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日恋途》海离砂

1、第一章 不告而別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电话里自动回复的女客服声音几乎从亦溪懂事开始就不曾变换过，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让心急如焚的人有种恨不得想掐死她的冲动。

　　这已经不知道是亦溪第几次拨打这个手机号码了。从一开始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最后到“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亦溪明明就知道，无论她拨打多少遍这个号码都不会再有人接听，可她还是习惯性地每天拨打一次。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就形成了一种潜意识的习惯。在她的心里，还残留着小小的假希望，这个希望甚至假到连她自己都开始无法相信了。

　　亦溪挂掉电话，用电脑打开了□□，看着第一个分组里的灰色头像，暗自轻叹。她知道，这个□□头像永远都不会再次亮起。

　　她在心里默念道，林岑啊林岑，你究竟是有多狠心才会如此不告而别，让我们每个人都找不到你，当初那些你说好的承诺呢。

　　******

　　林岑和亦溪从小学开始就有着令旁人羡慕的关系，青梅竹马。因为两人是邻居又在同一个班读书，所以每天都会一起上学。久而久之，从青梅竹马的关系发展成为情侣的关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亦溪也以为，他们两个可以一直这样牵手到最后，因为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对方更了解彼此了。

　　他们是最合适的一对。

　　可是事情都不会那么顺利，无风无浪的生活似乎也缺少了那么一点的乐趣。在一年前，也就是高二考完水平学业测试的那天晚上，大家约好了出去KTV庆祝。聚会完毕之后，林岑习惯性地和亦溪一起回家。

　　小巷里夜晚昏暗的鹅黄色灯光把两人手牵手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岑，不开心吗？”多年的相处，亦溪能察觉到林岑的不寻常。虽然他原本的性格就不会很活跃，但也不是一个喜欢沉默的人，这样沉默的气氛绝对不正常。

　　听到亦溪的询问，林岑忽然停下前进的脚步，用比亦溪高半个头的身躯环抱住了她，下颚顶着她的细碎发丝。他能闻到淡淡的飘柔洗发水香味，飘柔是她一直的选择，那么多年来从未改变。

　　就像很多关于她的习惯，也一直未变。

　　“岑……”亦溪刚想从林岑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想抬头看看他的表情，这样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他用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头。

　　“嘘，不要说话，就这样让我静静抱你一会，一会就好。”

　　亦溪感觉到林岑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似乎想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子里。她很乖地没有再说话，双手回应般地环住了他的腰。她知道，他肯定有什么烦心事，不过她不会去过问，因为到了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和她说，那又何必去问呢。

　　不知为何，这次的拥抱让亦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到她觉得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身边很宁静，连一个路人一辆车都没有。

　　良久，林岑终于开口轻轻地说道，“小溪，一直以来，你都太过依赖我了。”

　　亦溪愣了愣，这个问题她还真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到高中二年级，在这整整十一年的时间里，她都是由林岑陪着，无论是做什么事情。也许在两个人漫长的相处时光中，潜移默化地依赖了对方，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岑！原来你就那么不想我赖你一辈子啊！”

　　“傻瓜，怎么可能，我不知道多么喜欢你赖着我一辈子。”林岑松开拥抱着亦溪的手，继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只是太依赖的话，你就成长不了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那你该怎么办。”

　　“反正我永远都长不大了，那你就要负责管我一辈子。”亦溪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刚想张开嘴去咬林岑的手，他反应得快立马缩回了手，最后宣告亦溪作案未遂。

　　亦溪喜欢咬人的习惯，也是林岑所习惯了的事情。

　　“林岑是个大坏蛋！”

　　亦溪表示不再想理林岑，转过身去假装生气。而她的这一点小心思，他又怎么会不懂呢。他轻轻笑了笑，走到她的跟前低下头，他的唇在黑夜中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另一对红唇。

　　熟悉的感觉促使亦溪微微地张开了嘴，让林岑的舌头顺利地滑了进去，两条舌头混杂着彼此的唾液交缠在一块。深度热吻，可以让彼此的体温逐步快速上升。

　　如果说有一位摄影师路过这里的话，一定很乐意用他的镜头拍下这街角吻别的小情侣，这样的场景，既温情却又带着小忧伤。

　　吻毕，林岑低头看着怀中满脸绯红的亦溪，在她的左耳道柔声地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亦溪有点不解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她看到林岑笑了，嘴角微微扬起，却不超过45度。在林岑背后微弱的路灯照映之下，加上他的这个可有可无的笑容，令亦溪觉得，他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她的世界一样。

　　她也从未想过，这一夜，会是他们的最后一夜，最后一个拥抱和最后一个吻别。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所以亦溪起得很晚，她醒来的时候，打开手机却没有林岑的未接来电。以往的每个早晨，他都会准时打电话喊她起床的，今天怎么就例外了。

　　等亦溪回拨林岑手机号码的时候，已经是关机状态。刚刚迷糊醒来的她，仔细回忆起昨晚林岑说过的那些话，斟酌着。十几秒之后，她急忙从床上蹦起，衣服没换鞋子没穿就直接跑到了旁边林岑家的楼下。他家的窗户全都被窗帘挡住，门口也紧紧地锁住了。

　　忽然亦溪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冲着林岑的家门大喊，“林岑，你给我滚出来！”

　　她的声音回荡在林岑家的院子里，却无人答应。

　　“林岑！林岑！你给我开门！”亦溪从开始不以为然的心态转变为焦急，她用纤细的手用力地敲打着林岑家的大门，“林岑，你再不开门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可是无论她敲了多少遍，林岑家还是无人应门。

　　“小溪，小岑他今早全家就搬走了。”亦溪的妈妈听到自己女儿撕心裂肺的声音，急忙出来制止。

　　“搬走？怎么可能，他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啊！”亦溪停下敲门的手，换回扯住自家妈妈的衣服，“他们搬去了哪里，妈妈你知道吗？”

　　亦溪妈妈摇摇头，“早上起床的时候，看到搬家公司来过，然后小岑全家开着车就离开了。”

　　亦溪咬着唇，不敢相信林岑的不告而别，他根本就没有理由要这么做。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好歹要她死，也要死得瞑目。于是她急忙找出手机，给林岑的每一位朋友都打去了电话，希望能得到关于他的那么一点消息。

　　结果，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样，没有一个人知道林岑到底去了哪里。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林岑几天前向校长提交了转学申请。这不就更能证明，林岑要离开这里吗？

　　昨晚林岑的异常行为，就是为了他的不告而别做铺垫吗？

　　一想到这里，亦溪的身体因情绪激动而开始微微发抖。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林岑多说几句话。他就这么走了，连一句再见的话语都没有留。

　　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人能想象亦溪是怎么拼了命满世界疯狂地去找林岑。全世界的电话都被她打爆，所有林岑会去的地方她都自己走了一遍，他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人有他的消息。

　　亦溪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林岑的人了，如果连她都找不到他，谁都不可能找得到他了。

　　亦溪不相信，林岑会就这样丢下她不管。说好了要宠她一辈子，说好了要给她赖一辈子，说好了要照顾她一辈子，那个人，现在又去了哪里。十一年的形影不离，他们已经不能算是情侣，她早就把他当作是自己的亲人来看待了。让她如何割舍这一份亲情，她不可能做到，也不想去做到。

　　她说过，非林岑不嫁的。

　　从那以后，没有一个人能联系上林岑。他似乎就这样销声匿迹，好像他从没来过亦溪的世界一样，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

　　亦溪开始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了林岑的生活。

　　******

　　一阵短信声把陷入回忆中的亦溪拉了回来，她滑动着手机的屏幕解锁，这是一条来自闺蜜的短信。

　　——小溪，高考录取通知出来了，你赶紧上网看看。

　　亦溪翻了翻日期，原来已经是八月份了，距离林岑离开的日子已经有一年零两个月。她机械性地在高考网页里输入了自己的高考证件号码，结果显示她毫无悬疑地被D大录取了。

　　亦溪的高考分数并不高，过了专科院校的分数线，而她选择了同在一个城市的D大。很多人都不解，本来就在C市生活了十八年，再留在同一个城市读书的话，不会很无趣吗。所以她的很多同学都选择了离家最远的大学，唯独她例外。

　　每次当朋友问起这个问题，亦溪都会笑着回答，“我在等一个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人。”

　　亦溪没有出去外地读书，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太好，家里人不希望她出去外地读书，说是留在家附近能方便照顾。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这座城市有她和林岑的回忆，她不想离开。

　　她的高考志愿就只填了一个学校，就是D大。

　　很多人都很期待不同于高中的大学生活，期待着九月份来临，却只有亦溪抱着一副可有可无的心态默默地等待该来的事情。

　　没有林岑的大学，也只是一个虚套的名词罢了。就像亦溪高三的这一年时光，若不是因为林岑的消失，她的成绩都不会差到这个地步。原本林岑就是她的一切，忽然说没了就没了，她做起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林岑，玩捉迷藏的游戏一点都不好玩，你都玩了一年了，回到我身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