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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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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在自家屋子里待了数十日,埋头整理皇上劈头盖脸扔下来的一堆文书,不禁有些感叹,这算不算权力架空?“恩,又不是我主动的,不是我的问题。”自言自语着,他手中的笔飞速动起来,圈圈点点。批着奏折,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来,手下一顿,一笔刷的抖在了准字上。江山摇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想到他,这不对啊。放下手中的笔,江山起身扭扭腰,叫侍从来换了衣服,便出门了。
陵安的街道是当年初代国君划定的,一条条笔直的大路,人在里面走着,熟悉的便觉得很好走,若是不熟悉的人,倒觉得像是迷宫般走来走去还是一样的景色。对于江山这种平日不大出户出户必有跟随的王爷来说,自己独自在里面转悠,倒也够呛。好不容易今天想换条新鲜路子走走,眨眼就找不到东篱馆了。在后门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正门的街道,江山已经气喘嘘嘘了。
“哎呦~这不是东王么!快进来歇着!”老鸨赶紧拉他进了门,吩咐了一群小倌姑娘好生伺候着,“王爷好久没来了。”老鸨笑嘻嘻的递上茶水。
“嗯,忙呢。”江山接了茶大口喝着,应付似的哼了一声。
“我这里新来了几位可好的孩子,王爷要是开口,随时带过来!”老鸨付在人耳边悄悄说。
“噗!”江山给呛了一口,扭头瞪他,“不要不要!本王是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么?!”
“是是是……”老鸨笑眯眯地退了几步。
江山左右看了看,拉拉老鸨的袖子;“哎,我问你,最近青琊教可有人来过么?”
“青琊教?王爷这话说的,我们馆子每天也来有好些人,就算有,我们也未必知道,知道也未必记得呢?”老鸨笑了几笑。
江山点了点头,挥挥手:“行,那你下去吧。”
眼下还是下午,东篱馆里除了几个歇脚的客人喝点茶水外,倒也没什么人。江山坐在窗前,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正昏昏沉沉的有些困倦,一声啪的拍手声将他惊醒。江山揉揉眼,一愣,遂起身做了个揖:“尹教主。”
“东王,好久不见。”
“咳咳……”江山只顾看着桌面,手指划拉着桌子,“也没有……啊,教主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
尹凰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撩袍坐在了人对面位子上。江山有些不自在,看了他一眼:“……尹教主近日可好?”
“有劳挂念。”尹凰敛了眸子,“方才在外头走热了,便想进来歇会,不想与东王遇见,实乃荣幸。”
江山心想你是指你的荣幸还是我的荣幸呢?与这位教主虽然接触不多,但是那一言一行都将唯我独尊写在脸上似的,毫不在意自己王爷的身份,仿佛整个世界就他一人,你与他干系也好,无关也好,一切总凭着他心情。“本王也是!”江山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翻着袖子上的花边。
“对了,本座闻言,东王近日在习武么?”尹凰突然开口。
“啊?只是一些小把戏,不敢与教主提起……”江山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这个做什么。
尹凰摆摆手:“殿下是块学武的好料子,若是勤于修炼,日后必有大成。”话锋一转,尹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知东王可知道当年武林第一的长乐宫?”
“长乐宫?”江山皱了皱眉头,“小时候像是听先帝提起过……啊,我想起来了,怎么?”
“前些日子有个黑衣剑客找上门来,说当年长乐宫灭门一案是我青琊所做,本座便打听了一下,有传言……与先帝有关,恕我冒昧,殿下可对此略知一二呢?也是还青琊一个清白。”
江山一惊,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案子自己不久前才查过,为何教主在此时提出来?这是巧合还是……但嘴上还是干笑了一声:“我也只是听说过……待我回去查查吧。只是,是何人如此栽赃教主?”
尹凰微微勾起嘴角,摆摆手。有小二递上几叠凉拌的小菜和一壶酒来,江山忙说不用,尹凰一把按在江山的小臂上,望着他,眼眸里满是笑意,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有些畏惧:“那么,东王是不愿帮这个忙了?”
“我……”江山犹豫了片刻,抿了下嘴,有些恼怒,“教主是不信任本王么?”
尹凰轻笑一声,毫不在意的给两人的酒杯斟上酒:“玩笑罢了,东王何必当真?”江山一时分不清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只好闷闷的接过酒杯喝着。
突然间,门口一阵躁动。江山伸头向外望去,只见抬进来一个人,摸样倒是清秀,只是面色苍白,五官都拧成了一团。老鸨赶紧过去扶了他:“南冥这是怎么了?”抬他进来的人擦擦汗:“刚才出去铺子上喝了两碗茶,直说肚子痛,恐怕也叫那瘟疫寻上了!”一时间杂役们都围上来,嚷成一团。
“都给我闭嘴!”楼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历斥,下面立刻安静下来。江山寻声望去,只听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拾级而下。
“什么事如此慌张?”一个冷峻的青年的望着老鸨,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明明面无表情,却使人打心底一颤。
老鸨退步做了个辑:“馆主……南冥他……怕是得了瘟疫。”
青年飞快的扫视了一番,瞥见江山他们,迅速走过来,拱手:“东王、教主,是锁岚管教不当,多有得罪。”说罢,方才扭头走过去,试了试南冥的脉向。
“馆主……”老鸨犹豫了片刻,小心的凑上前。
“都退下,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锁岚喝了一声,“把他带上去调理调理便是。”说罢,转过身来,不再理会。
江山看着这一幕,愣了一会,心里诧异来东篱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东篱馆主,想不到也是这般了凌厉人物。正感叹着,锁岚便朝这边走过来,抱拳又是一声得罪。江山赶紧摆摆手,笑了笑:“无妨,只是这瘟疫确实讨厌。”
锁岚神色微微一变,看向尹凰:“说起瘟疫,我听的人说……这些病发症状,与一种中毒症状相似。”
尹凰微微一笑:“哦?是什么毒?”
锁岚顿了一会,缓缓吐出两个字:“莲心。”看着两人都默不作声,馆主又说:“这种毒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从一本古籍里翻到的,据说是当年北方蛮族所制,把冰山雪莲的茎提炼成汁,做法相当繁杂。”
“是么?只是这里是璃国,只怕……没有什么冰山雪莲吧?”尹凰若有所思地敲了几下桌面。
“不错。但是这里有另一种与冰山雪莲十分相近的替代品。”锁岚一指窗外,“这雪莲被前朝引进了璃国,逐渐也变了许多习性,如今生于成湖水面,称作……冰莲。”
“馆主为何要告诉本座这些呢?”尹凰依旧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尹教主四处探查此事,耳目都伸入了我东篱馆内,自然要帮一把,不是么?”锁岚略欠了欠身子,眼底却是一片看不清的幽暗。
尹凰突然笑起来,起身做了个辑:“本座也是急于解救璃国百姓,多有得罪。”
“无妨。同为百姓安危着想,我顶当全力相助。”
“既然如此,本座便想请馆主东王一同前往成湖一探究竟,如何?”
江山原本正听的一头雾水,忽而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东王若是有要事推不开身,也无妨。”尹凰扫了他一眼,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并不十分在意。
这分明就是要自己去,江山暗自咬牙,不知他在耍什么主意。“无事,走吧!”这么想着,江山一挥袖子,首先甩帘子踏出了门。
成湖离东篱馆并不远,因这花街一代原本就是临湖而建,故中间只隔了一排高低错落的屋子。三人找附近的船家借了一只小船,就划向湖中心去。
水十分的清,隐约可见灰黑色的鱼游动。江山环顾一圈,并没看到什么冰莲,不禁疑惑:“我看这湖里只有一些荷叶,哪里有什么莲华?”
馆主手指着近处的一丛荷叶:“王爷,这就是。冰莲与普通莲华相差无几,只因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所以只能看到莲叶吧。”
尹凰站在船头,将外衣褪下,只穿着贴身的里衣,看向两人:“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本座下去看看。”说着便跳了下去。两人一同望向水里,只见人影朦朦胧胧,也不知潜了多深。
“怎样?”锁岚朝水里喊。过了一会,尹凰浮出水面:“好奇怪,这些冰莲茎的根部都被人割断了。”锁岚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之开口。“我也下去看看。”便也褪下上衣入了水。
江山眼看着两人又钻入水底,不禁一阵嫉妒:身材真好!转念又想,教主是习武之人,身体结实也是常理,东篱馆主并非武士,隔着里衣隐约看出精练的肌肉,实在难得。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只觉得一阵波动,赶紧朝水下看时,发现一尺远的地方那两人就快浮出水面,江山刚要喊他们,却看见锁岚像是被拉住了一般的往下沉,慌乱之中拖着尹凰死死不松手,两人就这么纠缠起来。江山一下子急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你们在干什么!”一声问下去,两人全然没有听见,依旧纠缠着越来越往下沉,江山也顾不了许多,穿着袍子就跳了下去,抱住尹凰拼命往回拉。被搅起的沙土弄的水里一片浑浊,隐隐约约看到有细线缠住了锁岚,尹凰将江山一把推开,抓住细线用力拉断,才拉着馆主游了上去。江山紧紧跟在他们后面,三人爬到船上时都有些精疲力竭了。
江山喝了好几口湖水,拍着胸口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锁岚连咳了好一阵子:“有人要杀我。”说着瞥了江山一眼,“东王好胆识……咳咳……”
“很危险啊。”尹凰微微一笑,帮着拍了拍锁岚的背,“东王以后万不可如此莽撞。”
本王那不是担心你……江山一脸愤概,白了他一眼,把话生生憋了回去,摆摆手:“罢了罢了,没事就好……只是,馆主所言是指……?”
“方才在水下,有人用什么缠住了我往下拖,看样子是想把我溺死。”锁岚一边擦了擦身上的水,一边淡淡的说,仿佛要被杀的不是他。
“况且,刚才我查看了一番,冰莲的茎根大多被切断了,若真如馆主所料,只怕京城危险。”尹凰就湿漉漉的披上外衣,看着掌心被线勒过的痕迹。
江山听他们这么一说,神色也凝重起来,偷偷扫了两人一眼,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大舒服,便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去吧。”两人同时看了他一眼,江山顿时被四道犀利的光线刺中,刚想说什么,尹凰便笑起来:“也是,那些刺客还未必走远,再待在此处不便,我们就回去吧。”馆主冷冷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不语,回到东篱就散了。尹凰离开了东篱,直接向东奔去。凌安向东八百里,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唤作千峰山。可要说起千峰山的另一个名字,恐怕便没几个人不知道了。千峰山,俗称万毒谷,谷里地势奇险,千虫百草,相传只有活着进去的,却很少有活着出来的。而世人知晓它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这谷的第一下邪教,罗刹宫。
“叫你们少主出来。”尹凰坐在桌边,指肚缓缓押磨着一个瓷杯边缘,漫不经意地说。
“尹教主……少主已经睡下了……”老管家一副十分为难的口气。
“那本座便自己进去吧。”尹凰轻笑一下,起身便要向里屋走。
老管家慌忙将他拦下:“哎哎哎!使不得!教主,少主一旦就寝是万分打扰不得的……”
尹凰嘴角的笑意更浓:“那本座便破一回例吧。”
正说着,一阵咳嗽声从帘内传来,一个有些孱弱的声音喊道:“谁在外面?”
管家见状,只得回到:“少主,是青琊的尹教主来看你了。”
“如此,叫他进来吧。”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尹凰与管家对视了一眼,便自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股扑鼻的药味充斥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屋子里,床上靠着一个清秀的白衣少年,即使是在夜里,床边的烛火依旧映出他苍白的面色。
“颜少主,许久不见,身子反倒差了许多。”尹凰立在床边。
少年微微摇头,脸上倒是挂着笑容:“梦回这是胎里带的毒气,让教主见笑了。”说罢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梦回不能招待,教主自便吧。”
尹凰见他说话间已经咳嗽了几次,不觉有些奇怪:“上次与颜少主见面时还不曾这样,怎么一月不到身上竟差了这么多?”
“好一阵坏一阵,不必见怪。”少年温顺地笑了笑,又说,“倒是尹教主……深夜前来我罗刹,有何事呢?”
尹凰敛了眸,勾唇笑道:“不亏是少主……”跳动的烛光忽明忽暗,将阴影打在人脸上。尹凰顿了一会,抬头,“少主,只问一件,这京城里的毒,是不是罗刹所下?”
少年愣了一下,忽而大笑起来:“教主向来聪明,何必再问梦回!”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静静的看着尹凰,“若是我罗刹出手,这些中毒之人,早就成为尸体了。”
尹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影,瞬息即逝。少年又笑起来:“只是,堂堂青琊教主,竟与罗刹为友,若是让世人知道,倒也是一段笑话了。”
“青琊本是亦正亦邪之教,况且世上哪里来的正邪之分,本座只信自己所信的罢了。”尹凰扬了扬嘴角,“那么,少主可知道人们中的是什么毒呢?”
少年也笑着:“什么毒?”
尹凰瞥了他一眼,淡然吐出两字:“莲心。”
不料少年脸色瞬变,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你说……莲心?”
“不错。”
“莲心乃北方蛮族遗方,至今我还未听说过有除了我罗刹以外的人会制!”少年皱起眉头,脸色又白了一分。
尹凰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递过去:“这是今天从成湖取来的冰莲根茎,与你看看,也许会用到。只是,这方子若真的只有罗刹才有,而这毒又并不是罗刹下的,少主可要当心了。”
少年点了点头,将纸包收了起来:“梦回自当清查,多谢提醒。”
“那,本座告辞了,少主好好休息吧。”尹凰作了个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