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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Chapter.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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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混沌晦暗,已然忘却这是哪一世哪一年。
奇幻的场景急促地上映着,一幕幕暗淡或秾丽地,不招自来地从眼前晃过——
先是看见一个长长的甬道,一时间望不到头,前面大概有一束细光。身边吹过冷冽的风,感觉能够砭人肌骨,一阵又一阵,把那束光吹得明明灭灭。闻得那声音回荡起来如泣如诉,古怪又阴森。
随即风声也好甬道也好都不见了。四周突然亮得刺眼,花鸟声海浪声肆意扑打而来,混合成带有新鲜感的噪声,使得人烦闷。之后的场景是大朵大朵的白云在海浪上舞蹈,一条条鲜活的鱼都上了岸,用尾巴走着路。城市里人去城空,民居也好公路也好都不见了,只有大片大片地不断从海里走上岸的鱼和虾还有贝类,绿树被珊瑚替代,街灯上广告牌上都爬满了海藻……
俄而它们也不见了,被另一幅风景画所替代。那是一座坐落在群山里的古堡,庄严无比,云雾缭绕。古堡外设有高高的城墙,城门突然打开,一只带着单片眼镜军士打扮的兔子骑着马从城里冲出来。镜头忽而移到城堡内,里面种植着各色的玫瑰,芬芳馥郁,洛可可风格的花园里,一群穿着十八世纪末欧洲宫廷服饰的兔子们在里面悠闲地喝茶……
忽然砰地一声,城外响起了大炮的声音,打扮考究的兔子们开始四下逃窜。
…………
还未等待到最后那段梦的后续,我的意识已经开始回归现实,尽力睁开眼。
半梦半醒中映入眼里的天花板和灯显然不属于学校或者自家。空气似乎停滞着,没有传来任何熟悉的味道,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嗅觉失去了往日的灵敏。四肢感觉软绵绵的,硬要形容的话,大概算是一种魔力透支战斗力成渣的感觉。
看见右手上久违的纱布输液管和右上方的点滴瓶,我方才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医院。再往右边看,透过一小块没有完全被窗帘遮住的玻璃窗,我看见深深的蓝黑色,隐约判断现在应该是夜里,而借助室内的光,识别出外面正摇晃着的长着枝桠的怪物应该是一棵大树。好像窗户上还有水滴砸出的嗒嗒声响,外面十有八|九是在刮风下雨。
这么想了一会,顿时又觉得困倦的我复又睡过去。
再醒来时,虽然隔着一层已经被完全拉上的天蓝色窗帘,但还是辨得出户外是白亮的,能让人遐想这天大概是无风无雨的天气。
我的头脑依然是有些思维阻塞的倾向,但直觉身体已经明显比上次醒来多了点气力,便试着动了动没有打针的左手。
「…小千?」凝滞着一丝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传来轻柔的呼唤。
用目光寻找声源,看到的是从沙发上起身向我走来,穿着休闲洋装裙子的母上大人,只见她的面色显得有些疲惫,而仍然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一开口,发现声音变得沙哑了许多。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真是的!」她用一只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道:「不舒服的话就尽量少说话,乖乖睡觉。」
「……啊诺,欧卡桑,我现在不困。对了,那天昏厥之后的事情我完全没印象……」
根据母上大人的描述,我对自己来到医院的经过大致有了一个了解:昨天下午我发高烧在校门口昏倒,然后很幸运地,那时刚好在附近的一个女生喊住同学帮忙叫救护车,及时将我送来医院,随之双亲得到消息后就赶了过来…………大概我是凌晨之后退的烧,早上医生检查过说中枢神经系统并没有什么问题,再观察一天,稳定之后就能出院。
「还真是多谢她了呢。」我喃喃道,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在校门口拦住我的女生的模样。
「是啊,真是个好孩子。」母上大人也感叹。
之后,我便拿起欧卡桑在楼下便利店买来的几本漫画,过起了短暂而悠闲的病患生活。
记得六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住院的时间比如今要长:一个人住在市立病院的房间里度过了一周左右的光阴,平时也就是看看童话故事集,实在无聊的时候还会折纸,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的自己对于新的人生过于抵触,折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想仙道了。
我看向窗外,想象了一下着现在他大概在做些什么。应该是在学校吧,也许会因为睡得迟或者训练加重而上课撑着脑袋打瞌睡什么的,那模样一定莫名地有些可爱。
又过了一个静谧的夜晚,早晨的太阳升起,护士小姐送来“星期四特制早饭套餐”的时候,迟钝状态中的我恍然大悟——这一天都是海南祭的第二天了。
而作为生徒会海南祭执行委员会成员的我连续两天缺席,显得有些失职。
〖就算我不在,不还有会长他们吗。就算会长那货不小心抽掉了,还有泷泽前辈小笠原前辈他们么。再加上各个社团准备地都很好,海南祭一定能顺利地举行。〗
我喝起套餐里的蔬菜汤,心里如此自我宽慰。也算是源于对大家的信任。
星期五见着身体状况恢复良好,我便退院回家静养。
下午四点多左右,绘梨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来我家探病的时候,穿着一件居家浅绿碎花连衣裙套了件绀色针织背心的我正斜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着二十多年前的电影《新选组》,一边剥烤栗子吃。
「伯父好!」猝不及防地,熟悉的高调的声音从门外的方向传来。是绘梨的声音。
我关掉电视机,侧耳倾听。
「绘梨酱啊,来看小千的吧。还带着手信真是太客气了。」这天休息,刚刚去了一趟邮局的父亲恰好归宅,只听他语气温和地说道,「小千在起居室呢……我上楼看书了,你们慢慢聊。」
见玄关方向脚步声响起,我赶紧把那袋栗子放到餐桌上,然后迅速回到沙发躺卧下来,把薄毯子拉到脖颈附近的位置,假寐。
「…装睡给谁看啊喂?嘴角上的零食屑都没擦干净,能不能敬业一点?!」
睁开眼,看见的是一身湘北制服的绘梨少女脑袋顶着黑线的模样。
「谢谢你啊绘梨酱,特意跑来一趟。」
我把毯子掀开,起身去翻医药箱,掏出了一个口罩戴上,然后给她去泡茶,又道:「对了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下午社团扫除,提前出校之后就坐巴士去海南找你,」绘梨说,「到了生徒会室,门是开的,本来打算问里面两个留守的女生你在哪,但是望到窗边那个特显眼的卷轴,就觉得没必要问了。上面用毛笔写着歌留多一样的东西——“副会长病休,每日哀悼两分钟,忧愁又忧愁——秋山悠人书”」
我:「……」突然好想把秋山前辈绑在炮仗上送他上天。
「裕子阿姨呢?」绘梨接过我递给她的茶杯,问。
「和朋友一起去参加茶道会了。」我回答说,把绘梨带来的一小盒纪州南高梅干放进冰箱里,又问道:「感觉我们的海南祭如何?」
绘梨赞许道:「挺好玩的。我去的时候刚好碰上厨艺大赛的决赛,台上几名选手都好专业,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男生虽然做的是炸春卷,但完成之后整道菜突然光芒万丈的模样……评委们都惊叹起来。虽然看不太懂但是觉得很厉害啊!」
我:「……」可能隔壁的“中华○番”剧组正需要这种人才。
「对了,我看见大名人MVP牧前辈了。」绘梨笑着说,「我还找他要了个签名,本来觉得很突兀也许人家会婉拒也说不定,但没想到大叔为人意外地爽快呢。」
然后她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给我看。
纸上是线条很流畅的英文花体“SHINICHI MAKI”。
一贯正经脸的牧前辈也许很闷骚。
…………
给绘梨少女端上一盘铜锣烧之后,我思忖半天,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她,便开口和她提了我和仙道在交往的事情。
绘梨听罢放下了手上的铜锣烧,一副“这消息来得好突然”的惊诧表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后她这么问。
「上个月赏月那天之后。」我如此作答。
「也就是说,都过了半个月了你才告诉我?!」听了我的回答,绘梨面色颇有些忿忿,抱怨说我简直见色忘义,竟把曾经“人生大事快速传达”的约定给抛到了银河系外。
我汗颜,双手合十道:「十分抱歉。」约定什么的真的是全然不记得了。
而后绘梨喝了几口茶,平息下情绪。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对我说:「对于陵南的仙道桑,我只知道他长得好看篮球打得好而已……但我相信你的眼光,小千。」
「谢谢,绘梨酱。」我轻笑,因为这份来自傲娇友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