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开』在离你很近的地方》沈杪杪

6、暗夜迷魂，一缕残香梦断

　　褪去平常温润的外壳，此时的叶开眼里满是肃杀。

　　修长的手指飞快的点中了对方的八大穴，月隐星稀，似有还无。额前的一缕碎发忽的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傅红雪看不清此时的叶开到底什么表情，只是手上暴起的青筋表明了他此时有多么愤怒。

　　半响，叶开只是冷冷的说道。

　　“你是谁？”

　　他的声音冷的有些像把刀，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对谁都很温和的叶大夫。

　　叶开可不仅仅是个有名的大夫。

　　他在十六年前可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可是他却没有选择武林江湖而是流浪天涯济世行医。

　　夜风吹在身上不由得让人打了个寒颤，但是叶开的眼神更冷。

　　差一点连他也被骗了过去。

　　在最不安的时候看到可靠的朋友出现，会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是若这个朋友对你来说是不一般的话，往往会适得其反。

　　傅红雪去火场救人，怎么可能衣服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本来他也没有注意去看，但是在对方离他只有三步之遥时，他却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很容易让人忽视的茗七的香味。

　　垂下眼眸再一看。

　　果然对方的鞋底前有淡淡的血迹，身上的衣服还是干干净净的。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几秒之内，叶开心里却已有了打算。

　　当飞刀架在那人脖子上时，叶开心里便有了分晓。

　　傅红雪可不会这样轻易被他得手。

　　他永远不会放松警惕，即使是在睡梦中。

　　当初奄奄一息之时，还是飞快的发现了几米之外的自己。

　　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让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也很希望你是他，但很可惜，你不是。

　　被刀架住了那个人笑了，笑得张狂而邪魅。

　　看着披着傅红雪的面具笑的人，叶开却是很不习惯。

　　“你果然很聪明。”

　　有些低沉嘶哑的声音，不同与傅红雪无悲无喜的冷清。说实话，这个人的声音却是相当的好听。

　　那人眼里的笑意却还是依旧不减，接着却又无限幽幽地说道。

　　“不过，可惜聪明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眸悠然变得冰冷，像是冬日里冰雪不经意的贴在人的皮肤上，一种不安的感觉袭上了叶开的心头，像是身上被吐着信子的毒舌给缠上的感觉。他看着眼前的青衫人，却没有丝毫紧张感，哪怕他已经被人点中了八大穴，不能动弹。

　　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你···”

　　话音未落，那道青色的身影却是笔直的倒下了，握在手中的飞刀也无力垂落。叮的一声，在空旷的大街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来。

　　竟是“二十四桥明月夜”。

　　无色无味，在接触后一刻钟发作的迷药。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冥七可不就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解药吗。

　　无奈的苦笑，眼睛却再也不受控制的缓缓阖上。

　　片刻过后，这里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一把飞刀孤零零的躺在青石板上。

　　无人问津。

　　夜风急，几点残叶兀自飘零。

　　灯影晃，烛影摇红。

　　一道黑色的身影像是鬼魅那样穿梭在大街小巷当中。

　　月光照在他侧脸上，剑目星眉却显得更加冷清，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为之动容。

　　但他的心还是乱了。

　　在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之后，他立马调转回去寻找叶开的身影。

　　但哪见得到那个温润如玉的青衫人。

　　一路上看到的点点残红让他的不安感愈来愈重。

　　他相信的叶开的实力。

　　但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让他不得不担心。

　　从那声惨叫声开始。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看不透。

　　如果只是普通的意外又怎么会令一向的冷静傅红雪失常。

　　在赶去火场的路上，一张精致的红花笺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中。

　　尘封的记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被打开了，从沉睡中醒来，一发不可收拾的瞬间湮没了一切。

　　那是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一个的夜晚。

　　这次他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当他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庭院里阴暗的青苔上流满了艳丽温热的液体。

　　转过曲折的回廊，在明亮的火光中，他看到了无数红花笺的残迹。飘飘渺渺，在火光中飘起、落下、最终辗转成灰。

　　院子里的天井里磊满狰狞的人头。

　　整整齐齐的堆成了一个小山。

　　一时间血腥味，烧焦的木渣味，各种诡异的味道混合在一次刺激着人的神经。

　　而站在屋檐下的那个人不由得神色一暗。

　　傅红雪拿刀的手不由得有些抖。

　　一腔愤怒无处可发泄。

　　一张红色花笺幽幽的飘到他面前，瞬间，手起刀落。

　　哪里还有那张纸的踪影。

　　他这十六年来都活在一个噩梦里，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也是在这么一个夜晚，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漫天飘飞的红花笺，恍如落下一场妖艳的红雪。他看到自己所有的亲人被人残忍的杀害后然后被割下头颅堆成小山放在院子的天井里。

　　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凶手大摇大摆的放完火后就扬长而去。

　　不久后他被点的穴道也自动解开。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他本是偷偷和姐姐跑出去玩晚回了家片刻，却不想家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而姐姐却把他点穴藏在外院的水缸里，自己只身去引开了敌人。

　　不久后他就听到了姐姐的惨叫声。

　　然后起火了。

　　而解开穴的此刻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咬着牙拼命的从火场里向外跑去。

　　那一刻那么短又那么长，那一晚一切都变了。

　　自己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再是受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子。

　　从此世间只有为了复仇的傅红雪。

　　复这一地红雪之仇的傅红雪。

　　没有泪眼，没有哀悼，没有葬礼，什么都没有。什么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十六年浑浑噩噩一个人走过。

　　看尽世间血雨腥风，人间何处话苍凉。

　　刀尖上舔血，暗夜追捕江洋大盗，塞外的大漠，江南的小桥烟雨。

　　江湖的刀光剑影反而使人安心，世间尔虞我诈，人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拿起手中的刀。

　　因为刀是不会背叛你的。

　　过往越是美好，苍白的现在越是讽刺。

　　本该是注定好阴暗无趣的一生，却迎来了一缕光亮。

　　叶开的出现也是傅红雪始料不及的。

　　从做杀手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有被人杀的觉悟。

　　所以即使被人重伤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他也没有任何想不开。

　　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手手刃仇人。

　　死并不可怕。

　　于他而言，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他还不可以死。

　　血海深仇未报，又怎么可以这样死去。

　　叶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第一眼，他只觉得这个人轻功很厉害，居然能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第二眼，无奈的自嘲，自己的警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居然有人离自己这么近都没有发觉。

　　是敌人还是路过的路人他都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但谁又知道，转眼之间，那个人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前。

　　对方淡蓝色的衣衫上传来淡淡的草药味。

　　那人嘴上叼着一根绿色不知名的小草，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他的眼睛很亮，即使不说话，都可以感觉的到。

　　他的眼睛在笑。

　　明明是紧张的生死关头，他却在想这些，传出去，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会是第一杀手傅红雪。

　　只不过握着刀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不用怀疑，只要眼前的人有任何不轨的动作，他的刀会立刻划过他的脖子。

　　一瞬间有很多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但叶开对他来说从来只是看得透却猜不透。

　　那个毫无紧张感的蓝衣人依旧叼着草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的对自己说道。

　　“我是个大夫，需要帮忙吗？”

　　之后。

　　之后那又是很长的一个的故事了。

　　而现在，他正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黑色的长衫在夜风中轻晃。

　　傅红雪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叶开的飞刀他自是见过，而且叶开的飞刀在江湖上也鲜有几人能敌。

　　是怎么样的人，能让叶开扔下飞刀。

　　而且看样子，叶开似乎被人伤到了。

　　夜幕的一角已经有些泛白。

　　夜终将过去。

　　但明天可曾是我们期待的黎明。