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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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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热火舌舔食徒然挣扎的生灵,终汇成一片哀鸿,翩跹,湮灭。
为什么她的心会如此之痛,是因这怵目的人间炼狱,还是只能无力看着那个奔走中的孩子被塌陷的屋梁所压,终吞噬于无情的火海……
莫名地流泪,莫名地心痛。纵使逝者已矣,仍为那瘦小的身躯所引,试图走近牵引她全副身心的孩子,却在触及他面目的一刹那——
「卯之花……」
蓦然醒转,起身抚向泪湿的脸颊,惆怅一笑。
只是南柯一梦吗……
「做噩梦了吗?」
抬首望向满脸关切的丈夫,无力颌首。
「我看见一个孩子死在火海中……」
心有余而力不足,已为亡灵的她终只能无奈地远观一条生命的消殒。若是……
「他们说我拥有治愈系的灵力。待从灵学院师满之后,我会加入四番队效力。」
纵使朽木家遣来的仆从在言语中无心地展露出对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四番队的轻视,但医者父母心,更何况……
她下意识望向身边的丈夫。
「怎么了?」
借着月光隐约窥得她表情中的彷徨,蓝染微微一笑,轻搂纤肩安抚道——
「若能入得四番队也好,我不必为你是否出生入死而挂心。何况以你的细心,一定可以在四番队有所作为。」
卯之花闻言微怔,凝望那张笼于幽暗月光中的侧颜,讳莫如深的笑意似是对未来志在必得,怅然阖眸,她轻叹道——
「我无谓是否有所作为,只是想习得医术,以免以后你被「虚」所伤,可以为你疗伤罢了。」
或许,小女子的夙愿微不足道。现世中,她自母亲那里只习得女子出嫁从夫的道理,青梅竹马的二十余年,她只为这个男子而生,故而自朽木家的仆从那里获知尸魂界亦非如表面那般波澜不惊,比谁都了解蓝染的她自是明了不甘平凡的丈夫在不久之后,又将如同生时投身幕末变革狂潮那般,投入与名为「虚」的异界之物的战斗中。
对于男子好斗的天性,她制止亦是枉然,故而只得站在他的背后,以自己的方式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思及此,扶上他的右臂柔声道——
「别太过在意功名利禄,无论在现世,还是尸魂界,那终只是过往云烟。我们就在这个世界平淡度日,别再让自己遍体鳞伤了,好吗?」
蓝染默然不语,半晌过后,仰首望向窗外幽月——
「我答应你,不会让自己再「死」一次。」
他可以体味卯之花身为武士妻子战兢度日的心情,故而只有握有强大的力量,铲除一切阻碍在他面前的事物,方可不会重蹈他们在现世中双双殉难的悲剧。
刻意忽略妻子表情中的失望,揽过娇躯轻搂入怀。
「明日就要入静灵廷,睡吧。」
实则在这一刻,曾经相爱至深的两人已然擦肩而过。只是孰是孰非,业已无谓,待次日清晨,两人换上黑色和衣,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坐上朽木家遣来的拉车,即将向静灵廷出发之际,邻舍雏森家的女儿牵着日番谷家的男孩恋恋不舍地前来送别。
「姨姨,小桃以后还可以来看你们吗?」
「当然。只要成为死神,我们定有相见的一天。」
卯之花爱怜地摸向女孩的小脑袋,温柔微笑。说话的同时,下意识望向懵懂未知的冬狮郎。
这孩子或许将成为静灵廷中百年鲜见的天才……
忆起前些时日朽木家随从的断言,卯之花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我会在静灵廷内等你们。」
「静灵廷……」
女孩茫然地呢喃着这个名讳,殊不知已然在潜移默化间,向往起尸魂界的统治中心。只是彼时的他们方不知这正是一段悲剧的起始,依依惜别后,两辆拉车便离开了这只逗留了数十天的流魂街。
一路上,蓝染和卯之花都没有言语,只是朝着两个方向,端详起这未曾来得及走遍的平民区。
进入静灵廷后,或许难有闲暇游走这民风朴实的街道,只得将它的风貌烙于回忆中,以便将来纪念这初来乍到时的温馨……
「喂,小鬼,你没长眼睛吗?」
忽尔,车身蓦顿,怔忡出神的卯之花险些向前栽去,扶住车身稳住重心,却在触及半跪于前方的少年之时,那抹莫名的心痛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银,没事吧?!」
见少年不慎冲撞了死神,一位熟识少年的中年男子立时走上前去,忙不迭向卯之花欠身致歉。
「这孩子刚来尸魂界不久,冲撞了两位大人,真的万分抱歉!」
「没关系。」
在莫名情愫的驱使下,卯之花走下车去,扶起地上的少年。
「有没有受伤?」
少年摇首,微启细眸,似是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眼前的女子。两人就这样凝望似曾相识的彼此,直至车夫出声打断这短暂的平静。
「白哉少爷还在等蓝染大人,请夫人您……」
「我明白了。」
卯之花最后将视线停驻在少年唇角那始终如一的恬淡微笑。
「再见。」
淡然颌首,留下一抹温暖笑容,旋即在丈夫意味深长的注视中,坐回车座。
「这孩子很特别。」
明了丈夫眼神中的深意,卯之花柔声应道。不仅是少年身上散出的强大灵压,对上那双拥有饱览沧桑眼神的细眸,她仿若在其中窥见某种熟悉,但终还是没能悟出那抹熟悉是何原由,只得怅然一叹。
「以后一定会在静灵廷见到他的。」
蓝染回首望了少年一眼,两人目光在胶着的一瞬,读到彼此的窥视之意,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当车身渐远之时,少年悄然收回视线,撩起衣袖……
「听说这两位是承蒙朽木家少爷垂青,方进得静灵廷。」
「得朽木家萌荫,他们定然很快就会在静灵廷飞黄腾达吧。」
默然聆听街边住民交头接耳,少年淡然望向右腕上的念珠,眼眸中透出一抹复杂情愫。
「银,怎么了?刚才果然还是被撞伤了吗?」
见少年神色有异,中年男子关切问道。
「没事,只是触景生情而已。」
少年收起纷乱思绪,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放下衣袖,随即蹲下身去,慢条斯理地拾起散在地上的野果。
「这些够你和那个收留的女孩吃吗?到我家来吧,还有很多囤积的食物吃不完。」
「谢谢,但是不用了。」
少年婉言谢绝中年男子的好意——
「我是男人,不能一直靠接济度日。」
中年男子闻言不禁微怔,望向少年一如既往的恬淡笑容,了然弯起唇角。
「有了小妻子,果然是不一样了。不错,你已有男人的担当了,待你们两个长大后成亲,一定要请大叔我喝杯喜酒喔。」
面对男子的调侃,少年只是眯眸一笑。眼前浮现出那瘦弱的身影,唇角的弧度不自察地化为温柔。
银,你要去哪儿……
如汪洋中觅得浮木一般,每每他离家外出,之前倍尝无端被人遗弃的乱菊总如受惊的幼犊,紧拉住他的衣角不放。只是基于会勾起她不堪回首的往事,无法向她言明自己数天未归,实则是为寻找双亲,没想到——
回想那张柔美的脸庞,少年自嘲一笑。
该说得来全不费功夫吗?他从未料到初次邂逅竟是那般场景,他们已然是尸魂界的权利者,即便她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温柔和善,但近在咫尺,却远若天涯……
「乱菊还在等我。回去晚了,她会害怕。」
最后望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再有所留恋,用拾来的破布裹好满满一包野果,向中年男子颌首道别。
「银,像刚才那两位大人一样成为死神吧,你有这个潜质。」
这个少年拥有与生俱来的威慑,绝非池中之物——关于这点,已然在这条流魂街常居的长者间达成共识。
「谢谢。顺其自然吧。」
少年耸了耸肩,讳莫如深地弯起唇角,举步朝着和乱菊共居的陋屋走去。看到他归来之时,先前蜷在墙角的女孩立时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银!」
轻搂住瘦小的娇躯,少年终卸下人前的伪装,埋首橘色发丝。
「乱菊,其实「银」不是我的本名。」
「哎?」
侧近她耳畔,以只有两人方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出一个名字。
「记住,这是你我两人方才知晓的秘密。」
乱菊困惑地凝望少年半晌,终微笑颌首。望着她面带毫不设防的纯真笑颜吃起他采摘而来的野果,少年意味深长地轻启细眸。
死神拥有强大的力量,若能如此,或许他可以更妥帖地照顾好乱菊……
「乱菊,长大后入静灵廷吧。」
「‘静灵廷’是什么地方?」
「死神聚集之地,在那里,你不会再孤身一人。」
乱菊茫然颌首,似是思及什么,紧攥住少年的衣袖——
「银也会一起来吗?」
「当然,我和你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永远都不会松开彼此之手的朋友。
轻抚她耳鬓的柔丝,两人相视一笑。当乱菊转过身去为少年递野果之时,未察觉一抹阴霾掠过少年的脸庞。
只是一瞬,他仍清楚地窥见隐藏在那深邃眼眸背后的隐动。虽不甚明了一个拥有强烈企图之心的男子为何会甘愿担下倚借贵族萌荫的名声,但冷眼旁观那对男女仿若衣锦荣归般接受众人的艳羡,他蓦然萌生抛却过往的执念……
「乱菊。」
「嗯?」
「之前,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全名。市丸银,别记错罗。」
抛却曾经的姓氏,并非斩断所有的羁绊。但即便那个男子另有隐衷,他断不会重蹈覆辙。终有一天,他会凭借自己的力量,牵着乱菊的手走入静灵廷,俯仰这个可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