是一瞬间的瞥视，会不会是由于一贯的睡眠质量不够好，所以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地出现幻觉？或者会不会是我小说看太多，写太多而把现实与虚幻混淆了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糟糕了！听说老年痴呆症是会遗传的，爷爷去世之前就由于老年痴呆症而神志不清了三四年，脑中出现这种不确定的记忆会不会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可我才几岁啊？健忘症是很严重，可是老年痴呆……
　　可时间过得越久，我对我那个时候所看见的一切就越来越不确定，难道我果真到了未老先衰的地步？
　　最后终于对自己的记忆能力投降，我向来都是把心事搁在心里的人，从没有对人倾吐的习惯。但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行了，在这样神志不清下去我早晚会神经错乱。
　　几个人中我与小凌子最要好，这样的心事当然是单独与她讲，总不能拿来四处宣扬吧！
　　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一遍（当然，我跳过了在程风面前受刺激地胡言乱语的那一段。要让她知道我竟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非把她吓出毛病不可！），而后问她，“你也有过这种产生幻觉记忆的时候吗？”
　　小凌子摇头，“我没有，而你，也没有！”
　　我不解，她竟然就这么肯定！我有没有她怎么知道？
　　她解释给我听，“你把整件事叙述得很清楚，连自己当时的表情都还记得，这样实实在在的记忆怎么可能是你脑袋里面虚构出来的？头脑中虚构的东西是不可能这么具体的！”
　　我好笑，“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吗？”编故事啊！
　　“要不你把你刚才说过的话拿录音机录下来自己听一听，到底像不像是你叙述自己小说情节时的状态？”小凌子平时就一脸严肃，现在更是认真得让人无法反驳她的话。
　　思量了许久，我才道：“但是，我不确定……”
　　“不是不确定，是不想相信吧！”她一语戳中要害，“猫，你不要怕面对。其实这很正常，你爸妈已经离婚两年了，你妈再找不是理所当然的嘛！我真不明白你在烦恼什么！”
　　我烦恼这个了吗？好像没有吧？我烦恼的是我的记忆力问题好不好？
　　小凌子继续义正严词地教育我，“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你不能一辈子霸着你妈妈不放！”
　　“我没有霸着她不放，她要再嫁人我不会拦她，这点在她面前我也明确表明过立场！”
　　小凌子冷笑，“嘴上说得真好听！可是看到事实你却恨不得避得远远的，宁愿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不是吗？”
　　“……”无言。
　　叹了口气，小凌子继续道：“打算跟她谈一谈吗？”
　　我摇头。算她说对了，这件事我始终还是不想拿到台面上来，我的确没有勇气面对。贪恋的是母亲的专宠，不然当年也不会说出“如果妈妈再生个弟弟就掐死他”这样的话。所以奶奶一直说我这孩子很“独”，别人的东西我不见得会去争，但我自己的东西其他人却也别想从我身边分走一分一毫。
　　“也好，既然她没有主动开口，跟那个人应该就没有到论及婚嫁的地步，很有可能就是一种单纯的‘需要’。这种时候你就只有等，如果她打算要跟你谈了，那你就不得不接受。如果她一直都没有要跟你摊牌的意思，你当作那天什么也没看到其实也不错，省得自寻烦恼。”
　　“可是……我总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特别是这件事以后。她不清楚我心里在想什么，而我也始终不知道她今后的打算。总之，我似乎越来越不安……”
　　“是你离她越来越远吧！”小凌子不客气地指出。“你妈从来没说过不要你吧？你从小到大她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因为你是她女儿！她从没有因为谁，或者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不管你吧？你的想法不要总是太偏激，自我意识过于强烈让人感觉你很冷！”
　　冷？我么？如果是给人感觉冷的话，那应该是你自己吧！怎么会是整日里笑嘻嘻的我呢，你确定没有口误吗？
　　我怀疑小凌子的心理学已经学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不然怎么会只一个表情，她就猜出了我的想法呢？“我给人的冷只是表面上的，不认识我的人都会这么觉得，但熟人不会。可你却让你身边的人觉得冷，越是离你近的人就越是能感觉到你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不近人情的寒气。乍一看，你开朗热情，但其实谁也没有被你放在心里，你的心，永远围着一道看得清却摸不透的墙。”
　　“……玻璃……”无意识地，我吐出两个字。
　　“而且还是钢化的呢！你这人啊，有时候还真固执得要命！我一直都好奇，你以后的老公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要么，是一个跟你脾气一样别扭的，你们两个谁也不管谁，自己过自己的；要么就必须是一个有能耐包容你、软化你，把你照顾得很好的男人。”
　　“这两种人好像都不太好找！”你存心让我嫁不出去啊？那我岂不是真要霸着我妈一辈子了！
　　“那你就想办法让改变自己嘛！”她露出“你很白痴”的眼神。
　　“哦呦，说的倒容易！”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这倒真是把自己尽早推销出去的方法之一，也许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可正如小凌子所说，现在这个慕紫，几乎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就连这件事也是，如果我依然那么在意的话也就不会拿出来跟她讲。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有足够大的影响力，大到让我的个性再变一次的地步。
　　“哎！”小凌子用手肘碰了碰我。
　　“啊？”我回过神，侧过头看她，“干嘛？”
　　“土木系两大帅哥之一！”小凌子努了努嘴，下巴指向前方。
　　高翔么？我顺着她的指向朝前看——
　　程风？！
　　说实话，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那天我的表现实在是……丢人！
　　拜托，在我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你之前，千万不要发现我！麻烦你看见了也当没看见，OK？我相信程副主席的IQ超乎常人的高，一定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困窘及尴尬。谦谦君子是不会为难弱小女子的，是不是？
　　不过，我想我是过于高估他的智商了。不！对他谈智商，简直侮辱了“智商”这两个字！
　　程风直挺挺地站在我跟小凌子面前，纹丝不动。镜片后一双犀利灼亮的瞳眸，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我抬眼与他对视，不敢率先开口，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怕在小凌子面前自己先揭了底。
　　大约一分钟后——
　　大哥，你瞪够了没有？我脖子很酸的！麻烦你有话快说，有P快放！
　　又过了一会，才终于见他缓缓张开口，“你那天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那天的话？那天？什么话？
　　呵呵，我装莫名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今年的奥斯卡是不是该考虑考虑我了？
　　不理会我装傻冲愣，程风依然以刚刚的语速，一字一句道：“我们开始交往，真正的交往！”
　　猜猜我听到了什么？小凌子下巴落地的声音啊！
　　咦？怎么还有回音？！大街上也会有回音吗？……呃……我忘了，这一声是我的！
　　久久的，我才闭拢张得快要脱臼的嘴巴，笑得傻呵呵地，“呵呵，我们现在不就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嘛！”
　　“你听不懂中国话，还是嫌我普通话没跟你们师范的一样过二甲啊？”乖乖，终于又变会原来的那个火爆程风了，他一本正经地我还真有点怕怕！
　　“你……你说真的啊？”不是吧？大哥你同情心过剩啊？
　　“你说呢？”他向下瞄着我（还真是“高”人一等的姿态啊！嘁！）。
　　我当场傻住，还真就不知道怎么回他。当初是我先提出来的没错，但我那是受刺激胡言乱语啊，大哥，这你也当真？
　　小凌子捅捅我，死命地朝我挤眼睛（抽筋啊，你？）。意思大概是想告诉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是小姐，你忘了自己刚才总结的那两条了吗？你觉得程副主席会像哪一种男人？应该哪一种都不是吧！所以这你应该很清楚，我跟他，不合适！
　　“你不是要找男朋友吗？”程风又道。
　　点头，我现在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那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我不是正好么！你不是真想找高……”
　　“你闭嘴！”我大吼。这家伙非要把我的底都抖出来不可吗？
　　程风浅笑，“找高度跟你差不多的男生做男朋友吧？”
　　这个家伙真是#￥%&$……可恶！
　　“那可不行！”小凌子马上道，“我们猫虽然不是什么美女，但也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废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还是人吗？），太矮的也说不过去吧！”
　　我冷冷接口，“太高的我也受用不起！”
　　“对啊，所以才没叫你找姚明那样的，程风的身高就已经足够了！整整好好，不多不少！”我怎么听着像媒人在说媒呢？如果不是先前领教了她的惊诧样儿，我还真以为程风事先就把她收买了呢！
　　叹了口气，我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他，“你这会又打算借我去挡谁啊？你跟你女朋友不是早就已经分干净了嘛！没事别老到我这来穷搅和。”
　　“就是因为跟以前的都断干净了所以才能做你真正的男朋友啊，不然你以为高翔会轻饶我吗？”
　　恍然间，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高翔让你来照顾我的？”
　　程风迟疑了片刻，而后道：“如果我说是呢？”
　　我笑了，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许在庆幸高翔依然在挂心着我吧！“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真正交往是吗？好啊！”
　　我答应得爽快，却让程风一时间有点会意不过来，过了许久，他才用有些复杂的语气问：“冲高翔？”
　　我看了眼身边的小凌子，回道：“就算冲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