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蓝平]雷鸣时刻》坑娘蚂蚁

4、④

　　七

　　“啊……啊嚏！”

　　日本的冬天果然很冷……瑟缩在公园小亭的男孩将外套裹了又裹，一手揉了下鼻子一边抱怨着，“可恶的天气预报怎么没说今天会下雪……”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看天气预报！”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让男孩顿时一僵，抬起头，长长的辫子比主人的脸孔更先映入眼帘，“蓝波，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被发现的少年缓缓站起身，迎面袭来的寒风让他毫不迟疑的再度打了个喷嚏。

　　“你每次闯了祸不都是躲在这里么？”小姑娘说着一口刚成型的日语，看到蓝波冻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将围巾摘下来套在他的脖子上，“所以我想遇到选择的时候也是一样……”

　　是继续留在并盛活在彭格列众人的保护下，还是学着以守护者的姿态与彭格列共同成长。

　　蓝波·波维诺，十岁，正面临人生重要选择。

　　虽然对这时的男孩来说游戏和恶作剧依然占据了人生大半部分，但很多事情他也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有所了解，于是这个问题被正在朝少年迈近步伐的男孩提到了首先需要决定的位置上。

　　当然，糊里糊涂把自己卖给彭格列这种事情他是死都不会承认的。

　　“蓝波，我们回去吧！”

　　十岁的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务实，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在这种地方除了感冒根本没有别的效果”一边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因为出来得着急她也没来得及带伞，而且今天实在是太冷了。

　　“你先回去吧！”蓝波难得如此寡言，注意到一平的动作，他伸手将围巾摘下来重新套回她脖子上，表情凝重得堪比此刻的天空，“我……再等一会。”

　　一平显然愣住了，从五岁开始一起成长至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你到底怎么了，这么急着跑出来……”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拍了拍他头上的雪花，小姑娘不知是因为急还是冷，在公园昏黄的灯光下，白皙的脸颊已经开始浮现不寻常的嫣红，“大家会担心的，妈妈找不到你差点急哭了……”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一平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最后消散在并盛的风雪里。

　　是了，最近一提到这个词他就是这个反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呐，一平……”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开口，碧绿的眸子直直看向头顶的天空，“你会唱歌吗？”

　　“唉？”双手放在嘴边呵气的少女顿住了，“什么歌？”

　　“我想想，嗯……关于‘妈妈’的吧，中国的民歌之类的……”他难得主动提起这个词，眼神却依旧看着天空，“我想听。”

　　这样的要求着实为难了五岁就离开祖国的小姑娘，但是从小到大蓝波任性的要求虽然不少，这样的念头还是第一次，尤其此刻的他是这样寂寞的表情……

　　“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

　　一平的声音其实天生带着无法抹去的孩子气，唱起关于妈妈的歌谣却是再适合不过，软语低吟的声音随着不断的寒风灌入蓝波耳膜，明明该听不懂的，却莫名觉得心底暖暖的。

　　有什么从心口涌上，顺着喉咙扩散到头颅，蓝波忽然抬起头，赶在眼泪流出之前颇有些傲慢的开口：“没想到你这个笨蛋唱起歌来还蛮好听的……不过我听不懂也是白搭。”

　　“是你要听中国民歌的……”一平闷闷的解释道，“我很早就来了日本，这首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歌了……虽然我那会也不知道它是在唱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一平不自觉眨了眨眼，她不是不懂那首歌的意思，只是身为孤儿的自己很难体会有母亲的感觉，即使有待自己如女儿的师傅在，但少女心中依然有一份小小的遗憾。

　　所以才会甘心留在沢田家吧！想到这里，一平不由咧开了嘴角。

　　“这首歌是在说，不管孩子在哪里，最思念的永远是妈妈。”

　　“我不会。”蓝波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不知是不是懂了那些歌词的意思，他的语气很不安定，“我没有资格思念她……”

　　是的，唯有他，他是最没有资格思念母亲的人。

　　八

　　蓝波的母亲是难产死的。

　　当然这是十岁以前的蓝波不曾知道的事情，那天他终于开始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有什么打算，踌躇满志的跑去找据说不久之后就要嫁给云雀的姐姐寻求指点，却在无意中得知了这样的真相。

　　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如此清晰，为什么唯一的姐姐对自己视若珍宝，像是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为什么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与其说是纵容不如说是无视比较恰当……

　　为什么，唯有自己无法融入那个科学宅的家族。

　　十岁的蓝波第一次学会伤春悲秋，因为自己的身世多少忧郁了一把，却没想到一下子惹火了向来好脾气的青梅竹马。

　　“你在胡说什么！”长辫子小姑娘一着急就冒出了家乡话，中日混杂的呵斥着某个钻牛角尖的家伙，“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孩子思念母亲都是天经地义的，你至少还知道母亲是谁，我……”

　　话说一半顿住了，忽然觉得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一平跺了跺脚便跑了出去。蓝波追赶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消失在夜色渐浓的公园尽头，留下他一个人对着一平最后还是留给他的围巾发呆。

　　那天后来死宅了一周的姐姐出关找到他，他才知道一平居然不见了。那个自从到了并盛之后就几乎完全抛弃了过去重新开始生活的女孩，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止。

　　一声不响的离别，再也顾不得他人的心情，像是想要割舍她与彭格列仅有的牵绊，却更像是在等待属于她自己的冬天。

　　“你至少还知道母亲是谁，我……”想起女孩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蓝波不由有些泄气。

　　他无意伤害一平，只是因着自己内疚的心思而说出了那样的话，却不知道那个看似好脾气的女孩其实心细如尘，也有很多伤心与不安的事情掩埋在心底，只是因着他的那句话而悉数爆发。

　　最后还是沢田纲吉在中国的边境找到迷路的小姑娘，当时她正在发高烧，而在雪地里待了一夜的自己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似乎从小运气就特别好。

　　他记得一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想到那夜的女孩唱歌时安静又寂寞的眼神，第一次觉得心头酸酸的。

　　有人说那就叫心疼，他问那人，可不可以不要这种感觉，然后姐姐就笑了。

　　“傻瓜，只有懂得心疼，才能学会珍惜啊……就像妈妈对你一样，即使她只来得及见你一面，但她却比任何人都要珍惜你。”

　　黑发绿眸的女子拉过一平的手放进蓝波手心，懒懒的声音却莫名让男孩铭记至今。

　　“所以你也要学会好好珍惜哦，千万不要再丢了。”

　　当年是谁在耳边这样谆谆教导，年幼的自己暗自在心里发了誓之后才趁着女孩未醒的时候离开了并盛，奔赴与彭格列共同成长的未来，到头来却又是这样的结果……

　　“小宝！”

　　远远奔过来的年轻女子顶着一头卷发，一把将正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情绪低落的少年揽进怀里，无视身后一脸不快的黑发青年，焦急的声音不敢丝毫掺杂呵斥意味。

　　“相信姐姐，都会好起来的……”

　　“姐姐，”他终于开口，隐隐竟带着哭泣的意味，“我又把一平弄丢了……”

　　“丢了就再找回来，小宝。”做姐姐的将弟弟拉至眼前，碧绿的眸子直直的看尽他的眼底，“用你自己的双手和眼睛。”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五岁的蓝波会哭着爬起来寻找十年后火箭炮；十岁的蓝波会学着举起稚嫩的拳头作出很不像样却很坚定的誓言；十五岁的蓝波站起来抹抹眼泪，一脸坚定的走到云雀跟前……

　　“姐夫，帮帮我。”

　　如此厚颜无耻理直气壮，丝毫不见前几日对着某人大喊“我不会让姐姐嫁给你”时的气势，换来彭格列云守无限接近鄙夷的眼神。

　　“你，很想死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