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与师断绝【已修细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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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黑风高，浓密的夜色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迹，令人窒息，为之压抑。
云天游在屋内溜达半晌，没有半点困意。无奈的叹了口气，披了衣衫，想着去外面透口气。多少年颐神养性，日子过得舒舒坦坦安稳得赛过神仙，何曾记得失眠的滋味？真是冤孽，自打捡了这么个半路徒弟，自己就没省过心！
那日市集上遇见之后，那青海的一家子盛情难却，非要一尽地主之谊，给他们四人在青海帮的驻处附近找了套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又寻了几人前来服侍。现在想一想那青海帮帮主笑得憨憨的模样，云天游突然起了兴致，心中烦闷得很，不如去找这老哥们来上几盅？
说走就走！想着，嘴角不禁就带了笑意。
府院深深，黑夜里头没甚光亮，偌大的门庭在阵阵寒风里显得有些空落。想来里头人都吹灯休息了吧。云天游想着，便直接寻了后门进去。
没走两步，云天游眉峰一紧，立即收了脚步。本该清冷干爽的秋风，隐隐的……透着腥膻的气味……
隐没于一侧的假石背后，指尖三根寒芒闪着隐约的蓝光。云天游逆着风声细细听过去，有两人过来！前者是个三四十的汉子，听上去……
当机立断，云天游一个闪步接住了急速奔来的那人，“青海老弟！”
同时三根银针破风而去，直直袭向对面的黑色身影！可惜，比他更快的，是那黑衣人手中的剑，一剑，穿胸。只留下那汉子眼光中的惊恐，和淡淡的茫然……
滚热的血浸染了云天游雪白的衣袍，冷寂昏黄的廊灯下透着诡异的幽蓝，但是他没有注意，因为那持剑人的招式，他太过熟悉……
风停了，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血腥的气息，静谧得诡异。
云天游缓缓放下手里未冷的尸体，抖着手撕下一块衣衫，为他瞑目。
忽地站起身，一把扯下了对面人的面巾……果然！！
“啪——————”击碎寂静的一巴掌，几乎用了云天游全部的力气。
沈辞欢静静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默然横过手中长剑，一弹一压，整柄长剑横贯入地。复尔毫不犹豫的跪下，利刃瞬间划破血脉，然而血色不见，却是见骨苍白。眼前狠狠的一晃，差点就完全陷入昏暗，膝下应该是很疼了吧，可为什么，心中的那份疼痛却不减半分？
呵，沈辞欢，这不是你自找的么？
……
那是医谷的规矩，跪刀刃……他，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你……为什么……？？！”顺势脑海中的一片空白，云天游竟不知是惊是怒，只是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凉。怎么会这样？那是他的徒弟啊！昔日乐善好施的白衣少年何时化为了嗜杀成性的无间魔鬼？
“青海一家动了双杀的东西，知道了太多，该杀。”深秋的寒夜，冷汗顺着鬓角汇聚而下，眸光里是永夜一样的黑，不见丝毫波澜。
该杀……那两个字像是一把锥子和着血腥的气息深深扎进云天游的心，他亦清醒。是啊，这么多年来，他不是一直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早已不是许多年前，他在地牢里救下的那个孩子了。双手血腥，不过是他，不愿面对罢了……
罢了罢了，云天游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反应。生平第一次，带着茫然转身，步履不稳，跌跌撞撞。
师傅，他……该失望透了吧……可是不行，还不够，还不够……
有些艰难的起身，膝盖离开刀锋的一刻，他甚至听见了皮肉分离的声音……麻木的痛着，痛到深处竟只余漠然……赤手抽出长剑，纤长有力的手指血色浸染。师傅，还没让自己起来，不是么。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尽了为徒的心意吧……
一步膝一行，冷幽幽的灯火下，一条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浸染深夜……
从后院到小园的距离不远，三里的距离，鹅卵石的铺就。沉重的双膝似乎不是自己的，一路烧灼的剧痛深深折磨着昏沉的神智。再痛一点，再痛一点吧……身体疼了，心里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空，那么冷了呢……
沈辞欢苦笑，什么时候竟有了逃避的想法？这一路走来，代价已然太多，许多事情已是覆水，没有退路……沈辞欢，从来没有后路……
那剑刃上挂着累累血痕，许是自己的也许是自己手下多年积攒的亡魂所倾，墨色的夜幕下闪着点点寒芒，似乎，是在嘲笑他的负隅，也好像在长叹他的不甘……不甘，又能如何呢？
重新压上膝上的创口，身子一抖，又立时在寒风里挺立得笔直。他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意志经不住时间的消耗，周身越来越发凄冷。他想起来了，师傅的三根银针，应该是淬了毒的吧……不行，这样下去，狐狸就该回来了，而且尸体也会被人提前发现……
“唔。”昏沉中腰间传来的一阵剧痛引得他低低呻吟出来，视线清明了些，他看过去----呵，天也终于许他一愿了么？------是师傅，酒气沾身，似乎是醉了……
“师傅。”不敢去按压腰间断骨似的疼痛，沈辞欢面如金纸，却依旧跪得稳当。
“为什么啊，你告诉师傅，这是为什么啊啊？！？！”云天游神情痛苦，眸光几欲充血，狠狠的抓住沈辞欢的肩膀，死命摇晃，几近疯狂.
“唔。”膝下伤口在剧烈的磨合中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灰白的脸色映衬着成股的冷汗，尤为触目惊心。沈辞欢狠狠一皱眉，终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反手搭在那人的手背上，缓缓的抬起头，直视对面人双眸中血红的惊怒。毫不在意的表情，甚至微微挑起了嘴角“师傅忘了。辞欢是双杀的门人，是沈府的护卫，然后，才是师傅的徒，弟。”
“师傅。”原本清亮的声音因着剧痛而变得沙哑低沉。到了嘴边的话生生逼回心里。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妥协与脆弱才是最真实的吧。
解释一下吧，解释过了，师傅会不会像往常一样，拎着板子喊打喊杀，可每次都在身前几寸堪堪停住?绷着脸几日不理他，到最后又禁不住地对他嘘寒问暖?
又或者在他挨罚的夜晚自以为隐蔽的，偷偷跑到自己房间，悄悄地上药?师傅您以为您做得不留痕迹，但您可知道，您那双下针问穴从未差过分厘的手，却一直在抖.......
沈辞欢生来一人，盲目来了这世间，却从不知何谓珍惜。十岁，他拥有睥睨天下的武艺，踞傲凌俗的心智，独独还是空洞的活着。说得透彻，他不过是个负累的存在......
负累......负债而生的罪累.....沈辞欢忽得想笑，但最后也不过化作嘴角一个浅淡的弧度。
“笑?你在笑什么?!你说，解释啊?!”云天游酒色晕红，双手紧紧钳住沈辞欢的肩膀，失控地摇晃着。不觉，血色如墨，流淌不息....
“咳，师...傅不是都知道了吗....何必，自.欺.欺.人......\"实在是太痛了，堪比刮骨凌迟，一句话，耗尽了周身的力气。开口，便是血流。
云天游从来不肯定自己是个理智的人，一如今日，亲眼见了那鲜血淋漓的一幕后，立时便有一掌劈了那持剑人的冲动。
对于这个徒弟，他是看到的不清晰，了解的不确定，或者说，相信的，也从未彻底......他不是个缩首畏尾疑心病重的人，但是，那少年的天生凉薄，和一件件迷局般的牵连.....真的，让他怀疑，留下那个孩子，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想着想着，高扬的右掌终究还是没能划出那个致命的弧度。酒意渐散，冷风和着平白生了许多倦意。
“你.....你好自为之吧。”白衣潇洒一挥，可那份心情，已经不在了....
沈辞欢静静地跪着，甚至没有向那边看上一眼。“狐狸，出来吧。”语气虚弱却无比干脆。
熟悉的清幽气息淡淡飘浮在冰冷的空气里，耳边轻轻一响，白羽觞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低沉。
“青海的人把他们安葬了。”
“徐青已经顺利继任帮主，稳定了局面。”
“徐青会按时在河洛和你碰面。”
“你灭他一门的消息，两个月，准时散布。”
........
“呼........\"闷闷的声音不甚清楚，”你有两个选择，自己晕过去，或者我一掌劈晕你。”
“谢...了，麻烦...”心里一松，略微放了放神智，便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不问前路，不计归途，一路同行，有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与师断绝【已修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