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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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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上灯光照得人一阵晕眩,只见那美少年清澈美丽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全程观战的他一时间竟不忍直盯着看,有些僵硬地别过脸去。
站在暗处的好处显露出来——没人看得见这个神奈川高校篮球界帝王的悲伤已汇成一条沉默的河。
他还记得那年,他和他初遇的那场球赛,两人都是崭露头角,比起前辈们要青涩,又锋芒毕露。
他早就听闻过翔阳的一年级王牌是个皮肤白皙面庞精致的人,而以往又都是站在看台上远观,如今看到真人后,自然是别有一番惊艳。
战场上敌我分明,他那点儿无关紧要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求胜心和紧张感所代替。
一番争斗下来,他很清楚的认识到,藤真那种不输给他的意志力和对胜利的渴望,将是他和海南在通往全国大赛的道路上,堪称麻烦的阻碍。
他与他的第一场比赛,海南赢的很艰险。
两人第一次比赛后的事情他也记忆犹新——
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大门那一头,栗色柔发飘然的美少年朝他走过来,灿烂一笑,主动对他搭话说:「其实,以前我在江岛对岸的沙滩见过你带着一个小妹妹捡贝壳。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同年级呢~」
那时他不擅长言语反击,只能站在原地尴尬。
小小的不愉快终是被时光的洪流淹没。
一场又一场对峙,他与他针锋相对,渐渐地,互相之间尊敬欣赏。
一场又一场对峙,他与他激战周旋,谁又知晓,别样情绪滋生于何时?
何时开始,还未成为的帝王的他逐渐沦陷,沦陷到一场心与心的追逐战之中?
但是,纵是落花有意,怎挨得过流水无情?
高二的学园祭,他鼓起勇气相约他来海南转转,看看海南的欢声笑语,也看看晚上的烟火大会。
然而他却推托,说是作为教练要争分夺秒加强全队训练,怎么可以把宝贵的时间用在玩乐上?
收到藤真回信的那天,他黯然神伤,却在同学,队友,家人面前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黄昏,他默默拿起房间角落许久未动的吉他,寻着记忆,弹起那首古老的《绿袖子》……』
看到这里,坐在校园某处长椅上的我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
唉,新闻部今天早上内部开始销售的《枉自深深叹流年——神奈川双璧秘闻录》还真有些感人。
原定是明天正式全校发布的,不知秋山前辈怎么提前买到了一份,然后熟人间就这么传阅起来,今天中午传到了我这儿。
我揉揉头,手里摩挲着报纸,心想任由新闻部这么大张旗鼓地拿牧前辈做文章转播绯闻,也不是办法。然而,直接禁止又太可惜。
真难办噢。
离开的时候经过紫藤小院,听见那边传来谈话声。
海南的紫藤小院,其实算不得真正的院落,仅是借搭紫藤花的架子和植物本身形成天然的屏障,附近弄一些错落的篱笆和野菊什么的做装饰,下面木椅子围城一个四方形,供乘凉歇息,倒也自成一景。暮春到夏天之间的时候开花,花很繁茂,虫也很多,所以夏天基本没什么人去。等到秋天,慢慢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愿意去坐坐。
耳边飘过的一段对话如下——
「听说了吗?湘北高中的流川枫入选了‘县内五位最佳球员’,才一年级啊真厉害!」男生A说。
「呵,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小白脸模样能讨妹纸们喜欢么,你又不打篮球,跟着凑什么热闹?」男生B说。
男生A道:「我就是感叹一下啊,还有,好心提醒你啊,千万别在女生面前说流川枫的坏话,最近有个传说——路上走过十个女生,其中必有一个是流川的粉。」
男生B不屑道:「当着面说又怎样?我还怕了那些女人不成?」
男生A道:「知道大阪南龙生堂么?那家店的少爷在全国大赛上偷袭流川害得他眼睛肿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家店陆陆续续两个月收到了一百多封恐吓信和不明小包裹,带捕鼠夹的带子弹的都有。」
男生B:「……靠。」
我渐行渐远,那两位同学的声音也逐渐融在风里。
对于在IH赛上闭目投篮感人至深的流川同学和王牌杀手南烈的恩怨纠葛,我兴趣不大,但是听见“五位最佳球员”这个词,我条件反射想到了仙道,又联想到七月他与全国大赛擦身而过的林林总总,心底不免泛起一丝难过。好在这种情绪维持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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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那天说破心中所想之后,我有些心神不定,心想这么一来,两个人也算是“友尽”了,再见面,不知道该不该突破廉耻努力亲昵卖萌?还是故作高冷保持敌不动我不动的模样……唉,总觉得有点儿奇妙的尴尬。
上周日傍晚,我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然后约在海岸公园的老地方见面,我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五分钟到了,令我惊讶的是,他到得比我还早。
彼时他正站在一棵上了年纪的,不知名的乔木旁边,风乍起,叶子簌簌落在他的脚边。
他的头发还是那样像刺猬针,发胶的定型效果十分完美。
黑色的T恤,浅色牛仔裤,木屐,装束总是利落又洒脱。
我悄然在离他两尺左右的位置停下,默默打量上帝的杰作——这家伙本来就生的好看,如今我心底对他怀有思慕,当然是越看越顺眼。
仙道见了我,双眸温柔,笑道:「前天晚上,没想到你会那么说……我真是受宠若惊。」
我脸红,纠结道:「把你吓到了?」
仙道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吓到了。」
我见此,便知道他在捉弄人,气结。又替刚刚认真在担心他有没有吓到的自己觉得不平,一时间望着海潮声起伏的那头不言语。
霞光普照,远处来的风微微生凉,把秋天的感觉送到这里。
「那天听见你说想见我,我很高兴。」仙道朝我走近一步,道。
咫尺之间,我嗅到了淡淡的腌柠檬的味道,不经意开始联想这货平时对美白补水的重视程度。突然,左手传来柔和的触感和微热的温度。
回过神时,左手已然被他的右手轻轻托起,慢慢往上方移动,顺着他的牵引,马上就快到达他白皙的脖颈附近。
我一怔,视线撞进他那双黑亮的双眼里,如同蜉蝣撞上了蜘蛛编织的网,难以逃离。
猝不及防,他低下头,闭上双眼时睫毛轻轻颤动,在我的手背上印上一吻,动作温柔而虔诚。
由手上传到脑海里的触感,好像在对我诉说着活在这个世界的全部真实,也让我瞬间脸涨得通红,窘迫非常。
他抬起头,看我如此,微愣,也不复摆出往常的痞气或淡泊模样,脸上现出赧然。
我听见公园小径那头几个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又看仙道的右手仍然握着我的左手,遂急促地说道:「…放开好么?」
仙道恢复了平常人畜无害的笑脸,耍无赖道:「不要。」
我黑线,干脆主动拖着他朝着刚才来这里的方向走,人少一些。
仙道由着我这般,一副丝毫不反抗的样子。待快停下时,还颇为欠扁道:「马上天都黑了,小圆,你这是打算拉我去哪?」
我扫了他一眼,淡定道:「是啊,天色不早了,除了电铁站我还能带你去哪?」
仙道望天而叹:「唉,才见面没多久就嫌弃地赶男朋友回家,没天理啊。」
我双颊微红,但没有反驳。
仙道见我默认的样子,眼中温柔满溢。如此深沉的双眸,总是让我觉得能承载一切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光明。
「教练说,从下个月开始,队长换人当。」同我一起慢慢走在路灯亮起的小路上,仙道这样说。
我看着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定神道:「…你自己呢,有什么想法?」
「浪费了教练的苦心,微微有点失落的感觉。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个位置。」他望着我,如此回答。
我叹了口气,道:「那么,下任队长选定了吗?」
仙道说:「还没呢,不过,我觉得越野那家伙选上的可能性很大。」顿了顿,又道:
「嘛~我想起一件事。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市美术馆碰到过?」
「嗯,记得。」我点点头。
上上个月我们班参观美术馆培养“艺术情操”的那天,陵南的二年生也去了那里见学。
仙道说:「那天,越野在别馆的窗边瞥到我们在一起说话,回校之后,他缠着我打听你是谁,我就随便扯淡了一句,说是偶然找我借了一张夏目漱石但是一直没还的女生。没想到,越野信了,还跟我讲,他也被以前的同学借过数目不大的钱,碍着面子,过了两年都没主动找人家要债。」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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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这里,我觉得有些脱力。但想起那天月亮挂上天幕的时刻,只是与仙道在电铁隆隆声响起的时候道别,都微有不舍的自己,又觉得心中酸甜。
快走到教学楼鞋柜的我如此想着,连被熟人叫了声名字都没有发觉。
「咳,松浦前辈…松浦前辈!?」
突然分贝变高的声音让我打了个激灵,我回神,只见斜前方站着两个维持着僵持状态的学生。
一个是头发绑了小辫子的清田君,还有一个是面生的,哭得梨花带雨的妹纸。
清田看着我的表情似乎写满了尴尬…似乎也有点求助的意思,而他对面的妹纸则哭得很专注,压根没顾及到四周。
时不时有经过的同学打量他们两个,有的装作没看见,有的压低声和同伴嘀咕了两句。
我见此情景,斟酌片刻,对清田道:「你把这个女孩子怎么了?」
清田听了不愉快得很,道:「什么叫谁把她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冲过来想揍我,我当然不会乖乖挨揍了,一下就跳开了。然后她就突然扯着嗓子哭。」
而那女生听了,指着清田哽咽道:「都…都是这个人的错!那天在校门口,要不是他的狗突然冲过来,我怎么会在神前辈面前一跤摔得什么形象都没了呜呜呜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心中无可奈何:看来风纪委员会需要增加巡逻的人手了。
然后先劝清田不要生气,并且半真半假补充道:「气量大小会影响到演员动作的一招一式。海南祭那天,《独行道》算是压轴,大家都等着看一场能展示战国末期剑客强大内心和命运纠葛的舞台剧呢。」
据说清田答应了演剧部部长的邀请,在剧里客串剑客佐佐木小次郎。对此,演剧部的成员们有些期待,同时又担忧他穿古装上台,表演一不小心太浮夸,会得罪一部分小次郎的粉丝。
清田听了脸色稍霁,但依旧“哼”了一声。
见其冷静下来,我转而劝慰那个妹纸,想了想,说:「这位同学,下次你预谋殴打谁的时候,记得自带武器,以弥补和他之间的力量悬殊。」不过事后会被请到某处喝茶也是肯定的。
清田:「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