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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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心中暗骂：让你手贱！让你手贱！这下好了罢！
擎云沉声道：“你做甚么？”
……这话应该我问才对好咩？我堆出一抹笑：“这个……我不是故意的……”
他面色一沉，我登时觉得自己回答的言语有偏差，赶紧纠正：“只是看你……嗯，大约是做噩梦了所以……”
“不用你可怜我。”擎云忽然打断道，言语虽冷淡，但听起来却有几分傲娇之意，似是在掩盖甚么。我嘴角抽了抽：“可是……我觉得……眼下我才比较可怜……”
船上一片寂静，擎云淡淡将我望着，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我忍不住觉着这副姿势委实有些浪荡，便不自在的紧了一下身上的嫁衣，他瞥了一眼，唇畔漾起冷笑：“倒是我忘了，今晚本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要我赔你一个么？”
……
赔你娘亲啊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啊！
我登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洞房没了就没了罢，我都不在乎你也别客气嘿嘿嘿嘿。”
“你不在乎？”擎云微微凑近了些：“我瞧你难过得很。”
我怔了怔，随即便弯起一个笑：“难过又有甚么用？打不过逃不过，眼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不难过了，总要留些精神，与你们这些坏蛋周旋才是。”
话一出口我便觉着不好，竟然真把“坏蛋”两个字说出去了。然擎云却似毫不在意，臂膀一支从我身上坐起，大约骂名听得多了是以根本无关痛痒。我大大松了口气，便听他幽幽道：“你果真是阿初。”
我心下微微紧了紧，却是不愿意承认：“若我真是阿初，你为甚没有早些认出我？”
擎云没有说话。
“其实只凭了帕子也不能说明甚么，便算你以前瞧不见，那声音，感觉总还认得出罢？”我越说越起劲，心中微微存了一些希冀：“会不会……是搞错了呢，我怎么可能会是血月……”
“你全身上下共有七处伤疤。”擎云忽然道：“后颈，腰间，胸下，小腿，脚踝……每一处我都清楚大小，形状，何时何地被何人所伤。这些……可会搞错么？”
我猛地抬眼，霎时间只觉浑身冰凉。那些伤疤……甚至连慕秋都未知道得如此详尽，他却怎会这般清楚？
“四年了，我以为你躲起来再不踏入江湖，怎知你失了记忆，换了声音，改了性子，变成了金百万。”他声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若能早一些知道……”
我听不真切他最后说了甚么，然心思已不在此间，只是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咳咳，好罢……就算我是血月，不知你我……嗯，过去是甚关系？”
这货连我身上有几块疤都知道，虽然他是我离开之后才治好了眼睛，但……但好歹是男女有别咩！难道我过去竟是个如此豪放的女子！或者……或者与他已是……
擎云转过身来，唇畔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说呢？”
我背后一毛，使劲儿往床角缩了缩，无比怀疑我过去的品味。虽然擎云生得极是俊俏，但这阴恻恻的性子也很可怕啊！不过既然在杀手堆中混，保不准以前我也是个奇葩，这样一来倒也般配得很……我脑中胡思乱想一阵，最后只觉得悲催：似我这般积极向上一心向善很会做菜的好姑娘，怎会是那前任血月呢，老天真是不长眼。
顺河一夜，临了次日正午，已到了九重幽山下。
我被船晃得两脚发软，且腹中空空没甚么力气，然想到慕秋在血月手中，浑身便似打了鸡血一般，不发一语只拼了命的往上爬。擎云跟在我身后，目光似是若有所思。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九重幽已攀过小半，临了一处泥沼，我瞧见那隐藏在树木间一排排的利箭，还有前面如云雾般的瘴气，心中不由微微一叹，早知这里不会如此简单，若不知机关排列，便算破解了泥沼的行进之法，只怕也会因为停留太久而中瘴气，说是九死一生并不夸张。
我几乎有些虚脱了，只瞧了一眼擎云：“带路罢。”
他却未动：“你便这般想救她？这里若走错一步，必会死无全尸。”
“废话少说。”我有些不耐，瞧了天色催促道：“我这不是遂了你的心思么？待你放了慕秋，随你怎样把我死无全尸。”
擎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跃，人便站在了泥沼中，却没有陷下去。我提起精神，亦跃了过去，小心踩在他足迹点过的地方，丝毫不敢偏差。
如此跃了十多丈，我渐渐有些喘息，动作不免拖泥带水了些，只觉怀中一轻，有甚么东西在我半空滞留的时候滑了出去，在日光下现出一抹灿然。
是那对瓷人。
我微微怔了怔，脑中根本没有考虑后果，只是下意识的转了方向，拼尽全力去抓那对瓷人。数个闪烁中，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它掉进泥沼，千万不能。
不然就甚么都没了。
摸到瓷人的一瞬间，我就势滚在沼中，顿觉身子一沉，霎时树叶飒飒作响，四面八方的机关启动。我咬牙借着树干暂缓了下沉，然已有暗箭发射声破空而来，眼下是决计躲不开了，很快我便会化成一只刺猬。
电光火石间，胸前衣衫一紧，我觉着自己被人提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最后归向那人怀中。
擎云足尖踏上树枝，避过前面的暗箭，然后迅速变了方向，我惊魂未定，眼前花花一片，慌乱中只瞧见一支利箭从下方急速而来，很快便射至我眼前。
九重幽宫当真狡猾，此时落入陷阱中人都忙着躲避上面铺天盖地的暗箭，人在半空，又有谁会防范下面？我闭了双眼，只觉脸上一阵温热，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浮现。
纳闷了一瞬，我睁开眼，却见那支箭深深刺入了擎云的手臂，鲜血溅上我的脸颊。他在空中腾挪躲闪，抱着我极为不便，为躲一个巨型的圆木只得将身子向下沉去，然这一路树枝锋利，他背过身子，将我护在怀中，竟用后背承去了所有痛楚。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他落了地，微微有些喘息，背部衣衫已然划得凌乱，隐隐透出血迹。我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只怕那支利箭，亦是他用手臂为我挡去的。
“你……”我结巴道：“你……怎么……”
擎云伸出手，眼也不眨的拔出了那支利箭，冷道：“你欠我的都没有还清，我怎会让你死得如此容易。”
……
少年你还能再嘴硬点么……
虽他言语凶狠，然从抢了帕子，或是认出我那一刻起，种种深情与执念昭然若揭，我不是木头，自然感觉得到，更别提这舍了性命的相护。
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杂乱，我扯过裙角将他手臂裹好，忍不住望着他认真道：“你……你到底是我的甚么人？”
微风骤起，擎云怔了怔，黑发旋飞遮住了他额间那颗殷红的朱砂痣。有那么一刹那，我似是看到了一个盲眼少年站在我面前，羞涩的对我微笑。那神情与眼前苍白阴霾的面容渐渐重合，我瞧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悲苦，只是垂了眼睫轻道：“我于你……甚么都不是。”
那你怎会待我这样好？
我心中一动，只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去，便转而又问道：“那我是你的甚么人？”
擎云微微偏过头，却没有回答，伸出手臂将我打横抱起，冷哼道：“再放任你跟着，只怕会被你害死。”
我霎时心虚，亦知方才确是自己惹下的祸端，便老实的低头窝好不说话。
抛开凶险不谈，九重幽山山峦重叠，极有巍峨气韵，十分壮美。
然此时我已没有心思欣赏，擎云轻身功夫极好，只是手臂和后背都受了伤，所以不免每次落地都要滞缓半分。眼见夕阳近边，我有些焦急，但心知这已比我跟着他要快上许多了，是以一路都没有言语惹他分神。
此时这种状况有些怪异，若说他是在帮我，偏偏慕秋是他下令抓的；若说他是要对我不利，可我已确定了过去身份，九重幽宫本就是我该来的地方；若说他对我有情意，却还总摆出阴森冷然的模样，委实让人费解。
我脑中转得极快，夕阳最后一抹金光沉下天幕。擎云抱着我从崖边跃起，轻盈的落在一道石阶上，这石台蔓延着向山顶而去，足有百余丈，我眼尖的瞧见一抹藕荷色衫子便在那石阶尽头，九重幽宫大门森森的敞着，似是在迎她进入。
“慕秋！”我扯了嗓子吼道：“别进去！慕——秋！”
她身子顿了顿，缓缓回过头来。
我立刻手脚并用的向上奔去，越近便瞧得越清楚，只见她头发衣衫皆凌乱，但气色却还是不错的，不由得心中一宽，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百万……”慕秋怔了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忽然便大叫起来：“谁让你来的！”
我脚下一顿，便停在离她三十余石阶的地方，有些讶然的昂起头。
她站在顶端，我站在下面，一个垂首一个仰视，山风烈烈的吹刮起来，我那身在泥沼中脏污又破败的嫁衣猛然翻飞，似要生生虚化而去。
“你可知他们抓我便是要引你来此？！”慕秋怒道：“谁让你来的？我不要你救，你赶紧走！这里……这里可是九重幽啊！”
她的声音层层叠叠，顺着石阶回荡在山间。我怔了怔，仿佛回到三年前躺在床上睁眼的那一刻，有个极美的姑娘穿了藕荷色的衫子，她在窗边的瓶中插了一束盛放的野花，淡淡的香气随着她弯起的眉眼一同绽开，像是有甚么东西将我空落的心填满。
从此再无颠沛流离，亦不用看人世炎凉。她救了我，赐我名字，予我一个栖身之所。
慕秋，她给了我一个家。
所以。
“九重幽宫又如何。”我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世间，刀山火海，地府黄泉……为了你，我哪都敢去。”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