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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BOOMER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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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老旧的,与周围几座建筑物格格不入的房子——它斑驳的外漆,差次不齐的马赛克贴砖和半明不暗的霓虹灯灯光都像是在努力地证实这一点。
在这栋房子的顶端有着一个巨大的回旋镖图案的霓虹灯,设计者似乎想将他所能想象到的颜色全部塞进去一样地给了它蓝色夹金色的波纹灯,黄褐色的背景灯,红白相间的波点图案以及绿紫色写着“回旋镖”的字体。
当然,在它刚被竖立在这房子顶端的时候这些颜色还很鲜明亮丽,但经过和这栋房子差不多的年月之后很不幸地,它也未能从时间的摧残中幸免,“旋”字已经缺了几笔,俗气的黄褐色背景灯也熄了几个,“镖”字的偏旁像是在努力生存一样地明灭着,在这样的夜晚照得建筑物的门框成了绿紫色。
将目光从那巨大的霓虹灯拉开,皱着眉头看着那扇油漆剥落的门叹了口气,萨拉查·斯莱特林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推开了它。
门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二十根顶端用金箔装饰的科林斯式立柱优雅地矗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支撑起一条穹顶走廊,连接这些柱子的是雪白的墙壁——但是并不空旷,走廊左右两侧都挂着知名画家的杰作,粗略看去不下百幅,戴着面具穿着晚礼服的人们优雅而悠闲地四处观看,偶尔也有同样沉默的保镖打扮的男人穿梭其中,他们低声交谈,窃窃私语,俨然是一副十八十九世纪上流社会的模样。
站在门边欣赏了一会门里门外巨大的反差,萨拉查就在门边保安的友好示意下关上了门,隔绝了两个差别极大的社会。
还有二十分钟,他对自己说。
这里是纽约最大的地下拍卖场,而今天的拍卖内容有些特别——拍卖场主人一周前逝世,留下遗嘱要将自己的全部收藏拿出拍卖,这当然惊动了不少大鳄,没有人不知道拍卖场的主人的收藏量大得惊人,而今天的只是第一波。
叹口气,萨拉查再一次地翻阅自己手里图文并茂的拍卖品清单。
莫奈的《睡莲》,柴尔德的《花之房间》,弗兰德迪克西的《一次推销》……全是真品和珍品,今天晚上是将近二十幅杰作的盛宴。
还有十五分钟。
萨拉查径直走向走廊末端的门。
十分钟。
他打开门,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坐进了专门属于自己的小包厢。
五分钟。
一幅蒙着布的画框已经被抬上最前端的拍卖场地,而这让在场的人们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三分钟。
拍卖师满脸微笑地走上台来,开始做着拍卖开始前最后的准备。
一分钟。
整个拍卖场虽然已经座无虚席,但在这一分钟之后就像被按了开关一样地瞬间寂静,但这寂静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拍卖师清了清喉咙,开始了今天第一件展品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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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查斜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那些珍品一件件地被拍走。
根据他手上的清单,今天拍出的大部分都是十九世纪的画作,内容也包罗万象,从印象派到抽象派再到学院派,而这也是拍卖场老板的目的——满足不同阶层不同人士的不同审美口味。
广泛的来源渠道加上精明的头脑和深厚的背景,萨拉查不得不承认拍卖行的老板能在短短三年内于这一行崛起实在不能用偶然来形容。
他扬起手中的牌子,示意拍卖师更新价格。
“二十万三千!”拍卖师显然让自己的专业程度控制了自己的兴奋程度,因为只能从他那略颤抖的声线听出来他正因为这笔生意而欣喜不已,“三楼的先生出价二十万三千!还有没有更高的了?”
全场没有出价的表示,萨拉查眯起眼睛等着拍卖师那三声倒数。
“二十万三千一次!”
“二十万三千两次!”
“二十万三千——这位先生出价三十万!”
他略带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向出价的方向,发现是个男人。
那男人很高,略壮的身材将法式晚礼服撑得很英挺,不算金色头发用红色的缎带在脑后扎了一束,萨拉查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拿来扎头发的银色缎带,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对方在他看来暴发户一般的审美品位。
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三十万三千。”
“三十万三千!三楼的先生出价三十万三千!”
“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一楼的这位先生出价三十五万!”
是拍卖场的双簧人吗?
这么想着,萨拉查略探出身体,想看看那男人的脸,非常恰巧地,那男人也回过头来看向他,萨拉查看见对方脸上的面具才想起来这里的规矩,不由失笑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
在这里,人都是没有“脸”和“身份”,只有“钱”的。
有些意兴阑珊地坐回原处,萨拉查判断放弃那张展品比较好,如果那人真的是拍卖场的双簧人,那么让对方吃个哑巴亏也不错。
但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接下来的拍卖中,凡是他叫过价的,那人都会来抢,而且就像约好一样地只有他放弃了一件,那么下一件那人肯定会在叫价后将东西让给他,这不得不让他感到十分困惑。
为什么呢?
他盯着那人绑得整整齐齐的金发后脑勺琢磨来,琢磨去,甚至连绑架和勒索都想过了,但是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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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很快就结束了,萨拉查到最后都没有等到自己最喜欢的物品,零零碎碎的小画作倒是有几幅,他以为自己将目录看错了,但是的确在目录中印着的倒数第二件展品没有出现,闭了闭眼睛,略带失落地走出包厢的他却被辛劳了一个晚上的拍卖师叫住了。
“不好意思请留步,”拍卖师恭谨地对他说道,“鄙拍卖行有礼物要送给您。”
摸了摸外套中藏着的武器,萨拉查点点头让拍卖师带路。
很快地他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门口,门框左右两侧也装饰着秀美的科林斯式圆柱,沉默地守护着那扇红木的大门。
“前面是您的房间,”拍卖师告诉他,“鄙拍卖行会给每位尊贵的客人留一个房间,您的礼物就在里面。”
萨拉查这才依稀地想起在刚加入这个拍卖行的黑暗中时引荐人好像的确有过这么一条说明。
萨拉查接过钥匙,打开了这个他从未来过的房间。
里面很大,有着供小憩时所有需要的物品,但是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华丽的带着帐幔的大窗,也不是能整整一面墙的水箱,而是放在房间中央的画框。
萨拉查一个一个地揭开画框上蒙的布——都是他最近几次和那个神秘的金发男人抢而不得的画作,共有二十幅之多。
其中也包括了他这一次来的目的。
那是一幅很美丽的画作,用毫无阴影的印象派手法描绘出一只有着褐色底,白色小圆点和金色夹蓝色波纹的回旋镖在广阔无垠的蓝天中旋转飞翔的景象,萨拉查指尖碰触着那油画上蓝天的部分,着迷地看着它许久才收回视线,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
这是为什么?
他打量房间,发现一封信。
“致萨拉查·斯莱特林:
很久不见——不,用这封信来沟通的我和你已经没有了见的希望,假如你读到这封信,那么一定是我没能将这幅《回旋镖》顺利地交到你手上而是让我最信任的拍卖师约翰代劳了。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你想起来,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去并且,运气够好的话,葬在哪个不知名的公墓里。
和你抢拍卖品的人一直是我,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我很喜欢你和我抢拍卖品时候的样子,锐利而富有生气,和生意场上的你完全不一样,虽然你我都戴着面具,但我依旧可以一眼就认出你,因为我已思念了许久,以至于我可以用我拙劣的画笔涂抹出你的笑颦。
我矛盾地希望你记起,又希望你忘记,你能明白我的煎熬么?每次看见你我都如此地矛盾着以至于我曾找过杀手对付你,可惜你逃过去了,我便这么继续地煎熬着。
有时候人的缘分很奇妙,我因为你和这幅画而创建了这个拍卖行,又因为它们失去了生命,但是没关系,因为这座拍卖行原本就是我用你的名义开的,当我死去的时候,它和我就没了关系,你是它的新主人。
好好经营它吧,约翰会帮助你的,我想你大约也不会介意让自己的事业扩张一下。
你的,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读完了信,萨拉查还有很多疑问,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再次走近那幅《回旋镖》,触摸着它乌木的画框,指尖带来的温润感就像那个人的肌肤一样,或者说,像那个充满了温柔的阳光味道的午后一样。
在那个午后,金发和黑发的孩童肩并肩坐着,黑发的男孩着迷地看着手里不知从哪飘到这个贫民区的海报,上面是一幅画作,一只有着褐色底,白色小圆点和金色夹蓝色波纹的回旋镖在广阔无垠的蓝天中旋转飞翔,仿佛永不下落一般。
“戈德里克。”
“嗯?”
“这个好美。”
“你想要的话,我买给你吧。”
“白痴,我们的零用钱怎么会够啊。”
“这还不简单,不管有多少个零,我们长大了赚就是了。”
“也对哦。”
名字叫做戈德里克的小小孩童,趁名叫萨拉查的男孩看海报入迷的时候窃笑着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
“这是约定哦,萨拉查,我一定会给你这幅画的,一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