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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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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依旧不舍昼夜地向前行进。生徒会室摆着的,这学期伊始清香满溢的纯白风信子早就萎谢。六月是它的休眠期,要将鳞茎挖出以备来年再度栽种——生徒会里,对园艺知识较为熟悉的菊谷佐和子这样对我科普过。
「赤色意味着嫉妒,紫色指悲哀与初恋的专一,黄色代表胜负,白色代表心静的爱……」
某次谈起不同色彩的风信子的花语,佐和子兴致不错,如数家珍,眼眸里闪烁着乙女情怀。
末了她说道:「不过呢,花卉里我还是喜欢铃兰多一些,前辈你呢?」
「唔,樱花和梅花吧。」想来,我这份喜好还算挺大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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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放假前的大扫除,与同班的小野律子、原田让被分到了生物实验室。原田临时被喊去教员室,没来。小野虽然抱怨过,那个实验室里面的人体骨骼模型,还有瓶罐里浸泡的动物内脏标本什么的有点恐怖,最终还是摆出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和我同去了。
快到目的地,小野深呼吸,下决心似的说:
「松浦,待会你打头阵,我在后方接应你!」
「……」
开门的时候,吱呀吱呀的声音,还有随风鼓起的深赭色窗帘,有点容易唤起人的神经质。小野固执地站在离门一米开外的位置,等我煞有介事地念了一遍临场杜撰的高效快捷型消灾咒文,才肯进去。
器皿柜柜门上的灰积了厚厚一层。想来,这个实验室确实一直处于闲置状态,用来储物时居多。
海南大附属高学生之间流传的怪谈不算少,不过绝大多数是“信则有之”的产物。
前任生徒会长樱庭前辈曾经瑟瑟发抖地回忆说,那是他高二时发生的事情:有一天,逢魔黄昏,月亮还没爬上树梢,天色已转暗。他走在静寂的校庭里,无聊间目光一扫,竟看见一年级那排没点灯的教室其中一扇窗上浮动着阴涔涔的“鬼火”, “鬼火”后好像还栖息着一个不明物体,顿时吓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后来经证实,事实是,那天待在教室最后走的秋山前辈在尝试着用酒精灯煮速食面吃(※危险,请勿模仿~)。
………
诺大的实验室,两个人清洁起来很费时。其他打扫的学生早都陆续回了班。任务完成后,这栋楼里几乎静得只能听见窗外樟树上的乌鸦叫。急着摆脱实验室诡异氛围的小野先走一步去处理垃圾。我确认门窗关好,方朝楼梯口走去。
偶然间,走廊那头的音乐教室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我不禁驻足倾听。
开头有些僵硬,而后慢慢变得鲜活流畅,听着端雅浪漫,施施然形成一段温柔的,愁伤的,令人心生怀念的旋律——
萧邦的练习曲,Tristesse的第一段。
恰巧是前世比较喜欢的乐曲之一。住院期间扮演失忆萝莉的那段日子,偶尔会对不闻丝竹声的病患生活腹诽几句,在心里回想着那些我前世搜罗的古典乐CD,还有因为我突发而永久性的“撒手不顾”而不得不劳心伤神去处理掉它们的家人。随遇而安,总是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
弹奏者轻轻阖上门的时候,我依然杵在原地。
「松浦桑,」大概他没想到会被谁撞个正着,难得的,面上泛起些窘迫感。
「你…从刚才就在这里么?」
我诚实地点头。
神赧然。
这位骚年,没想到,你害起羞来如此绮年玉貌娇俏含蓄更胜妹子们一筹………算了,这事我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
我们在飘浮着囧粒子的空气中一前一后走下楼。
顾及到神童鞋也许还腼腆着,所以尽管我对那段弹奏心怀赞叹,也未置一词。
「见学那天…」走到教室之后,神陡然忆起什么,斟字酌句。继而却道:「不,没事」
接着他清明一笑,眼里似乎含着富士山化雪后的细水。
杀伤力和治愈力果然不容小觑。
「神!外面有个家伙在转悠,好像是你们篮球部的哟~~」
零落待在教室的四五个学生之一,作为值日生的立川君回头喊了这么一句,语毕卷起袖管,开始擦起黑板上那幅班上同学闹着玩画的『咸蛋超人vs孙悟空』。如果忽略掉咸蛋超人脸上飘浮的那两朵粉云,该作品的立意倒可谓正直。
………
来吾班一游的不出意外,是和神在社团里关系较好的清田。大概是闲不住,来找他敬爱的前辈提前去训练的。
神起身去拉开较近的后门,简单说了一两句便走回座位开始整理课本,而黑发像菠萝的叶子般散乱丛生的清田菌则顺势抱臂倚在门框上,东瞧瞧西望望,打量起我们的教室来。
同样准备离开的我向清田点点头作为问候。
瞥到我手里那个黑色蝴蝶结封口的纸手提袋,他有点好奇:「这是神马?」
「我们部里剩下的骷髅燕麦曲奇,肉桂口味的。要尝尝吗?」我笑问。昨天部里的人还商量着要把这批产品全校推广。
「No!」哪知信长同学头顶着黑线一口回绝。
「啊拉~竟然被拒绝了,」我颦眉作忧伤状,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半掩面,戚戚吟起某首和歌:
「‘似风疾时,浪打磐石,碎裂如华,唯吾心伤’~」
被神听了去,换来噗嗤一笑。
清田嘴角抖了抖,直言不讳地说:
「少恶心了,这种被谁遗弃的角色算啥!?你还能演得再夸张一点吗?」接着思维跳跃,顿了顿道:
「后天就是和湘北的比赛了。」
我歪头,表示不解:「 ?」
「……好歹说点什么吧?」清田撇嘴,包子脸状咕哝。
噢噢~~原来是别扭版求激励啊。
于是我想了想,认真道:「加油,还有…别得瑟过度,玩脱了~」
清田:-_-#
且不论对方听到我好心好意地箴言相劝后那副表情是不是太感动所导致,反正我是被自己感动了:唉,像我这样内心充满善意的前辈可谓是打着灯笼没处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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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日海南对湘北一战,确是让人动容。
最后两分钟的时候,瞥了眼坐在旁边的绘梨,只见她轻咬朱唇,交握的手放在膝盖头,不知不觉将手指捏得很紧。
观众席变得异常沉默,不知,那些并未特意为谁而观赛的人们是否在期待一场绝境逢生的逆转。
赛场上的两方到了最后关头愈加难分难解。
由于特殊原因未卜先知的我,在离结束只剩十二秒,也就是三井前辈出手投球的那刻,竟也产生了一丝真实的惶恐,直到亲眼看着球未进框,才轻轻阖眼呼气,带着点儿庆幸。
苦战以樱木花道的一个误传收尾。
裁判高喊「比赛结束」,数字止于88比90,海南险胜。
汗水濡湿的头发下那张涕泪满布的脸直白地展示着樱木君的懊悔与不甘,还有与赛场上其他人相差无几的,对胜负所倾注的少年情热。
……
多少人多少年后,待韶光逝去,蓦然回首,会不会隐隐觉得,同学少年时能毫无顾忌嚎啕大哭的自己,其实很幸福。
……
离开场馆,和绘梨往巴士站走的路上,一群服装有点眼熟的女生队伍风风火火从旁刮过,仔细一看,她们还举着一面条幅,上面正儿八经地写着——『流川枫亲卫队神奈川本部』。
我目送那群菇凉们远去,语带小忧桑,道:
「托新闻社的福,吾早有耳闻:昔时仅有三人的‘面瘫亲卫队’已发展壮大为一个市级团体。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再过些时日,我们学校的啦啦队,陵南的XX果敢,还有翔阳那批只会敲瓶子的森林绿,和她们一比怕是拍马也不及啊!」
绘梨不给面子地斜睨我一眼:「泥垢了,少在这儿有事没事的杞人忧天!」
见她有心情吐槽,我委实安心不少。
今早她同我碰面,沉默半晌,才幽幽告诉我说,周一那天,她把心一横,狠狠将三井前辈堵在了楼梯口,话还没说上一整句,就被三井前辈的基友撞见,不由分说地给搅合了。
那个叫崛田的前辈思维方式既简单又不良。他似乎听说过绘梨在湘北甚至湘南一带格斗类社团的名声,于是委婉地表示,还请女壮士高抬贵手,他家小三膝盖才好不久身心需要调养经受不住辣手摧花什么的……总结成一句就是——劫财可以,劫其他的不行。
崛田灯泡男自顾自地替好友“解围”的过程中,三井前辈的俊脸白了红了又黑了,最后忍不住提高声音对崛田前辈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快点回教室!」
然后神情复杂地望了绘梨一眼,死拖硬拽着崛田前辈走了。
我完全可以想象,绘梨那天必定是历经了很痛苦的天人交战,才没把崛田前辈送到三途河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