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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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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期末考最后一天最后一科英文考完,伴随着威斯特敏斯特钟旋律响起,海南整个校园从寂静转向嘈杂,继之,这种嘈杂越来越欢腾奔放,最后演变为问卷纸橡皮还有教科书四处飞舞,甚至校园上空传来劈劈啪啪的花火声......
「岂可修这群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ーーー!!」
我约了小笠原前辈准备去生徒会沏茶烤饼干,用最经济实在的方式来庆祝考试结束的时候,看见楼梯过道尽头那边,教导主任鹤岗老师正呈现出抓狂状。
「嘛,有什么关系嘛,就让他们放松一下不也很好吗?」随之,常年西装领结每根白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老校长柳元先生开始劝慰起同行的年轻人来。
「不行,我得把生徒会的秋山找来,要他好好整顿一下这群...」教导主任理智思考后决定积极采取行动,制止一切萌发的或生长中的歪风邪气。
「哎呀,秋山君准备的那个超大号白熊风船挺有艺术创造性的嘛~~还能显示出海南的雍容气派~~唉,想当年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条件真是艰辛得很,艰辛得很呐~只糊过一只天灯...」
校长已经完全无视了他,扶着窗户遥看校庭,对楼下兴致勃勃加入到环境破坏活动中的生徒会长没有任何诘责的意思,反而惺惺惜惺惺,还开始忆惜年少。
于是,这位去年才走马上任,还没过三十岁的年轻教导主任第n次抱膝蹲在角落里一边郁闷地种蘑菇,一边碎碎念:“真想辞职不干了啊,再在这群神经病身边待下去人家铿锵的人生主旋律肯定会跑调的啦blablabla…”
路过的学生们纷纷抖掉头上的黑线,默默从旁快步离去。
回家之后,晚餐时分,我啃着父上新研发出的香草烤肋骨,口齿不清地描绘着这种学校冒出的囧人囧事,母上则笑着嗔怪道“慢点吃,吃完再好好说”,然后往小陶壶里加了些煎茶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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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看了一档美食节目后重新燃起了大学时代的料理王之梦,最近一个多月,父亲坚持隔两天近一次庖厨,而且主攻肉类。
令裕子妈妈惊奇的是,多年没碰过锅和铲的一家之主做出来的菜肴竟然可以入口,而且,暂时还未引发任何食物中毒和消化道问题,可见掌勺人基本功之牢靠。因此她放下心来,认真享受多出的清闲时光,有时实在无聊,还会看看高校篮球比赛的直播或转播。
后来想想,这也许是松浦家八月份后院着火的间接原因——母上被电视机里黑发飘逸冷眉俊目的流川小哥触动了尘封已久的初恋情怀,伤感地说,流川君的脸和她国中那个总喜欢惹她生气,但转学之前却突然向她告白的邻桌男生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实,听到那些话的我有点想吐槽:“难不成,上帝他老人家还会时不时用复制粘贴这种敷衍的行为来表达他无数年含辛茹苦为全人类进行相貌分配这项工作的不满?”
而前一刻还噙泪讲述自己弃篮球从文之沧桑半生路,哀叹那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父上大人立刻把涕泪收拾干净,怨愤地拍案宣布:松浦家家规自此要加上一条——“杜绝观看所有篮球运动节目”,不然他就处理掉电视机;发现此法不通后,更加走极端地妄想引发全区断电,大家一起回到第二次工业革命之前。结果他们俩夫妻因此大吵一架,冷战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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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拉到这一日天风紫霞淡如烟的傍晚。
朵颐完肋骨,满足地擦擦嘴还打了个饱嗝之后,我想起某件在心里搁了些时日的事,思量半晌,还是决定问一下自家父上,道:「对了爸爸,前两天下午妈妈去朋友的花艺展捧场,我在魔法部里参加炼金术辩论会忙得很晚,所以,都是你最先到家的吧?」
欧多桑停下倒酒的动作,「对啊…」
我放缓语速,打算无视从心底滑过的因为有所期待而萌生的紧张,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接到过一个326开头的电话?」
「......」他没有回答,而是默然推了推新换的眼镜,单手撑起下巴,看似发起了呆。
「你爸爸这是陷入了他特有的回忆走马灯模式哦~^ ^」一旁的裕子妈妈见我不解其意,遂说明道。
我:「……」
这技能还真是逆(che)天(dan)啊。
父上摆出这种思考者的表情,让我们错觉他脑内或许真有一台自动型回忆放映机。
约三分钟后,一直面部表情毫无波澜的他脸色陡然一凛,大概是寻到了些蛛丝马迹,遂即从记忆搜索模式中退出,回归正常,对我们说:
「确实接过一个。五点二十多我刚好在调酱汁忙得七荤八素的时候…等等」
只见他一副远目状,又想到了什么,镜片下微现寒光,语气纠结起来:「小千啊,能不能告诉papa,打电话找你的人是何方妖...啊不,哪一位?」
「陵南高校生徒会公关外联部部长。」
我捧起茶杯吹吹热气,替仙道那厮随口胡诌了一个如果存在的话便最适合他的职位。
父上大人看似还想说些什么,被裕子妈妈瞪了一眼,只得作罢,悠悠叹了口气。
………
当晚,我在房间里熬夜,发呆。
虽快到小暑节气,夜风也不算燥热,我从书桌前起身套了件茜色钩花披肩,又躺到床上打了个滚,捏着小熊布偶,细听院子里响起的类似纺织娘的虫吟。风陡然大了些,如今挂在窗边,那一年从松浦家旧宅带回的铁制红金鱼风铃便丁丁泠泠唱起唯有它自个儿知晓的旋律,不知喜乐。
视线转到那张贴在挂历上的牛皮便签纸,我楞了许久,感到世间很多偶然难以用常理解释,又因为自己太介怀他是否颇具良心地回了电话这件事而心中惶惶。
从前,仙道彰这个人对于我来说,无论长得多么倾城倾国或智商多么睥睨人类,都仅是个高端大气的路人甲罢了。知晓他就是那个熊孩子之后,我便陷入思维上的苦恼:虽不能推心置腹,也不好以泛然之交的理论来保持彼此的距离,亦不愿拒绝他给予的善意。心里也清楚,起初这始于对过去的不舍。不经意间就对其卸下防备,喜怒随心,仅仅是因为那短暂的盛夏年光里,稚气未脱的他毫无征兆地闯入了我为自己画的一方牢狱。
时间往前推若干年,灵魂才移居二次元神奈川不久,一直对周围人温良以待的我默然在心底保存着抗拒,对尊长客气疏远,与学校的同学一起嬉闹玩乐也并非真意。而最初也是唯一一次回老家消夏,偶然与十岁出头的仙道相识,窥到这熊孩子明眸里敛着不张扬的锋芒和明明相当自负却故作谦和的糟糕个性之后,我竟恍然感到久违的放松与自在——在一个颇有慧根的奇葩小学生(......)面前,即便不能直白坦诚地跟他说“臭小子任你再聪明也想不到你家住二次元吧哈哈哈”,至少也不用像对待同班女孩那样,矫情地双手相握满眼星星和他撒谎道“人家也坚信王子的吻一定可以能让睡美人苏醒的说~!”
而现在,看场早知道结果的比赛都能历经情绪上的各种复杂变换到最后还无比悲怆,我大概也许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素来冷漠自持的心灵到底出了何种故障。
.........
很多人在描绘自己坠入恋情的时候,会用到类似“心头小鹿乱撞”这种直接揭示普遍真理,或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种充满意识流和想象空间的表现手法......
如今正是窗外月朦胧,夜色凉如水。
我闲来无事,默算了算当初与仙道那厮相遇的时候,心理年龄究竟长他几岁之后,听见了/自己积攒了两辈子的节操/碎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