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番外一 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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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黑最近接了一单新工作，是为某家连锁餐厅的全新电子菜单拍摄照片，准确说也是经由朋友牵线，才最后找到他帮忙。虽说之前没做过，可他天生也就是个热心肠，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对方也颇为上道，老总亲自打电话来，说过两天叫人上门再详谈拍摄的事，诚意十足。
这天，申城降温，到了下午突降雷暴雨。碰巧孟焕之有外拍，一看天色不对，赶紧提前收工。回去的路上，挡不住暴雨倾盆，外套拉开了遮着相机包，人却被淋成了落汤鸡。
一身狼狈地回到工作室，看到小黑正和两个陌生人谈拍摄细节。孟焕之一眼瞥见桌上摆着几本类似菜单的东西，心想应该是那个餐厅的负责人过来了。
看到他回来了，小黑顺带介绍说：“这是我合伙人，孟焕之。这位是悦临轩的行政总厨周厨，还有餐厅的李经理。”
陌生男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孟焕之和那位行政总厨握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指尖和虎口上有茧，做厨师的，应该是经年握刀留下的印记。
“你好，我叫周凯，”对方握手很用力，还不忘自报家门，“我们见过了。”
孟焕之在他的笑容里，终于想起了什么，于是也默契地笑了一下，“世界真小。”
那天晚上，他有烟没火，在路边随便找了个人借。两个人站在嘉善路上抽了半支烟，一起等人，后来，孟焕之竟看到路鋆公司的余洋跟着男人走了，更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还能在工作室撞见。
临走前，对方经理还特意送上两张餐厅的金卡会员。孟焕之替小黑把人送出去，李经理撑着伞先去取车，周凯便站在屋檐下，给孟焕之发了一支烟。孟焕之随即摸出打火机，先给周凯点上了。
雨下得小了，但还是滴滴答答的不见停歇。孟焕之头发、身上还湿着，但却不觉得冷。
“你是余洋的朋友吧？”他这么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然后看到站在一边的男人侧过头来看他。孟焕之低着头，继续说道：“路鋆是我朋友。”
周凯正抬头看天上的雨，脑子里把这两句话又琢磨了一遍，“朋友”这个词真是有意思，于是咧着嘴笑了一声。他夹着烟，长长地喷出一口烟雾，隔了好久之后才说：“屁卡没什么鸟用，以后路过了就进来吃饭，直接找我就是了，”说完又话里有话地补了一句：“带上你朋友。”
“你们餐厅有心太软么，他就爱吃这个。”
周凯特别不屑的瞥了一样孟焕之，“糯米红枣嘛，容易，在家就能做！那估计南瓜血糯米、桂花酒酿羹这类，你朋友应该也喜欢。”心里想的是，怎么跟自家的那头傻绵羊一样，爱甜爱吃糯米。
孟焕之不是谦虚而是诚实，坦白说：“我俩厨艺不精，懂吃不懂做，跟你这种级别的不能比。”
周凯丢掉烟头，“做菜没什么难的，改天教你几手。”
回餐厅的路上，周凯回想起今天早上自己还在为路鋆老来“骚扰”余洋而不爽，下午就撞见了孟焕之。原来那晚，他们一个等的是余洋，一个等的是路鋆。
世界真小，这话还真没错。
2.
加完班回到家的余洋，像头饿狼一样吃着周凯替他热好的食物，看周凯坐在桌子对面编了好久的短信。
“给谁发短信呢？”
“没谁，吃你的东西！”周凯还不习惯全新的键盘式输入法，短信总是写得很慢，搞得他有点不耐烦。
这支智能手机是前不久余洋攒钱送他的礼物。周凯之前一直将就用着一部诺基亚，破的不能再破的款式，有时电话听不清、短信收不到，几乎把余洋搞疯，索性找了个契机，送一部新的给他。
余洋瞥他一眼，也懒得管。喝完东西冲了碗，就进浴室洗澡了。
这阵子周凯短信总是特别多，神神秘秘。以往他没那么多短信，他跟天底下所有“老男人”一样，嫌麻烦，有什么事都习惯直接讲电话。
虽然余洋相信周凯不会搞什么花花肠子，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某天趁周凯不注意，偷偷拿了他的手机。发现解屏还要输入四位密码，余洋想了想，把自己生日输进去，然后美滋滋地发现居然一击即中了。
他看到周凯最近在和一个叫孟焕之的人联络，内容大多都是……菜谱指导？——等一下，孟焕之？好像是路鋆的朋友？余洋努力回忆，记得某一次路鋆生日，他见过一次，虽然长相已经想不起来，但这个名字还很熟悉。
“这是临检我呢？”
转过头去，看到周凯拧着眉头，一脸似笑非笑的站在身后。
“翅膀硬了啊，昏头了你？”
余洋知道周凯不是生气，只是逗他，所以也毫不服软，继续嘴硬：“干嘛，谁知道你搞什么鬼？看看怎么了，心虚啊？”
周凯叉腰，板着脸站在原地，痞子似的：“……我看你就是欠管教了。”
不等余洋说什么，周凯走上去，佯装愤怒地把人掼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上去。嘀咕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把胡闹的人钳制住之后，然后甜蜜地管教了一番，直到绵羊真的变乖变听话，抱着他无意识的喘着喊着才收手。
事后，周凯靠在床头抽事后烟，跟余洋说两次偶遇孟焕之的故事、说孟焕之和路鋆的关系，说完才笑着唏嘘问，你说这事儿巧不巧？余洋趴在周凯旁边，听了直发笑，原来偶尔早上搭便车给路鋆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孟焕之。所有的线索都被联到了一起，这种感觉真奇妙。
他抬头眨眨眼睛，提议改天一起出来吃饭，周凯一听，说别挑日子了，就这周末，说着就拿起手机给孟焕之发短信。
短信编辑到一半，周凯突然回过神：“哎不是，你刚才……你怎么知道我密码啊？”
“问你自己啊，中老年人生活能有点新意吗，啊？”余洋笑着嘲讽。
“滚你娘个蛋！说谁中老年人呢？”
“……”余洋背着周凯闷声笑。
周凯气急，黄话又跑了出来：“又皮痒了是不是，刚才没吃够是吧？”
余洋被说地不好意思，伸腿踹他：“……哎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周凯看他炸了，边躲边笑。两个人滚在床上，握着各自的手机给人发短信约饭。
3.
上海的秋天很短，短的一瞬即使。这一季最后的一个星期持续降温，冷得办公楼的中央空调都开起了暖气。
路鋆和唐灏一群同事聚餐吃火锅，因为喝了点小酒，所以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顺口就报了康平路的地址。不等改口，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这种半同居生活也不是第一天过了，饿了累了倦了想他了，就直接回他那儿。不顺心的时候想找个安静的人说话谈心，去他那儿；开心了玩疯了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也去他那儿。反正这瓶酱瓜永远都守在那儿，任他来去自由，随时给他开门，最近心血来潮还会亲手做东西给他吃。总之，比一个人好。两个人，好过一个人——这大概是每个恋爱中的人都会有的心境，纵使是路鋆也没能免俗。
他闭着眼仰头靠在后座上，想到这些就迷迷糊糊地笑了。司机大叔当他是醉了，从后视镜里看他的状况。
家门的备用钥匙孟焕之早就给他了，可路鋆有时候却不愿意自己开。他摁完门铃，对着门里喊：“快开门，抄水表了。”
看到孟焕之一脸无奈地拉开门，路鋆笑笑，扯松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驾轻就熟地换鞋进门。
“这位先生，最近水表抄得挺勤快啊。”孟焕之从厨房里给他倒了杯热茶，又端了一碗绿豆汤出来。
“你摊上大事了。”路鋆吃着一字一顿地吓唬人。
没营养的幼稚对话让孟焕之想笑，他嘴边弯起了弧度，配合着说：“我这个人吧，就是胆子小，吓不起，被吓坏了不知道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路鋆正喝着水，被孟焕之一下子逗得发笑，差点呛到。跟他相处地越久，越觉得有意思，惊喜不断，这种惊喜并非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什么，反而是这个人本身。
他喝着爱心宵夜，苦笑着问：“哪有人冬天煮绿豆汤？”
孟焕之抱着笔记本坐在一边浏览网页，优哉游哉：“练半年，明年夏天喝不是刚好。”
“……”你老是这样，我真的快离不开了。
路鋆伸手抱住身边的男人，那人随即坐直了身体，把笔记本往旁边挪了挪，任由他顺势躺下。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轻缓的呼吸声。腿上的人静静闭着眼睛，很快没了声音。孟焕之的视线从网页上那些美轮美奂的摄影作品上挪开，聚焦到路鋆毫无防备的睡颜上。
有的人，真的不能看太久，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绑住他。
可是孟焕之没办法，因为路鋆喜欢来去自由，绑得太紧会不舒服、会死。一个劲的收线，风筝会坠落，爱一个人也一样，也要学着体察风向。
Five for Fighting的铃声刚响起来，路鋆就醒了。孟焕之伸手从他脱下的大衣口袋里摸到手机，递给他接。
“怎么了？……这个礼拜天么，应该有空吧……吃饭？哦好啊，在哪里……？”
在路鋆讲电话的声音里，孟焕之摸出自己震动的手机，点开新短信，发件人周凯简单明了地告知他周日中午吃饭。
“余洋，找我吃饭。”路鋆放下手机，整个人都还在状况外，以为余洋约他纯粹是同事间的饭局。他揉了揉头发，说困了，就起身去洗澡。
孟焕之嗯了一声，默默给那头回短信：「你俩搞什么？」
他不知道周凯此时正一手揽着余洋，一边奸笑着打字：「哦，那么晚了，你们还在一起呢？我哪知道啊？余洋说蛮有缘的，就一起约个饭，我跟你“朋友”又不熟，当然分头通知你俩。」
“……”孟焕之盯着短信无语，腹诽道：你们是一心想要给路鋆制造惊吓是吗？那我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好了。
4.
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一起却不同。就像小黑和他男友一样，两个人的生活要从穿错对方的袜子、抢走对方的被子这样的小事开始慢慢磨合。
孟焕之从没认真提出过两人同居的话题，路鋆想来的时候就来。虽然相处久了，孟焕之偶尔也会抱怨路鋆总是把所有衣服都丢到洗衣机还不知道要清理一下口袋里的杂物；碰上没有带伞的下雨天，孟焕之一回家根本管不上路鋆被淋得一塌糊涂，却先紧张自己的相机，这一点也总惹人大皱眉头。但好在他们都还在慢慢习惯，剧本演到对的戏码，自然会翻篇。
周日上午十点钟，孟焕之睡到自然醒之后起来洗漱。大概是被起床的动静吵到了，路鋆揉着头发跟着走进来。孟焕之嘴里满是泡沫，看到那人就这样站在自己旁边用厕所，一时间有点发愣。这个平凡画面，就如同是他们诸多日常剪影的其中之一，也正因为其普通，而平添了一份温馨。
“中午我也在外面吃饭，一会儿一起出门。”
路鋆站到孟焕之旁边，往自己牙刷上挤着牙膏，“哦，在哪儿，送你过去。”
“湖南路，悦临轩。”
路鋆手上的牙刷停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惊悚：“我今天也在悦临轩，你跟谁吃饭啊？”
“就一个客户。”孟焕之特别诚实地回答。
悦临轩在湖南路上的店面很大，独栋别墅式的老洋房建筑藏匿在一扇黑色大铁门后面，看起来低调又不失雅致，来这里用餐的也多是熟客。
穿过前面的小庭院来到前厅，分别报了余洋和周凯的名字，路鋆一脸狐疑地看着负责领位的服务生将自己和孟焕之一起带上二楼。推开包间大门之后就看到里面坐着两个男人。
余洋笑着冲门口的人摆摆手打着招呼，“嗨，你们还真准时哎。”
路鋆看到这个状况只惊不喜，他仔细打量着坐在余洋身边的陌生男人，这才想起这好像就是那个偶尔会来接余洋下班的人。他有点摸不着北，只好回头死盯着孟焕之，用眼神质问他：这是什么情况？
可孟焕之装作没看见，挠挠头，一本正经地拉出椅子坐下来：“咦，怎么这么巧？”他知道路鋆的困惑，于是清了清嗓子解释说：“……那个，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凯，是这儿的行政主厨；这是我朋友路鋆。”
周凯冲路鋆点了点头，“久闻大名，没事儿老来接余洋上班，挺辛苦你的啊。”说罢，又朝着孟焕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给余洋介绍说：“喏，这个是孟焕之，你们领导的朋友，认识下。”
虽然场面有点滑稽，但这四人这下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都认识了。
路鋆多聪明，根本不需要再废话，什么事儿过脑子转一个弯，基本也就明了了。反正早在当年孟焕之勾搭赵晋飞要电话号码的那时候起，他就认识到了：孟焕之这家伙看起来闷，心思活络的程度却一点也不比别人差。自己身边的朋友同事，不知不觉他就都认识了。要说巧，也还真的挺巧的，或许人际关系论中的六度分隔理论真的存在吧。
周凯慷慨做东，饭局上又把第一次和孟焕之遇见的故事拿出来说，话里颇有点惺惺相惜的唏嘘意味。四个人坐在宽敞的包间里谈天说地，倒也融洽。
路鋆尝了孟焕之钦点的心太软，大赞好吃，一半客套一半真心地对周凯说，自己从小佩服厨师，只可惜没什么天赋，只会吃，不会做。
周凯听了大笑，指了指孟焕之说：“你俩怎么连台词都一样，他也这么说。没事，有我指导他呢，我带出来的徒弟一定也靠谱。”
孟焕之端着白瓷杯喝了口茶，心想我还没跟他提这个事呢，怎么这么快就把队友出卖了？
中途，也不知道是谁开了新话题，聊起了最近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怎么让一个男人爱上你？——给他做饭，然后脱光你的衣服。
周凯本想说，会做饭给人带来的愉悦和心动，可以直接和脱光了滚床相提并论。路鋆听了觉得心里无比受用，瞄了孟焕之一眼，开玩笑说：“重点其实是自己脱光吧？”
余洋夹着菜，若有所思：“也不完全是吧，不排除有种人，心思特别恶毒的，城府特别深的，做了饭之后，就想着脱光你的衣服。”
“……”孟焕之装作无辜地看着路鋆，恨不得把“没听懂”三个字写在脸上。
满满一桌子的菜吃到最后，周凯热络地问他们吃饱了没有，不够再叫。路鋆摆摆手，看着一些剩下的菜，实在是无福消受了。但周凯还是叫了经理进来，又要了一碗馄饨面。
端上来的时候，路鋆看了一眼这碗馄饨面，不是淮扬菜做法，更不像本帮菜里清汤清水的荠菜大馄饨。里面加了很多料，诸如番茄、香菇等等，如此搭配混合在一起，闻所未闻。
孟焕之看过小黑之前拍完的电子版菜谱，也觉得奇怪：“这馄饨挺有创意。”
周凯笑笑，“私房菜，私房菜，也就随便做来吃的。”
因为余洋喜欢，所以现在偶尔还是会吃。这碗馄饨面温暖了他们当初在德国数不尽的日日夜夜。它不再一碗加了配菜的简单面食，除去食物本身，它被赋予了很多其他的意义。
说到馄饨面的故事，周凯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随口带过。但即便没有详说，路鋆也能猜得到其中一二。他们靠着这一碗馄饨面，就走了那么多年，自己却曾无心对孟焕之讲：就算是再好吃的餐厅，吃多了总会腻。
散伙回家的路上，路鋆在一个红灯前等下来，看着侧面方向漫长的绿灯秒数一点一点跳动，他突然开口喊了一声：“孟焕之。”
坐在副座上的人半张脸印着街灯的昏黄颜色，疑惑地转头过来看他。
这个人沉默的温柔，路鋆都看得懂。生怕他吃烦吃厌倦，所以就算厨艺天赋为零，还是肯向周凯一点点讨教，绿豆汤可以从冬天开始学，煮到第二年夏天，只为了给他的生活中多加几道配菜。
路鋆望着前方路口往来的车流，沉默了好久后才说：“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吃魔芋丝结，很喜欢吃包心牛肉丸。”你和其他食物都不同，你不是配菜，是我生命中出现过的最美主菜啊。
孟焕之一听就懂，随即有点开心地笑了，“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番外一 片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